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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愿望 ...

  •   公元前243年,邯郸郊外。
      李牧已经狂奔了四百里,不吃不喝不休息,换了二匹马,从平旦到人定,整整七个时辰!
      虽然身心疲惫,他依旧憋着一口气。魏无忌这最后一面,自己必须见到!
      忽然!他感到一阵心悸!发现一枚箭矢猛然朝他眉心裂空袭来!
      李牧的反应快如闪电,下意识的歪头躲避,但箭锋依旧划破了他的脸颊。
      “什么人!”他赶紧凶暴的大喝一声!想要吓住对手!同时猛然勒马,借着惯性向前飞扑!
      几个翻滚落地后,李牧赶紧借着月光寻找敌人!若是正面对战他丝毫不惧,但冷不丁的箭矢根本防不胜防。
      鹰隼般的锐目立刻捕捉到了草丛中的人影,李牧正准备加速冲去时,身旁又杀出了一名提着马刀的蒙面刺客!
      “这群人训练有素!不像寻常土匪!”李牧一边挥剑抵挡,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既然知道了弓手的位置,李牧自然不能让其舒舒服服的开弓,他用近战刺客的身体作为屏障,尽量不单独暴露在射程之内。
      但让他没想的是,这群刺客的配合竟然十分娴熟,近战之人忽然闪身躲开,弓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射出箭矢!
      李牧再次用下意识晃动身体,但这次并未奏效!箭矢结结实实的射中他的肩头!
      虽然受伤,但李牧依旧没有放弃!疼痛感会让人变得更加凶暴!只见他红着眼,单手御剑继续战斗,每一招都气势十足,一时间那近战刺客竟然还落于下风!
      但是明刀易躲,暗箭还是难防!弓手再次蓄力满弓!瞄准李牧的头颅!誓要一击毙命!
      正要松开弓弦的那一瞬间,侧边传来嘈杂,转头一看,一位少年正朝他急速袭来,高举着一把反射着月光的宝剑。
      多年的刺杀经验让弓手果断放弃了眼前的目标,赶紧离开现在的隐蔽方位。近战之人见状,也放弃了眼前的战斗,选择来到弓手身侧保护。
      “你们是来刺杀我的吧。找错人了哦。”一个温柔深邃的声音传来。
      李牧朝发声处看去,一枚潇洒儒雅的青衫大叔踱步走来,此人正是春申君,黄歇。
      “你才是李牧?”近战刺客压低声线问到,还以为自己真的找错了人。
      “李牧?”春申君微微皱眉,他也没想到,这群人的目标竟然不是自己。
      “你是李牧?那个镇守雁门关的李牧?“他瞪大眼睛,转头看着眼前受伤的男子。
      “是我,你又是谁?认识这群刺客?”李牧也被搞得十分混乱,分不清敌友。
      春申君露出钦佩的眼神,随后摇摇头,决定先救李牧,其他的容后再说。
      他向前走了几步,对两位刺客高声喊着:“既然你的目标不是在下,那我本不该管这等闲事。但这李将军镇守边关,抵抗异族,是整个中原的大英雄,你们杀不得!”
      刺客行事只是为了钱,哪会管什么民族大义:“你又是谁!凭你个老家伙和这小孩子,能挡住我们?多杀几个又何妨!”
      “在下乃楚国宰相,黄歇。”春申君从容不迫的报上名号。
      “你是春申君?!”刺客听到他名讳后,大惊失色,下意识的环顾四方,但马上又反应过来,楚国的宰相怎么会带着一个孩童来赵国都城的荒郊野外?
      “你骗三岁小孩呢?你说是就是?”刺客再次开口试探。
      “哈哈哈,也难怪,我出现在赵国确实很难理解。”春申君边笑边点头,大将之风尽显。
      他指了指项燕手上的湛卢剑,再次开口:“不认识我,没关系。那这把剑,你们总该认识吧。”
      刺客转头一看,发现项燕手中的宝剑泛着炫目的银光,古朴的剑身仿佛能切开月光一般,在地面倾泻着皎洁的颜色。
      弓手是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此剑绝非凡品,低声在同伴耳边说着:“传闻四君子各持一把名剑,莫非这把就是龙渊?”
      “嗯,春申君这种大人物,不可能只带着一个孩童前来赵国之地,四周必然隐藏着高手,要不我们先走吧。”近战刺客露出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两人打定主意,就不再有迟疑。极速后退,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牧目送两人离开,再也没有力气硬撑了,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李将军,你没事吧。”春申君关切的走到她身边寒暄着。
      “没事没事。”李牧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忍痛拔出箭矢,看了几眼,又嗅了几下,神情顿时轻松不少。
      春申君蹲下,接过滴血的箭矢,也面露微笑:“还好没有淬毒。”
      李牧见性命无碍,赶紧开口致谢:“多谢你啊!不然我就死定了。敢问阁下是?”
      “嗯?”春申君歪了歪脑袋,“我刚刚说了啊。”
      “恩人啊!你可别开玩笑了。”李牧哑然失笑,“春申君怎么可能出现在邯郸?”
      春申君无奈的咧嘴,一时半刻不知怎么解释。思绪一番后,换了一种方式阐明:“你是来见信陵君的吧。”
      李牧是聪明人,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了!你真是春申君!也是赶来见老爷子的!对吧。”
      春申君点点头,心想这李牧一点就通,怪不得能用几千民兵抵抗住几万人的匈奴大军。
      “常听人提起李将军的事迹,在下深感倾佩。”堂堂春申君,竟然对李牧这个小将军行了站立礼,“若将军想要更进一步,可以来会稽找我,在下不能允诺将军楚国大将之位,但小小的万人将,必定当仁不让。”
      “这是在登庸我啊。”李牧瞬间就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心里把这伪君子的家里人都骂了一遍,嘴上却依旧礼貌:“多谢春申君厚爱,一定一定。”
      看到两人聊了起来,项燕可有些急了:“你们别唧唧歪歪了,魏爷爷等着呢!”
      李牧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要事要做,忍痛爬起身,撕下腰间的一块布,准备给自己简单包扎一下。
      “让我来吧。”春申君赶紧制止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的丝巾,亲自动手帮李牧包扎起来。
      李牧红着脸,也不推辞,尴尬的任由他缠着手臂。
      疗伤完毕后,三人再次上路,没走一会就看到一座挂满白色灯笼的大宅,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按照魏国风俗,挂起白灯笼就代表宅子内有丧事发生。
      李牧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们晚了一步?”
      “不是不是。”项燕赶紧摆手,“魏爷爷说,自己的丧事自己办,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些布置。”
      “呵呵。”春申君哑然失笑,“信陵君还真是能人所不能。”
      李牧到不觉得奇怪,魏老爷子在他心中,就是这么一个不被俗世所束缚的怪人。
      项燕熟络的对着守卫讲了几乎,就带着两人进入宅子内,来到最深进的主室外,示意他们在此等候,自己进去通报一下。
      不一会儿,房内就传来如钟鸣般的喊声:“两个都来了?!快让他们进来吧。”
      李牧听到这声音,又松了口气,这独特的雄浑嗓音,只有魏无忌能够发出。
      但进入房内,看到信陵君如今的模样后,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浇灭。
      原本微胖健硕、满面红光的老爷子,变得骨瘦如柴,面色蜡黄,恐怖的黑斑遍布全身,双眼泛着血丝,连呼吸都显得十分费劲。
      看到此情此景,李牧瞪大双眼,试图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春申君也是表情凝重,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是魏无忌看得很开,开口就是一阵调侃:“怎么啦臭小子?流眼泪了?我还没死呢。”
      李牧转过头,快速的用衣袖抹掉泪水,他知道这时候不该感情用事:“谁流眼泪了!”
      春申君也有了开口的时机,无论任何场合,他都想做主控的那一个:“魏兄,看你病状,可是伤寒入骨?若真如此,会稽有一名医专制此症,我马上修书一封,让项燕快去快回,日出便可抵达。”
      “不用麻烦贤弟了。”魏无忌摆摆手,“烈王派了好几个名医来过了,没用的。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这。。。”春申君没想到他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本能,索性阐明胸中疑问:“既然如此,那魏兄你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魏无忌听后,也不回答,艰难的爬下床,来到圆桌前坐下:“燕儿,帮我拿些丝巾和笔墨来。”
      “好。”项燕听后,立刻行动。
      魏无忌又指了指圆桌前另外两个板凳:“黄兄,臭小子,你们过来,坐下再说。”
      两人也不推辞,各自在他左右两侧入座。
      魏无忌接过项燕递来的丝巾和笔墨,分发给两人,神叨叨的说着:“你们啊,各自写下此生最终的目标是什么,不要给对方看。”
      春申君可从不做不清不楚的事,转头看向魏无忌,却发现他的目光里既有恳求还有命令,便不再多言,提笔写字。
      李牧倒十分爽快,因为魏爷爷就是自己此生最信服的人。
      顷刻间,两人已经书写完毕,又各自把丝巾折起,不让对方看见。
      魏无忌见装,先开口说到:“黄兄,当日我让你跟着熊完去咸阳,对还是不对?”
      春申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时在要求自己报恩啊!当初楚国太子,也就是如今额楚考烈王,曾被当做人质囚禁在咸阳,正是魏无忌给黄歇出的点子,让他一起跟去侍奉,这才和陛下结下了兄弟般的生死情谊,之后封侯拜相,乃顺理成章之事。
      “自然是对的!魏兄你还有什么遗愿,尽管开口。”春申君起身行了个站立礼,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魏无忌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又开口说着:“我这一走,四君子可只剩你一个了。天下百家以你马首是瞻,责任有多大,你自己该清楚吧。”
      春申君点点头,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
      “还有啊,我的遗愿,其实和你是一样的。”魏无忌病恹恹的脸上泛出一丝坏笑,指了指春申君手中的白布。
      也不等对方回答,魏无忌就开始了下一段谈话,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刻都担待不起。
      “臭小子,听说你上函谷关的悬红榜了?”这次的对象是李牧。
      “没错!”
      李牧骄傲的抬起头,仿佛在告诉魏无忌,自己没有白费他的苦心。
      “那就好,但还不够快啊!”魏无忌露出赞许的眼神,但随即又摇摇头,“你答应过我,十年内成为赵国的首将,现在已经八年了,来得及?”
      “当然来得及!”李牧连想都没想,对将死之人,吹个牛又何妨?
      “好啊!有大志!不枉费我教了你这么多。”魏无忌挤出一丝笑意,然后分别指着两人手中的白布:“好了,你们各自打开手中的白布吧,看看写的愿望是什么。”
      春申君与李牧同时摊开白布,也同时面露惊吓。
      “灭秦!”一旁的项燕感觉十分神奇,忍不住大喊,“大叔,李大哥,你们写的是一样的!都是灭秦两个字!”
      春申君与李牧四目相接,一种异样的感觉缭绕在各自心头。
      “知道我为何找你们来了吧。”魏无忌终于揭开谜底。
      “你们两人,此生的最终目标都是一样的,而我,也是为了灭秦而活。”魏无忌强撑着身体,说着肺腑之言:“既然目标一致,那就应该联合起来,一同完成他!”
      他用最诚恳,最坚定的语气补了一句:“留给这个天下的时间,不多了!”
      就当李牧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春申君已经明白了话中的含义。
      “魏兄可是指吕不韦与嬴政的关系?”
      魏无忌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只能点点头。
      “啊?你快解释下吧!”李牧云里雾里,想要搞清楚这件事。
      既然目标一致,春申君也不想再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盘脱出。
      “秦国之所以这几年选择按兵不动,正是因为内部混乱所致。秦王嬴政初登大宝,想要统揽全局;但秦国的军政实权,还是在宰相吕不韦手中。”
      李牧聚精会神的听着,他只听过这些名字,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身处雁门关的自己并不知晓。
      春申君稍作停顿,再次开口:“而我认为,短则一年,长则三年,财权在手的吕不韦会最终在这场内斗中胜出。以此人的性格,一旦内斗平息,他必然会抽出手脚开始对外开战!”
      听完这段话,魏无忌挣扎的想要说些什么,却有心无力。
      李牧明了于心,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秦国如果要开战,那第一个就是赵国啊!”
      春申君点点头:“与秦接壤的四国之中,韩国与魏国孱弱,楚国尚有一战之力,只有攻打赵国,进退自如,没有后顾之忧。”
      “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李牧陷入沉思。
      “你也不用担心。”春申君拍了拍他的肩膀,“所谓唇亡齿寒,一旦秦国伐赵,楚国也不会不管。”
      这时,魏无忌终于蓄满了说话的力气。
      “不能坐以待毙。”他颤颤巍巍的摸出拿出一团竹简,放在桌上,“主动出击。。。只有主动出击。。。”
      春申君当仁不让,打开竹简,顿时脸色大变。随即递给李牧。
      李牧接过后,看到竹简的前端赫然写着四个字:六国伐秦。
      魏无忌喘着粗气,用最后的生命力开口。
      “上次六国伐秦,是我所发起的。虽然救下了魏国,但还是因为奸人谗言被罢免。没有最终消灭秦国。所以我懂了,伐秦,光靠一个人是不够的的。”
      “你们两个,一个是楚国的宰相,掌握楚国实权,所以绝不会像我这样再次失势;一个是的赵国未来的大将,与秦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会被高官厚禄所收买。”
      “只要你们联合起来,两个人一条心去做伐秦这件事,就有可能,不!是一定会成功的!”
      “当然,光凭你们还是不够,我还安排了其他人来帮你们,等我死后,燕儿会给你们一个包裹,所有东西都在里面。”
      “你们记住,这是第六次合纵伐秦,也是最后一次!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说完话后,魏无忌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强撑的回到床上,此时他连坐着的力气也没有了。
      春申君也站起身,然后双膝跪地,用最高的跪拜之礼向魏无忌致意。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举动能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
      李牧也跟着照做,感激、敬仰、不舍统统涌上心头,眼泪控制不住般的低落。
      “你们快商议一下,让我听听。。让我最后听听。”魏无忌侧卧在床,半闭双眼,气若游丝的说着。
      春申君不再犹豫,他知道魏无忌想要带着希望离开这个尘世。
      “项燕,有没有地图?”
      “有!”项燕也早就被这气氛所渲染,抹了把鼻涕,翻找出一张七国地图。
      春申君打开一看,感动再次袭来。
      原来魏无忌已经在上面详细标注了秦国驻军的地点和出兵路线,这几年他看似闲置在邯郸郊外,其实一直在为了天下苍生而忙碌着。
      地图中的内容,春申君早就铭记于心,他第一件要制定的,是此战的大方针。
      “李兄,此战我想要秘密的来推动,希望你这里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李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应到:“你是要来奇袭函谷关?”
      春申君有些吃惊,再次对他露出赞许的眼神,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能跟上自己的思维节奏。
      他指了指地图上一个明显的红色标点,开口解释:
      “前几次伐秦之所以失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秦国有天险保护,无论来多少兵马,都只有函谷关这一条路可以走。”
      “函谷关背靠咸阳富地,完全不用担心守城士兵的补给。但攻城的士兵却要千里迢迢,翻山越岭的运送粮草辎重,难就难在这一点!”
      “所以,必须奇袭!不给秦国任何反应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攻破函谷关!这是唯一取胜的机会。”
      春申君说完自己的意见,却发现李牧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立刻大方的示意:“李兄,你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我在想,万一奇袭不成,那函谷关的攻坚战,我们有没有胜算?”李牧也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尊贵,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自然有,奇袭不单单是为了破关,还可以缩短屯军的周期,粮草辎重也能跟得上。”
      李牧又指了指地图的左上角:“那这里怎么办?”
      春申君放眼望去,他手指之处有一个红圈,上面写着一个“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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