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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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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哭泣中醒过来,我悠悠睁开眼,瑞斯和雷斯担忧的看着我。
“珞琼,你还好吧?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晕倒?王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瑞斯扶我坐起身,焦急的问。
我不语,沉默的看着他们,神情悲恸。
“王要你醒来后去他的书房,他在那里等你,小心点,他从回来到现在已经喝了几十罐烈酒了。”雷斯转述,并不放心的嘱咐我,“这时候千万别惹到他,除非你想死,并连累他的亲人、朋友。”
我闭上眼,长嘘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无奈的下床,步履虚浮蹒跚的走向书房。
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我犹豫一下才走到他面前。
他没有表情,没有不安,没出罪恶感,也没有一身狼狈,有的只是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压迫感。
我为他感到悲哀。
“你太放肆了。”他语气愤怒而不满。
“……”
外面的天空一片压抑阴霾沉重,暴风雨欲来,空气浑浊而窒闷。
我别开头,望向窗外。
一只白色的小鸟惊恐的啼叫着,迷失方向,脆弱且无助。
“看着我!厥珞琼,不许你把视线移开。”瓷器破裂声传来,一股血腥昧弥散开,他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我把视线移向他,心却飞得遥远,想要离开他。
“唱歌,你已经很久没唱给我听了。”
“……”
一道闪电离劈天而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声声惊人,小白鸟躲到一棵大树上,惊颤不停,瑟缩着小脑袋……
猛地,下鄂传来疼痛感,我的头被迫移开,迎上一张俊美却冷硬铁青的脸——我又下意识的把视线移向别处,就是不愿看他,他才忿忿起身,走向我,让我不得不看他——除非我闭上眼。
“你别太嚣张了,厥珞琼,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雨倾盆而下,一道闪电打到树上,小白鸟闪躲不及,坠落下来,雪白的羽毛被雨浸透,被泥水污染……
我闷哼一声,手腕传来刺骨的痛,泪水悄悄划落脸庞。
他捉得用力,故意让我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在我手中渐渐枯萎的鲜花啊,流逝的生命,挽不回,留不住。在我眼前渐渐崩塌的美景啊,妖魔的残手,挡不住,击不倒……”嘶哑哽咽的声音写满沧桑、哀泣,银·莫伦啊,你就像歌词中所讲述的妖魔,摧残着一切。
“很疼吗?”他生涩的拭去我脸上的泪,问。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断我唱歌而没让我唱完。
视线中的他更加模糊,我低垂着头,低声哭泣——
你知道我的心比我手上的伤来得更痛吗?那扯裂心肺的刺痛啊,你无法了解。
天,很阴霾,低沉沉,黑漆漆,仿佛要整个塌下来。风,很强烈,吹得围帐横飞,噼啪直响,屋外的声音让人不安浮躁。
昨日的风雨,今日的阴沉,没有热力,只有沉寂。
孤身走到大夫的地方,我不时的闭上眼睛深呼吸,让阵阵涌上的泪意不至于淌下,那些可怜的伤患们的呻吟哀号声,声声刺痛我的心。
战争的意义是什么?
回想起那遍野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回想起那让人恶心欲吐的死亡味道,回想起那硝烟下的一片狼籍。就为了人的私欲,所以老百姓和环境合该遭殃?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战争意味着灾难。
战争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百孔千疮的土地,沧桑疲惫的人民,急需整顿恢复的生活发展。城墙非一日可完工,创业非一日可升天,建设的速度会快于摧毁?
再次叹息,战争最终利益是他人的不满和憎恨。
我不知道鸟是不是会向往鱼在水里的悠闲,也不知道鱼是不是会羡慕鸟在天空的自由。然而,我却知道有很多人是不会知足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于是掠夺和战争就会发生,为了野心和私欲。
“珞琼,你的手还疼吗?”老大夫和蔼的问着我,说。
低头看了用木条夹着的手,我苦笑自问:“身体上的痛,能疼过心的伤口吗?”
老大夫听了,说:“孩子,放开些。在乱世里,战争是在所难免的。”
我哭着,抬头望着他,说:“可以避免的,不是吗?现在的东方大地是相对平稳的,没必要发动这么残忍无情的侵略战争。”
“孩子……”
“呜呜——他连那么可怜的妇人小孩都不放过……就连、就连那刚出生的婴儿……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难道不知道每条生命都是珍贵的吗?呜呜——我恨他,我恨他——”哭倒在他怀里,我恨自己竟然妄想让他看过大娘她们的处境后,他会仁慈些,可是……是我害死了大娘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无法原谅他,一如不能原谅我自己。
拍抚着我的背,老大夫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再的叹气。
久久,我擦干眼泪,哽咽地问:“老伯,今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所有伤员现在几乎都稳定下来,你需要照顾的是你自己。”
我垂下头,苦笑说:“照顾我自己?”我还恨不得把自己扁一顿,然后杀了自己,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害死了那些送战争迫害的可怜人。
我呆站在敞开的大窗前,风把我棕栗色头发吹乱,衣裳吹得鼓胀,随时都能把我吹倒。
“珞琼……”玲丝低唉一声,站在我身后,“有些事我想我必需告诉你——关于你的往事。”
我没有转身,依然望着窗外。
“其实……其实你根本不是霍普金他们远房表妹,更不是王的未婚妻……事实上,你曾经是王的俘虏……你那又粗糙的手就是那时磨出来的,你身上的累累伤痕也是他鞭打的……如果……如果你想逃离的话,我愿意帮你……我实在不忍心再看着你逐渐憔悴下去……离开吧,再也不要踏上东方大地,远离这个折磨你的地方,到南方或西方或北方吧。”
我转身,静静的看着她,她神色僵硬不安。
久久,我轻应一声:“好。”
她眼前一亮,略显兴奋的说:“真的吗?你想什么时候离开?越早越好,免得他们起疑,就今晚寅时,记住,今晚寅时。在后宫庭院的小门那里,我会准备好一切的。你身上有足够的钱吗?哦,没关系,我会打理好的。啊,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才有精力和体力。好了,我要去忙了,好好休息。”
她走后不久,雷斯走进来,直皱着眉。走上前关上窗户,围帐像顿时失去生命般垂下。
他为我披上大风衣,说:“这几天天气不好,风这么大,你还打天窗子,衣服也没多穿几件,这么薄,很容易生病的。王要你过去陪他用午膳,换上这套衣服吧,别让王等太久。好好照顾自己,你瘦得像根随时都会被折断的细枝。你这样很让人担心。”他说完便离开房间,细心的扣上门。
望着手中乳白色长袍,柔滑暖和且舒适,我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
突然,门被撞开,闪电跑进来,直咬扯我的裙摆。
我轻抚它几下,跟它走。
来到它与灵雅的寝室,我看见灵雅卧躺着,身旁有几只银色小虎仔……
我微微一笑,为闪电当了父亲,灵雅作了母亲而高兴,为这几个刚出世的小东西而高兴。
跪坐在灵雅身旁,我轻抚它的额首。
它爱娇的磨蹭几下,头枕在我的膝上。
“那轻轻的呼吸声呀,那缓缓的心跳声,你的出世带来多少喜悦多少快乐。轻吻你的额首,在你耳边低语‘欢迎你的到来呀,我的宝贝。愿你健健康康,无忧无虑,幸福的成长。’啊,我的血液是那么沸腾。心跳是那么激烈。爱你呀,我的宝贝,愿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献给你,让你永远快乐。”歌声的后面,既是我的微笑,又是我的泪水,错杂的心境让我很是矛盾痛苦。
“很久没见到你的笑容了。”
我抬头一看,银·莫伦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专注的看着我。
他弯身捧着我的脸,生涩地拭去我的泪,说;“以后你只能对我笑。为什么不陪我用膳?侍女说这些天你吃得很少。”
“我没胃口。”
“再唱一遍——刚才那首歌——好吗?”
我错愕不确信的直盯着他,是我的错觉吗?他也会征求别人的意见?他不是霸道得不讲理吗?
我本想拒绝,却因他脸上期待的神情而歌唱——我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也能毫无惧意,毫无恐慌,毫无厌烦的为他而歌唱。
这是第一次呀!我想,我也不正常了。
忧伤的歌声回荡着,里面是我的自责和痛苦。
你能听明白我所要诉说的情感吗?你了解我现在的感触吗?
我忘不了那个从我手中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新生命,我忘不了他的第一声啼哭,忘不了我将他捧在手中的感觉。他的降临是我一直期待着的,他带给我的冲击是巨大的,是无法言语的。我是多么的希望他能健康成长,是多么希望能让他能幸福,然而……
流水再次滑落脸颊,我掩面,泣不成声。
闪电和灵雅舔着我的手背,安慰着我。他则静静地坐着,沉思着。
回头望向逐渐缩小模糊的王宫,马背上的我觉得轻松却又沉重……
为什么会这样呢?轻松是因为逃离成功。那么沉重呢?失落和揪心的痛让我难受。
有什么放不下,舍不得的?不是闪电,不是灵雅,不是它们的孩子,不是霍普金他们,也不是铃丝……是他啊,银·莫伦,一个让我心寒又心疼的男人,忘不了他在我膝上睡找的纯洁天真,忘不了他告诉我他的双亲时的脆弱迷惘和无助痛苦……可是这怎么抵得过他的残忍?
我不知道我的离开会改变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对他而言,我只是个歌伶罢了,无足轻重。
泪水迷糊了我的视线,豆大的雨猛打在身上,我的心一片茫乱。
行了很长一段路,突然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从我背上的竹箩爬出来,缠绕在我身上。我吓了一跳,却不能轻举妄动,它应该是受惊了。我必须想办法安抚它,让它消除危险意识,否则它会袭击我的。
正当我准备安抚它的同时,一道震耳欲聋的闪电仿佛要将天空劈成两半的劈下,气势吓人。
马受到惊吓,一个抬蹄把我甩滚到地了,自己惊慌的跑开。而猛烈的动作让毒蛇自卫性的咬住我的肩,咻的一声溜走,消失在寸尺高的草丛中。
被狠狠摔在地上的我痛苦的呻吟着,试着蜷缩起身子,想借此减少身上的疼痛感,可是我没办法如愿的动作,刚才的撞击让我骨头散架似的不停指挥,我只能一动也不能动的瘫躺着,呻吟着。
在泥泞的水洼中,我的体温渐低,很快失去意识。
雨水仍无情的击打在我身上。
须臾,一道黑影出现,露出一张丑陋的脸庞。
“唉,你就不能好好保护自己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季铃丝心怀不轨,意图对比不利,而你还傻傻的上当。你真的是我们家族的人吗?怎么和你姐姐一样的倒霉被人欺?”摇头感叹完,他蹲下身,从双手中放出柔和的黄色光芒,化去我身上的蛇毒,并让伤口无瑕的愈合,却故意的不让其它伤痕消退。随后,他俯身亲吻我的额头,接着抱起我,消失在风雨中,留下淡淡的香味弥散开。
盏茶后,雨势小了,细细的,如丝般的飘洒,遗留下的香味慢慢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