《银帝的歌伶》单*

8、第七章 妖女

　　“姐姐，她们要做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侵略我们的国家？”
　　“不要！我不要离开姐姐！姐姐，不要啊——不要把我送人！不要我离开你啊——姐姐——姐……”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把我啊爹啊娘还给我，把他们还给我啊——把他们还给我呀……呜呜——”
　　“啊——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我好痛啊！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我好痛——我不是故意不擦清铠甲，我只是太累，才会不小心睡着——”
　　“是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小孩？那为什么他们要把我遗弃在荒山野岭里，让还是小婴儿的我自生自灭？”
　　“为什么不许我哭不许我笑？在他们打到我之后仍不许我喊疼？他们为什么只会严厉的教训我，要求我？”
　　“为什么当我小心翼翼的告诉他们我爱他们时被毒打了一顿？”
　　“为什么我所喜爱的朋友、动物都被他们杀了？”
　　“为什么当他们死于瘟疫时，我松了口气，没有眼泪，只有说不出的解脱和快乐？”
　　“珞琼，告诉我，你会永远呆在我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我，直到我们一起离开人世那一天。”
　　“珞琼，你真这么喜欢小孩吗？他们这么爱哭，这么吵闹，我实在讨厌得紧。但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生一个。记住，你的大部分时间仍归我，不会因为有小孩的出现而改变。”
　　“不要伤害他！不要杀他！不——银，你不要死啊！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会没事的……”

　　我猛然惊醒，粗喘着气，颊上一片湿。
　　天啊，我梦见了什么？到后面，我竟然梦见他被愤起反抗的人群围攻，被伤得浑身是血……
　　宛若身临其境的最后一幕，一柄长剑深深地刺穿他的心……
　　他浑身浴血的扑倒在我怀里——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冰冷的身体……
　　天啊！千万不要！求求您了。老天爷！保佑他，庇护他……
　　噢，不，我这不是在祈求一个杀人魔长命百岁吗？那岂不是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的人将生活在恐慌不安中？
　　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即便他曾数十次鞭打过我，即便他冷血残忍，我仍是不忍心看他受伤啊！
　　何时起，我的心沦落在他身上？
　　呵——我该怎么办？
　　忽然，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掐住我的脖子，我聚眼一看，是银•莫伦！不管他一脸铁青，也不管他正在气头上，我硬挪开他的手，跪坐在床上，紧拥着他啜泣。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把脸埋在他怀里，哭泣，“求求你，停止行军，回银帝国吧。我好怕你会发生什么意外，我会承受不了啊——”
　　“不会有意外。你要逃离我，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他硬把我扯开，面无表情，声音却是明显的愤怒。
　　“是——我是想逃——可是……可是逃不了了，再也逃不了，即使我已经恢复记忆，我也逃不了了……”
　　“你恢复记忆了？”他惊愕的问。
　　“是，我恢复了你所不希望的记忆，我记起你凌厉的鞭打，记起了你要我唱歌给你听而我选择咬舌自尽，想起了逃离的三年后再次遇见你我用匕首要自我了绝……”我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回银帝王将相国吧，求求你，这么长久的征战会使国发劳累，国力不足……我刚才……梦到你死在我面前……我好害怕，心抽痛的紧，快要窒息一样。银，回去吧。如果你有那么一丁点在乎我。”
　　紧紧抱住他，我颤抖的说：“再大的领土就算不了没有完善合理的统治也是白搭，会像基础打不扎实的危房般随时轰塌。那可怕的情景是你我所想像不到的，一片混乱，一片恐慌……我不希望会发生这种事，不希望再有不幸的事发生在你身上。用仁善来统治你的国家啊，银，强硬手段只会积压发怨，那爆发的场面定是惊天动地，宛若地震，宛若台风，宛若火山喷发……”
　　他茫然无助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微蹙起眉：“我不懂，我一直以为我做得很好。我只知道用我父亲教给我的方式来统治我的国家……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我原以为他会发一顿火，万万没料到他会认同并向我求助，我掩不住心喜，抬头回视他：“我会帮你，一直在你身边提醒你。现在，我们先安顿这里的居民，我不肯说他们会原谅你的侵犯，但至少让他们安心，能过上稳定生活，给他们一些应有却不曾有的权利，几年过后，也许他们心中的恨意会减少。派个值得信任的人留住这里，让他定期汇报这里的一切情况。然后搬师回朝，废去那些残忍、血腥、暴力的惩罚，要有功有劳则赏，不因个人喜怒；有罪有过者祝其轻重给予合理惩罚，纠正他的过失。”

　　回银帝国已有一个月，一切有了很大的改变，王宫内不再阴沉严肃得令人窒息，渐渐有了笑语，侍卫侍女们不再惊颤，开始展露自己被埋藏的技艺。但这并不代表从此没了规矩，没了戒备，规矩少了很多，戒备则加强了不少，不是因为国王的下令，而是他们为了答谢王难得的体恤。
　　我和霍普金他们经常便装深入了解民情，银和玲丝则经常一起出现在重大场合——当然，玲丝对我很不谅解，因为我失信于她——玲丝以圣玉者的身份出场，所到之处，人人景仰，感激她巨大的魅力改变了王，让他成为一位好君主。
　　于是，大臣中、百姓间，铃丝的呼声越来越大，请求让她当上王后的喊声也越来越高。天壤之别地，对我的评价则很低，他们无法原谅他出征时竟然让我紧随在他左右，而不是让他们心目中伟大的圣女伴随，也一致认为这场战争是我煽动他发动的。他们不敢当面讨伐我，因为摄于他的存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雷斯摇头感慨。
　　“他们脑袋有问题，季铃丝当时又没有在战场那里，怎么可能用她的‘魅力’来改变王。这种问题只要用脚指头想就知道的。他们全是傻瓜。”瑞斯被打败的无力。
　　“珞琼小姐，我们支持你！”出征的将领士兵们如是鼓励着我。
　　他们经常为我打报不平，却每每被怒起的人们骂了一顿，丢了几次蔬菜鸡蛋后，最后他们只能无奈苦笑。
　　我笑着安抚他们说：“你们别这样，我仍好好的，不是吗？被人家说又不会少块肉。你们就被再为我感到不公平，我现在很快乐呢。”
　　每次回宫见银时，他都沉着一张脸，无声抗议我的冷落。我都好笑的看着他，唱几首从外边学来的或轻快或柔缓的曲子给他听，直到他不再板着脸为止。

　　今日，霍普金他们被玲丝请去帮忙，我只好一人出门。
　　银不放心，要和我同行，却因大臣有要事协商而作罢。
　　风轻云淡，烈日炎炎，来到清静的巷陌，我额上已渗出汗水。
　　想向附近的妇人讨口水时，发觉他们目光有异，我四处张望一下，发现人们向我步步逼近。
　　“琥珀色眼睛，棕栗色头发，和画上的人一样……没错！就是她！把她捉起来丢进月光河。”一个年老白胡子的老丈人喊道。
　　人群一下扑向我，七手八脚把无法反抗逃脱的我捆绑起来，压倒在地。
　　“我做错了什么？”我疑惑不解的问。
　　“你这个妖女，迷惑了我们尊贵的王，蛊惑他出兵征战，害我们整日担心挂念行兵的亲人。你这个妖女，带来这么大的灾难，不知害死了多少人，让多少人无家可归……幸好仁善美丽的圣玉者拯救了这一切，看看现在的王有多善良。”老丈人才说完，四周一阵应和声。
　　“是啊，现在的王比以前好太多了——”
　　“你这妖女真是可恶！”
　　“绝对不能放过她！”
　　“我们要为国除害！”
　　“王万岁，圣女千岁！消灭妖女！”
　　“消灭妖女！”
　　“没有这回事，我……”我想和他们说理，却被一块破布塞住嘴。
　　挣扎着被他们抬起来丢进清澈而美丽的月光河。
　　天色忽然变暗，雷鸣阵阵。
　　他们大喊“妖女在作法，快逃”，惊恐的跑开，留下四肢被束住、在水中浮沉挣扎的我。
　　水呛得我很难受，四肢被勒出血痕仍无法挣扎，我渐渐沉入水中，失去意识。

　　我被一艘刚好驶赤的华丽大船上的人救起，他们见到我手腕上的手镯时全都一脸吃惊。
　　我请求他们靠岸让我回去，他们拒绝了我，并把我囚禁在船上最豪华最宽敞的房间里，不让我离开。即使他们对我很好很恭敬，除了让我离开这个请求外几乎是有求必应，但我仍寡寡少欢。
　　银现在一定很着急，很担心吧？
　　我想立刻回到他身边安抚他啊，我想呆在他身边，我不愿意离开他……
　　当一只乌鸦停落在窗棂时，我想到一个方法，写了张纸条绑系在它脚上，请求它务必把这张纸交到他手中，告诉他我没事，只是目前无法回到他身边，要他别着急，等我回去。
　　望着飞远的乌鸦，我恨不得自己也有双翅膀，能飞到他身边。
　　船行驶了数十天，终于靠岸。
　　那是全然不同的风情，红色的高墙，红色的屋檐。姑娘们淡雅上下的两件式衣裙，外罩一件色彩鲜艳的无袖圆领小短袄，男的全是一条短辫，女的是两条或一条或好几条长辫，头上还带着透明彩色薄纱。
　　前前后后，人来人往。
　　有几名身穿红色侍袍的侍卫分站两旁，穿着紫衣的男子和妇人坐在中间，他们上头有宫女撑起的一把紫色大伞。
　　他们把我领下船，向男子和妇人请安。
　　男子有几分这神似妇人，尤其是他眼睛，紫得魅惑人。
　　他那头蓝紫色长发让我觉得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但不可能，他衣着华贵，带有几分贵气，几分诡异。
　　和银相比，他没有银的俊美，却多了分邪魅，身材则相差无几，同样高大削瘦。
　　妇人看见我手上的手环，先是一愣，不解的看向男子。
　　男子则一脸笑意的起身走向我，含笑的说：“欢迎到我们紫雾帝国来。我等你已经等了很久了。愿意嫁给我吗，美丽的少女？”
　　“很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并且和他订婚了。请让我回东方大地，我答应不会离开他，要一直呆在他身边的。”我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双手反握在背后。
　　“很不幸，我不能答应你，娶你是我再坚持不过的事。”
　　“皇儿，她是谁？”
　　“禀王后，她是银帝的专属歌伶，为属下等从月光河中所救。”船长上前恭敬的说，“东、西、北三地都先后出现圣玉者，属下仅见过东方大地的圣玉者，至于谁真谁假便不清楚了。”
　　“银·莫伦的专属歌伶？”他把脸凑近我，说：“唱一首，让我听听你美妙的歌声吧，黑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