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孙静诚

8、第八章 长城计

　　公元前243年，雁门
　　李牧憋着一口气，快马加鞭的回到雁门关。到达之后才发现，之前受的箭伤开始渗出脓血，身体也有些微微发烫。
　　喝了一碗清热解毒的苦药后，他就开始呼呼大睡，整整一天一夜，至今未醒。
　　“将军怎么睡到现在啊！！”老季已经在帐外等了三个时辰，都快急疯了，对身旁的赵荀吐槽起来：“朝廷派了个侍郎过来，已经晾在那好久了，他如果再不醒，别人怕是要生气！”
　　“不要急。”赵荀一如既往的淡定，“我先去和那侍郎聊聊吧，你在这里等着，醒了就把他带过来。”
　　“也行。”老季点点头。要知道朝廷派来的人，一定非比寻常。不是陛下亲自奖赏，就是有重大过失需要警告。礼节上必须要一军之将签字前来沟通，但赵荀也算是皇族身份，由他接待也不算失礼。
　　“真是奇怪了？皇叔为何会派人到雁门关来？难道是郭开这狗杂碎又开始搞鬼？”赵荀一边走，一边思考，“我们连战连胜，没要朝廷一兵一卒，还有什么把柄可抓？”
　　“难道是李牧这次出门闯祸了？”想破脑袋，好像也只有这一个解释。
　　他走进议事用的大型军帐，里面坐了一位文质彬彬，但满身尘土的书生。
　　赵荀走上前，恭敬的行了一个站立礼，开口寒暄：“大人，一路辛苦了，让您久等了！在下赵荀，任雁门关参军一职。”
　　“哎呀哎呀，折煞小人了！”那书生听到赵荀的名字，赶紧慌乱的站起身，弯腰回礼，“小官公孙薄，见过贵人。”
　　虽然官职有差别，但赵荀毕竟是皇族，哪有贵人向小小的侍郎行礼这一说？
　　“公孙兄客气了吧。”赵荀笑了一笑，心想既然这侍郎姓公孙，那一切都好办了：“敢问公孙兄，是白马郡一脉，还是高阳郡一脉？”
　　“小人是白马堂一脉，家父白马郡守公孙添。”公孙薄恭敬回答。
　　公孙氏乃北方名门望族，总堂设于燕国境内，但由于先人公孙龙曾为赵国做出过重大贡献，所以之后大部分族人从燕国迁入赵国，在白马、高阳两地扎根。
　　由于公孙一族重视教育，所以多年来人才不断涌现，朝廷特别给予公孙家世袭两地郡守的恩惠，为的就能保北方土地安定稳固。
　　赵荀微笑点点头，公孙氏一向主张抗击匈奴，李牧初到雁门时还拆人送来工匠与辎重，看来这公孙薄带来的，必然是好消息。
　　“原来是故人之子，公孙兄，那我们不如就放开点说话把。”
　　“好的，赵兄，那是自然。”公孙薄从怀里掏出一分竹简，交给赵荀。
　　“一万弓手已经在调拨之中，预计三日后可以全部抵达雁门关；至于辎重方面，明日便可送达。”
　　“弓手？辎重？”赵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啊？”公孙薄见他此般模样，开口询问，“可是李将军还未归来？”
　　“回是回来了，只不过身体有些抱恙，睡到现在。”
　　“原来如此。”公孙薄点点头，开口解释。
　　“李将军前日上朝，对陛下许诺，说要在半年内肃清边关，陛下听后龙颜大悦，主动支援李将军一万弓手以及相关辎重。家父得知消息，也十分高兴，吩咐我速速办理此事。”
　　“哎！还是我自己太急了，急匆匆的赶来，可不能怪李将军啊！”
　　这公孙薄口齿十分伶俐，几句话，就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赵荀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怒上心头：一向办事沉稳的李牧，为何要夸下这般海口？
　　但他选择暂时不发作，办正事要紧。
　　“既然李将军身体抱恙，那赵兄您签收也是一样的。”公孙薄拿起毛笔，递给他。
　　“好好。”赵荀也决定先不乱想，反正多点兵马和辎重，总不会是坏事。
　　两人办好交接后，公孙龙收起竹简，同时摸出一块令牌，交给赵荀。
　　“赵兄，家父吩咐，李将军要肃清边关，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事，公孙家必须要出一份力。”
　　“这是公孙家主的令牌，可随时调用公孙家的所有资源，包括门客二百，府兵二千，以及白马和高阳两郡所有的工匠与辎重。”
　　赵荀接过令牌，两眼放光。
　　公孙家掌握着北方大部分人才，所养的骑兵也十分彪悍，李牧没来之前，就是这批人抵抗着匈奴的入侵。
　　加上两座大郡的资源，这块小小的令牌，可谓至宝啊！
　　“真是多谢了！若真能击败鬼子，届时论功行赏，必然不会忘了公孙一族的大恩大德！”
　　“哎呀！赵兄言重了”公孙薄摆摆手，“没有了匈奴的骚扰，北方自然能多一些土地用作开坑，公孙家也会更加兴旺，千万不要再说什么恩，什么德了。”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公孙薄主动开口告辞。
　　“赵兄，我还要赶回去检查调拨情况，就先告辞了，我们过几日再会吧。”
　　“好，那就不留公孙兄了！之后你常驻雁门，我们定要好好喝几杯！”赵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言为定！这次我去集市，带些好酒回来！”比起办完差事，与赵荀这样的贵人混熟，更让公孙薄感到高兴。
　　“就此告辞！”
　　笑嘻嘻的送别公孙薄后，赵荀瞬间变了表情，黑着脸，迈着急切的步伐回到主将帐篷之处。
　　“怎么样了？那上面派来的家伙没发火吧。”老季看到他走来，赶紧迎上前询问。
　　赵荀摇摇头，并没有停下脚步，目标直指帐篷。
　　“喂！你干嘛啊！将军还没醒呢！”见他气势汹汹，老季赶紧拦住，“到底怎么啦？”
　　赵荀不想和他废话，闪身冲进帐内，对着四脚朝天的李牧狠狠就是一脚。
　　“你给我起来！”
　　这一下，可把李牧彻底踢醒了，塔第一时间看了眼受伤的肩膀，发现已经起了茧子，这才放心了些。
　　“你干嘛啊！疯了吗？没看到我受伤了？”
　　赵荀刚要发作，原本盖在李牧身上的被单正好滑落，这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急忙红着脸，把一旁的衣物丢给他。
　　“不要脸的东西！先穿好衣服，然后给我滚出来！”说完便领着老季离开帐篷。
　　没过一会，李牧便衣衫不整的跟了出来，刚想责备赵荀不懂规矩，却被对方抢先开口。
　　“你也不和我们商量，就对陛下夸下海口？半年内肃清边关？你以为鬼子是三岁小孩？随便你砍？”
　　李牧听完后，就知道对接官员已经来过了，刚要开口辩驳，谁知赵荀不依不饶。
　　“你知不知道，如果做不到承诺的事，可是要砍头的！我自然死不了，但你有没有想过老季和兄弟们？！”
　　“还有，堂堂边关将领，拖着半条命回来，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现在就说清楚！”
　　李牧自然知道对赵王许下承诺是不明智的选择，但半年内肃清边境是灭秦计划的重要一步，做不到也必须要做！
　　而赵荀的身份，又让他无法把计划全盘告知，真可谓有苦说不出。
　　“你别生气，我自然我有的打算。”李牧先开口敷衍，脑子飞速运转，想要找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那你就说！说不清楚，我马上回邯郸！”赵荀发出最后通牒。
　　“你们和我先去个地方吧。”李牧指东打西，“老季，你去准备三匹马。”
　　“好啊！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赵荀嘴上这么多，但心里却踏实了些。
　　他知道好友从小就足智多谋，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总能游刃有余的解决，难道这家伙心中真有什么必胜的契机？
　　赵荀只猜对了一半。
　　李牧心中确实只有一个作战方案，但一切都是雏形而已，八字最多写了一撇。如今被定在杠头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三人骑着马，在李牧的带领下，往阴山南麓方向前进。
　　他就这样边想边跑，一直看到了了群山中的古长城，方才停下脚步。
　　这座赵武灵王修建的雄伟建筑，已经保护了赵国六十多年。虽然让西边的百姓从此免受匈奴骚扰，但也让朝廷放松了警惕，匈奴的版图得以不断壮大，如今已经威胁到了没有天险可守的代城。
　　见到这个场景，李牧心中的计划，有了最后一块拼图。
　　“就是这里！我要在此处，全歼鬼子主力骑兵！”
　　“你在和我说笑？”赵荀看着高大的长城，气不打一处来，“这里鬼子根本进不来，谈什么全歼？”
　　“想办法让他们自己来送死！”
　　“你当鬼子都是傻子？爬进长城等着你杀？”
　　“我自然有办法！”李牧狡黠一笑，对着老季吩咐，“你明天派一百民兵，在这里的长城处开凿，让他们做一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只能慢，不能快，每天都要干活，但三个月内绝不能干完。”
　　“啊？”老季听得云里雾里，这说的都些是什么？
　　“挖长城，但不要真的挖断！懂了没有？”李牧简单的又解释了一遍。
　　老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要干嘛啊！怕不是病傻了？”赵荀听他要挖掉好不容建起来的长城，眉头一皱。
　　但李牧在兴头上，根本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安排起来：“小荀，等弓手来了之后，你负责训练！”
　　“我要其中六千人学会从高处往下发弓，不求准，只要快，有多快射多快！”
　　“还有三千人，练习正面发弓，不求快，只要准，能多准练多准！”
　　“还有，除了口粮之外，所有银钱都用来购买箭矢，我需要大量箭矢，有多少要多少！”
　　“训练的内容一定要绝密进行，不能走漏半丁风声！这还剩下一千人，就让他们守在雁门关之上，只要看见鬼子就出弓，不管打的到打不到都打！”
　　赵荀听完后，有些恍神，并未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还差最后一步，先回去！”李牧眼珠一转，勒马转头，也不管赵荀和老季，朝雁门方向疾跑。
　　“将军疯了吧！我的老腰啊！”老季一把年纪了，哪受得了这样疲于奔命，嘴上不停吐槽。
　　反倒之前不依不饶的赵荀，如今意味深长的看着李牧远去的背影，心里暗自赞叹：“这家伙。。还真是个疯子。。不过是个聪明的疯子。”
　　李牧心急火燎的回到雁门关，下马后便一路小跑来到关押俘虏的营帐内。
　　“姬洛！”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喊起来。
　　姬洛赶紧站起身，整理了下易容，对着气喘吁吁的李牧行礼：“见过李将军。”
　　“你想不想为家人报仇？！”李牧没有半句寒暄，直截了当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自然是想的。”姬洛只当他要再次登庸。
　　自己心里早有打算，如果能获得自由，必将做牛做马报答李牧。
　　“机会来了！”李牧走到他面前，“我需要你要回鬼子那里！”
　　“啊？回去？”姬洛眉头一皱。
　　“对！回去！”
　　李牧说完，竟然咚的一下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对眼前这个俘虏，行了一个跪拜礼。
　　“能否全歼鬼子骑兵，就全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