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孙静诚

26、第二十六章 大胜

　　公元前243年，统万城
　　李牧端坐在统万城前，呆呆的看着纯白的城墙。
　　经过这几日，他终于明白了，何谓西北苦寒之地。
　　刺骨的寒风、干燥的积雪、寸草不生的黄土。
　　他在心里想着：“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必出豪杰！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将军，还继续等吗？六天了！”扈辄面带不满的走来，“已经有几百个奴隶从统万城逃出，不如现在攻进去吧。”
　　李牧摇了摇头：“没必要浪费兵力，他们会投降的。不用急。”
　　“但是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扈辄无奈的回应，“现在还要提供奴隶的吃食，万一鬼子的援军来，可怎么办啊！”
　　“粮草不够，就杀马。”李牧瞪了他一眼，很少的发了火，“你就照我说的做。别再废话了！”
　　“遵命。”扈辄只能败兴而归，退到一旁。
　　“你也别怪他。”赵荀开口劝到，“明明打了胜仗可以舒舒服服领赏，却被你带来这苦寒之地。来就来了吧，你还不出兵。确实让人感到堵得慌。”
　　李牧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但现在只能这样。”
　　“所以啊。”赵荀拍了拍他肩膀，“你就别对下属抱怨了。”
　　“嗯。”
　　李牧随口答应了句，心中烦躁不堪。这守城的河套王明明已经无计可施，却迟迟不出城谈判，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此时，统万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一位穿着黄色铠甲，骑着黄色良驹的中年男子，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终于来了！”李牧顿时来了精神。
　　只见那男子径直往李牧方向骑来，没跑几下，便被飞来的弓矢拦住去路。
　　“来者何人？！”扈辄用新学的匈奴语大喊。
　　没想到那人却用标准的中原话回答：“我叫呼延丂纡。”
　　听到正是自己等待的人，李牧果断站起身，亲自上前迎接，语气恭敬的开口：“李牧见过河套王。”
　　“请您下马再过来。”他做了个手势。
　　河套王也不拖沓，翻身下马，并脱下了铠甲，卸下武器。尽量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小荀，搬把椅子过来。”李牧坐会原位，“还有酒吗？有的话也拿过来。”
　　等河套王走进，李牧才看清此人的相貌：浓眉大眼，国字脸，伴着异族标志性的卷发虬髯。
　　“你可是李牧，李将军？”河套王用标准的有些过分的中原话问到。
　　“正是在下，请坐。”李牧指了指刚搬来的椅子。
　　“闲话就不说了。”河套王并未坐下，而是开门见山的问，“我放了所有奴隶，拿出统万城所有的财宝，并保证我国铁骑十年不入赵国外二百里，请你马上撤军。”
　　李牧歪了歪头，面带微笑，觉得此人甚是有趣：“不如这样，我让你带走所有士兵，保证不进犯匈奴地界，再把兰金石留下的钱财给你，请你马上撤离统万城。”
　　河套王听后，神情并未有变化：“那如何你才能撤军？”
　　李牧反问：“如何你才能离开？”
　　河套王假装转过身：“李将军，若你存心戏弄，那我就此离开！”
　　“等一下！”李牧拍了下台子，瞬间十几张上弦的□□就对准了他，“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聊。”
　　河套王只能照做，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我常听说鬼子的朝廷里，最勇武，最能办事的，就是河套王您了。”李牧给他倒了杯酒，“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不是这样？”
　　“都是为单于办事，不分轻重。”河套王结果酒杯，一饮而尽。
　　“那你可知，如何才是真正的为单于办事？”李牧又给他满上一杯。
　　“请您明示。”河套王摆摆手。
　　“我想问你，你觉得如果我结合所有赵国的兵力，能否杀进龙城？擒下你们的单于，灭了匈奴？”
　　“自然不可能。”河套王摇摇头，“赵国豁出全力，不过三十多万兵力，做不到。”
　　“就是这样。”李牧点点头，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那既然你通晓中原语言，那一定知道目前中原的局势如何吧。”
　　河套王点点头。
　　“那你肯定知道，现在中原最强的当属秦国。”
　　河套王眉头一皱，不懂说这话的意义。
　　“我想问的是，豁秦国的全力，能否杀进龙城？擒下你们的单于，灭了匈奴？”李牧又问了一遍。
　　“确实有可能。”河套王还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一旦秦国这样做，你们必然会乘其空虚，群起而攻之。他们没有这么傻！”
　　“说得好！”李牧先是竖起大拇指，随后脸色一沉，“如果有一天，秦国没了后顾之忧，那又如何？”
　　之前的铺垫，就是为了这句话，河套王也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所以，李将军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们如今的威胁，不是赵国。”李牧站起身，端起两杯酒，来到他背后，“即便让你们占了赵国以北的二百里土地，又怎样呢？到头来还不是为西边那些狗东西做嫁衣？”
　　河套王心中一阵悸动，这么远，又这么现世的事，他确实没有思虑过。
　　“所以，统万城你们守不了，也不能守！”李牧把就被放在他面前，“你们要做的，就是退回龙城，休养生息，储备精锐，这样才有可能不被那群狗东西灭掉，甚至找到机会重新杀回中原。”
　　河套王看着面前的酒杯，思绪起伏不定，想拿又不敢拿，仿佛做着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
　　“但是。。我怕单于。。”他虽然明白李牧的意思，但恐怕匈奴朝廷里没人会想的这么远，就这么放弃统万城，回去后难免领罪。
　　“我都帮你想好了。”李牧狡黠一笑，“这里再往西，楼兰、龟兹、于兰等地，有十几个部族正在为了争夺水源和牧场，进行混战。”
　　“这些游牧民本就该隶属匈奴部族，只不过中了西边那群狗的奸计，才各自开战。你大可带着统万城的兵马前去平乱，以你的名号和身份，应该能轻易的收服他们。而我这里，可以保证秦国不敢擅自出兵干涉！”
　　听了这话，河套王确实有些心动，但并未表现出来，因为这依旧是帮着赵国牵制秦国，李牧并未给出真正的筹码。
　　“既然如此，我也有两个要求，你答应了，我马上撤兵。”他起身面对李牧，伸出两个手指，“第一，你要对外宣称带来了二十万的兵马，并斩首了十万敌人。”
　　李牧明白他的意思：河套王是要用“报大失小”的策略，这样不但不会引火上身，反而保全大部队能得到单于的赞赏。
　　“可以！”他马上给出答案，虚报兵马并非难事，自己远在塞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河套王点点头，继续说下去：“第二，你要给我送来一队熟悉水利的工匠，不可少于三人，并且绝对保密！”
　　“哦？”李牧一惊，没想到他第二个条件会是这个。
　　“怎么样？可以吗？”河套王眼神中充满期待。
　　匈奴部族之所以常年征战，目的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土地，而土地的意义为了更好的放牧。
　　之所以如此，并非他们只会放牧，而是身处的黄土地缺少水源，无法开垦务农。只有放牧这一条路，才能养活如此多的人民。
　　得到中原那些熟悉水利的工匠，就等于有了开垦的希望，一旦真的成功，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是整个匈奴部族的英雄。
　　就因为如此，李牧并未马上答应。
　　所谓有粮就有兵，他不敢保证鬼子是否会在安稳后卷土重来，这关乎整个中原的安慰。
　　“李将军。”河套王看出了他的纠结，“一旦能够开垦，又何必征战？这都是人命啊！”
　　李牧被这句话给点通了，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太好了！”河套王这才接过酒杯，“我保证，只有你在一天，不！是只要赵国存在！就绝不会进入统万城以东！”
　　“感谢！”李牧用左手敲了敲心口，这时匈奴的最高礼节，“恭祝陛下您早日完成心愿。”
　　“你。。。”河套王听出了他话外之音，这可是自己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
　　所以他赶紧转移话题，“多谢了！喝了这杯酒，我就回去准备撤军！然后在楼兰等你送来的工匠。”
　　“后会有期！”李牧一饮而尽，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后会有期！”河套王也一饮而尽，猛然往地上杂碎杯子，转身离去。
　　两人的对话，赵荀都听在耳里：“这家伙，你以后可要小心点。”
　　“放心吧！”李牧嫣然一笑，“可能以后都碰不到了。”
　　不到半个时辰，统万城的大门再次打开，大量的骑兵从里面冲出，训练有素的挨着往西边疾跑。
　　随着着赵国士兵与奴隶的欢呼声，河套王在最后出现。对远处的李牧捶了捶胸口。李牧则用中原的站立礼给与回应。
　　所有奴隶就像疯了一般的往统万城内冲去，他们终于彻底自由了！而这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确认自己亲人的安慰。
　　士兵也开始躁动不安，有的人丢掉兵器，有的人卸下铠甲，他们都明白这场仗结束了！自己打赢了！鬼子被驱逐了！自己立下了不朽的功绩！
　　看到场面逐渐混乱，李牧开始下命令：“扈辄！你过来！你带队，进城。。。。”
　　“领命！”没等他讲完，扈辄就抢先回话，转身就要行动，他同样兴奋异常。
　　“等我说完。”李牧拦住他，“你性子也太急了！”
　　“抱歉将军，您说。”扈辄赶紧行礼致歉。
　　“你带着所有人进城，我们的将士，都搭帐篷居住，不许闯入民宅。”
　　“把兰金石那里救来的人，和统万城的旧民，好好安置在空闲的民宅之内。”
　　“在此之前，搜刮下城内的财物，归拢在一起，八成分给我们的将士，二成交给姬洛，由他分配给旧民。”
　　“最后，让将士们好好修整几日，就不用操练了。期间我会离开一阵，千万不要外传。”李牧一脸凝重对扈辄叮嘱，“这里完全交给你了，听懂了吗？”
　　“明白！”扈辄外在猛然点头，但内里却在颤抖。
　　要知道统万城现在有接近九万士兵，自己刚过十八，就担任万大将的职责，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将军，你不参加庆功了吗？”扈辄大惑不解，还有什么比胜利后的美酒来的让人神往？
　　“你就说我染上了风寒，要卧床几日就行了。”李牧看了眼赵荀，“我们两个先一起入城，入夜就出发。”
　　“你和赵参军要去哪里？邯郸吗？”
　　李牧拍了拍扈辄的肩膀：“我们去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