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孙静诚

23、第二十三章 重生

　　公元前243年，雁门关外
　　马的智商，可一点都不低，相当于三岁孩童。
　　每当受到惊吓，他们想到的规避方法只有一种。
　　那就是回家。
　　所以李牧率领的追兵根本没费什么劲，马匹跑的又快又准，不到四个时辰便到了鬼子的大本营。
　　让他没想到是，上前迎接的并非兰金石凶神恶煞的刀兵，而是赵荀那俊朗的笑脸。
　　“兰金石没回来？”李牧大惑不解。
　　赵荀嘲讽似的看着他：“早回来了，已经被我们围起来，没人敢乱动。”
　　“啊？”李牧还是不明白，“没人抵抗？他们有三千多人呢。”
　　“三千人？”赵荀皱了皱眉，“没有这么多吧，我粗略数了下，大概就八百骑左右。”
　　说到这里，李牧大概猜到了其中原因。
　　鬼子必然是看到了谷中的场景，已经吓得胆寒了。加上赵荀的瓮中捉鳖，哪还有什么战意？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逃跑。
　　“兰金石在不在？”李牧最关心这个。
　　赵荀点点头：“就是因为此人，所以鬼子到现在还没投降。”
　　“扈辄。”李牧翻身下马，“你派人围住这里，发现逃走的鬼子格杀勿论。”
　　“领命。”
　　“老爷子，荆玉，姬洛，你们跟着我走。”李牧继续安排，“庞老还没到？”
　　话音刚落，远处便跑来一匹高头大马。
　　这匹原本能行千里，可换三千只羊的名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往外飚着虚汗。
　　因为他上面驮着两个庞然大物。
　　只见庞煖淡定的坐在马上，他的怀中躺着五花大绑的綦毋油女。
　　凶兽淡定的下马，单手就把高大的綦毋油女提在手中。
　　“对不起，将军，来迟了。”庞煖把綦毋油女丢在地上，对李牧行礼。
　　“没。。没事。。”看到这般逆天的勇武，李牧都有些害怕了，“您辛苦了。”
　　“你怎么把他留着？还带过来？”赵荀有些不理解李牧的决定。
　　“我自然有用。”李牧狡黠一笑，“带我进去吧。”
　　一行人没走一会，便听到了兰金石用匈奴语发出的哀嚎。
　　“你们跟我一起冲出去！不要怕！为什么都不动！不听命令的全部砍头！！”
　　赵荀摊了摊手：“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从围起来开始叫到现在。”
　　李牧转了几下眼珠：“两位老爷子，你带着这家伙，跟我一起进去。还有姬洛，也一起来。”
　　“领命。”庞煖答应一声，再次提起正常行走的綦毋油女。这匈奴第一悍将，已经被折腾的毫无斗志，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姬洛则一声不吭，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李牧带着两人钻进包围圈，发现除了面带恐惧的匈奴骑兵外，还是有大约上千人蜷缩在地面，被当做人肉盾牌，阻隔了步兵路线。
　　“这群是奴隶吗？”看着这群人衣不遮体，面黄肌瘦，李牧忍不住问向姬洛。
　　姬洛点点头。
　　李牧面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原本他还打算留兰金石一条命，如今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兰金石！！！！！”李牧用匈奴语大喊。
　　没一会，兰金石便从骑兵中钻出，躲在奴隶肉盾之后。
　　他的第一句话并未对李牧说，而是咬着牙，恶狠狠的怒骂：“姬洛！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姬洛并未回应，只是用胜利者的姿态，冷冰冰的看着他。
　　“李牧！放我走！”兰金石又把头转向李牧，“我把所有财宝、美女都给你，保证今后再也不踏入赵国半步！不过你要把这叛徒交给我！不然条件作废！”
　　李牧听完，啼笑皆非的看着他：“你还跟我谈条件？外面有一万弓手围着，你以为能冲的出去？”
　　兰金石知道李牧在诈唬，但此时军心涣散，冲出去确实没可能了。
　　“哼！”他也只能把话往大了说，“你要知道，我们单于还有二十万铁骑，如果我死了，必然会倾全力来为我报仇！不想赵国被灭，就放了我！”
　　“真的假的？”李牧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嗯。”兰金石点点头，还以为自己的计策奏效了，“这样就好！以和为贵！”
　　李牧上前几步，指了指地上的人堆：“那这些奴隶，可不可以送给我？”
　　“你要这些人？”兰金石有些不理解，但也只能答应，“可以，都给你了。”
　　“都听到了吗？”李牧换成中原官话，“所有人，都站起来，一起走到我身后。”
　　但是所有奴隶都不敢动，而是看着兰金石。
　　“看什么看！”李牧对着人群怒吼，“现在我说了算，都给我站起来！”
　　被这么一吓，所有人都哆哆嗦嗦站起，慢慢悠悠的向李牧身后走去。
　　看到所有奴隶都离开，李牧脸色陡然一变，拔出佩剑指着兰金石：“所有人，立刻下马投降，不然格杀勿论！”
　　“你？！”兰金石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你说话不算数？”
　　李牧嘴角一咧：“去你妈的，老子就反悔了！怎么着？”
　　“你。。。。”兰金石一时无言。
　　“听到没有，下马投降，！不然乱箭射死你们！！”李牧增加了音量。
　　匈奴骑兵依旧不敢妄动，心中仍有一丝侥幸。
　　“好啊！”李牧也不发难，转过头，“把那家伙丢进去。”
　　庞煖也不废话，抡起綦毋油女，抛入包围圈之内。
　　看到这一幕，所有匈奴骑兵再也绷不住了。
　　这可是匈奴最勇猛的男人，是战士心中的图腾，刺客竟像小鸡仔一样被人随意丢弃。
　　什么尊严、军令，瞬间荡然无存，他们纷纷翻身下马，丢掉手中兵器，跪倒在地。
　　只有兰金石，依旧不肯下马。
　　并非他桀骜，只是因为一旦下马，自己与李牧谈判的资本就荡然无存。
　　“你到底想怎么样？！”兰金石歇斯底里的吼叫，“要杀便杀，要放就放，耍什么花招？”
　　李牧不慌不忙，看了眼身后的奴隶：“现在是我做主，轮不到你说话。我要杀你就杀你，要放你就放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他随便拍了拍一个奴隶的肩膀，“你说怎么办？杀他还是放他？”
　　“我？我说？”奴隶直接傻了眼。
　　“怎么？不恨他吗？”李牧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这群人，“这些混蛋杀了你们的家人，把你们当畜生一样使唤，你们都不想报仇？”
　　奴隶们面面相觑，根本不敢开口。
　　仇恨，在他们心中自然有；但更多的是恐惧，一种不可逾越的恐惧。即便现在对方才是砧板上的肉，也不敢有所造次。
　　李牧无奈摇头，看来不用点特殊手段，是无法让这群人重拾血性的。
　　“兰金石，我有个提议。”他上前走了几步。
　　“什么提议？”兰金石见他有所松动，赶紧附和。
　　“我记得你们匈奴人，都称呼为自己是狼；又把我们叫做为中原羊，认为狼吃羊，是稀疏平常的事。”他顿了一下“是不是这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兰金石见他开口又是废话，有些急躁了。
　　“既然你们都这样认为，今天就让我们这些羊试一试，你们这些狼到底有多厉害吧。”
　　“怎么试法？”兰金石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你们派十匹狼，我们只派十只羊。”李牧指了指身后的奴隶，“赤手空拳对打，你们赢了，自行离开。你们输了，所有人都要死！”
　　“你派这他们出战？”兰金石瞅了眼奴隶群。
　　李牧点点头：“没错。怎么样，敢不敢？！”
　　“万一你再食言，怎么办？”兰金石内心狂喜，“只要你立下毒誓！我就答应！”
　　“由不得你！”李牧投去一个凶狠的眼神，“到底行不行？”
　　“行！”兰金石一口恶气在胸中，无奈只能点头，“我相信你一个堂堂大将，应该不会食言，就照你说的办。”
　　其他士兵听后，发现有活下去的办法，所有人都跃跃欲试。
　　兰金石挑选了十枚最壮硕的亲信，并让其他人退后，清理出一片临时的擂台。
　　李牧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对着奴隶大喊：“谁想出战？赢得我给他二百刀币，并还他自由之身！”
　　但依旧无人敢作出回应。奴隶们逆来顺受惯了，与匈奴作战这种事，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无奈李牧只能随意挑选了八个男人：“你们去，如果败了，就滚回兰金石那里！”
　　“将军饶命啊！”被点到八个男人纷纷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响头，“别让我们去打啊！”
　　李牧怒火中烧，用佩剑抵住其中一人的喉咙：“不去就死！赵国不留你们这群懦夫！”
　　“别别别。。”这群人好像只怕失去生命，“我们去，我们去。”
　　李牧佩剑回鞘，来到庞煖和剧辛身边。
　　“两位，你们也上去玩一玩？”
　　“哦？”剧辛来了兴趣，“怎么玩法？”
　　“往死里玩！”李牧在两人耳边低语，“越残忍越好。”
　　“哈哈哈！”剧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声大笑，“你小子，有一套啊。”
　　“领命。”庞煖倒是非常冷静，回了一句便走向临时擂台。
　　两排人面对面站好。
　　兰金石一方，虽然面露疲惫，但心中抱着生的希望，加上骨子里对奴隶的不屑，此时气势十足。
　　反观李牧一派，八个奴隶连站立都颤巍，根本不敢正面之前的主人。
　　唯独两位高大的老者神情自若，看不出一丝紧张感。
　　“开始！！”李牧大喝一声。
　　匈奴士兵立刻一拥而上，他们的目标只有庞煖与剧辛。
　　剧辛上前一步，挡在庞煖身前。他已经无聊太久了，怎么也要活动活动筋骨。
　　冲在最前方的士兵高高跳起，对着他鼻子就是一拳，誓要先声夺人。
　　但他怎能料到，眼前的老者竟是勇冠三军的燕国首将？
　　只见剧辛轻巧的侧过身，躲开拳风，随后迅速抬手，五指戳中对方咽喉。
　　士兵连哼的声音都没有，便瘫倒在地上。
　　“要残忍是吧？！”剧辛开启了嗜血的状态，“正合我意！”
　　他主动出击，硬顶匈奴士兵而上，任由雨点般的拳头击打在身上，待对方攻势停止后，伸出两支，插进一人的双眼之内。
　　响彻云霄的哀嚎顿时发出，但剧辛并不打算停止，又猛然握住一名呆滞士兵的咽喉，用力一捏，骨骼碎裂的声音立刻传来。
　　剩下的匈奴士兵见此情形，哪敢还敢对战这个恶鬼？立刻把目标转向了站立不动的庞煖。
　　剧辛微微一笑，根本不打算帮忙。
　　庞煖在要被击中的瞬间，开始出手了！
　　他先是一脚踹倒一人，又是两拳击落两人。但这还不够，他的铁拳锤向地面上那已经丧失战力的士兵。原本完整的脑袋立刻碎裂，脑浆四溅。
　　“别打了！打不过的！让我们死吧！”綦毋油女看着族人如猫狗般被虐杀，放声哀嚎。
　　这名高傲的战士已经如同行尸走肉，只想求得干脆利落的一死。
　　眨眼前，擂台上除了哀嚎声，只剩下满地的血污，再也没有任何匈奴士兵再敢妄动。
　　一种原始的战栗从骨子溢出，他们明白，眼前的凶神与恶鬼，根本不是自己能匹敌的对手。
　　同时，那“并肩作战”的八位奴隶，也感觉全身发烫。
　　“主人就这么被徒手虐杀了！杀人的是我们的族人！”一名奴隶燃起了丢失许久的热血。
　　李牧自然看出了这份改变，开口为这份热血添油加醋：“剩下三个人，交给你们了！”
　　“快动手！！！报仇！！！就现在！！！”他响彻天机的怒吼。
　　“啊！！！！”
　　八名奴隶就像重生了一般，一边大喊，一边冲向剩下的三名士兵！
　　失去亲人的痛苦！被奴役的辛酸！被践踏的尊严！所有仇恨在这个瞬间被燃起！
　　八名奴隶像野兽般扑倒曾经的主人！击打！踢踹！头槌！甚至是撕咬！
　　他们尽情的宣泄着自己的恨意！一直到敌人分尸才肯作罢！
　　这一刻，他们已经不再是奴隶！而是重获新生的中华儿女！
　　“你输了！”李牧也觉得慷慨激昂，抽剑指着愣神的兰金石，以及胆寒的匈奴士兵，“你们要死！”
　　他立刻转过头对着已经急不可耐的“奴隶”们：“都过去！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所有“奴隶”都用不同的方式往兰金石方向冲去。
　　无论是垂死的老者，还是衣不遮体的妇人，此刻的心中都只有仇恨与战意。
　　一千多名老弱病残就像红着眼的猛鬼，尽情的屠戮着身强体壮对手。匈奴士兵根本别说什么反抗了，就是连哼都不敢哼。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些曾经踩死都不觉得浪费的“货物”，会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战力。
　　没过一会，就只有面无表情的綦毋油女与骑在马背上的兰金石还存活着。
　　剩下匈奴人，都变不齐整的尸块。
　　重获新生的奴隶，依旧不依不饶，把兰金石团团围住，誓要把这个罪魁祸首分尸！
　　“等一下！”一个文弱的身影，提着窄刀冲进人群。
　　姬洛拨开嗜血的族人，提刀指着兰金石：“他是我的！”
　　所有“奴隶”都停下了攻势。他们都认识姬洛，这时唯一善待他们的“匈奴人”。
　　“姬洛！我的好孩子！”兰金石还想用亲情打动姬洛，换回自己的一条命。
　　他翻身下马，对着姬洛噗通一下跪倒：“我的孩子！我待你这么好！看着往日的情面上，留我一条命吧！求求你！求求你！”
　　姬洛死死的看着他，往事历历在目。
　　他本就是兰金石的私生子，是眼前这个畜生蹂躏自己母亲后所生！
　　泪水夺眶而出，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放过眼前之人。但母亲痛苦的哀嚎，族人惨死的画面，还是让他举起了窄刀。
　　“你不配活着！”姬洛用了全身的力气砍向兰金石，“我要为所有族人报仇！”
　　“啊！”兰金石惨叫一声，便头颅落地，死在了亲生儿子手里。
　　姬洛喘着粗气，看着父亲的尸体，脑中混乱不堪。
　　李牧走到他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随后接过窄刀，高举过头顶。
　　随后放声大喊：“兰金石死了！你们自由了！”
　　还没等欢呼声燃起，李牧又再次开口。
　　“你们现在自由了！但在万统城，还有几万名和大家一样的族人！在被鬼子践踏者！”
　　“有没有人愿意跟着我！一起杀去万统城！把你们的父亲！儿子！都解救出来！让所有族人都免受鬼子的奴役！让所有鬼子都不敢再犯中原！”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纷纷开口回应。
　　“好！杀去万统城！我的儿子还在那里！”
　　“对！一起去！不能便宜了鬼子！
　　李牧感受着激愤的战意，知道此战必胜：“大家修整一日，明早我们就骑着鬼子的高头大马！一起去万统城！”
　　说完后，他便挤出人群，来到綦毋油女面前。
　　“你可以走了。”他亲手解开缠绕的绳索。
　　“真的假的？”綦毋油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李牧拍了怕他身上的灰尘，“怎么样，想不想报仇？想的话我再这里等你。”
　　綦毋油女听到这话，脑袋如拨浪鼓般直摇。
　　“不。。绝对不来了！死都不来了！”战神嘴唇发白，颤抖的回答。
　　“你不是人，是修罗。。。人是打不过修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