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启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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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要我……注射这枚芯片？”
秦明空颔首。
“这枚芯片，同时是任务启动器。你可以拿回去，自己读取它的核心代码。放心，里面只写了一条内容——我得确保你会忠于他，永不背叛。”
鹿云川接过那只透明的注射器——芯片枪。
他不是第一次替安魂系统完成测试任务了，只不过从前服务的任务对象，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所以，这次我的任务对象是谁？”
“安魂系统第一位正式客户，代号001，言君。”
***
回到住处，鹿云川习以为常地联系科室主任请假换班，然后冲了个澡，关好水电，把自己反锁进了书房。
书房里，有一座造价不菲的生态舱。在他进入系统执行任务期间，身体会暂住舱中，靠技术手段维持生理机能，并保护其不受外力伤害。
任务持续时间一般不会太长，毕竟虚拟空间中时间的流速与现实不同，而且，并不是每一个任务对象都那么需要他。
安魂系统，用秦明空的话来说，本质是搞临终关怀的。与将死之人签订协议，封存记忆，在任务系统中让时光逆流，重活一世，弥补遗憾。
而在现世中，人死不能复生，只是图个死而无憾罢了。
重生不带前世记忆，鹿云川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提供高质量的陪伴，以期提高任务对象幸福感，无从获悉完整的世界线，更无法预知未来、干扰他们的生平。
他觉得，安魂系统像个鸡肋的矛盾体。
人人生而不同，需求也不同，以他一人、或几人之力，想要提供让今后每一个任务对象都满意的高质量陪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例如鹿云川服务过的上一个对象，是个偏执的孤寡老人。青年不学无术，盛年好赌，妻离子散、晚景凄凉。他穿成他少年时的良师，后又与他结为挚友，却终究难以阻止对方走上与前世同样的歧路，落一个相同的下场。
任务失败，自然不能算是死而无憾。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获得了秦明空承诺给他的报酬——一颗鲜活的人类肝脏。
好像，任务的成败，对秦明空来说，根本就不那么重要。
鹿云川脱下浴袍，慢慢躺进了生态舱中。
手中的芯片，他已经校核过，确实如秦明空所说，只写入了一条类似忠诚条例的定理，且没有外部接口、不可编辑。
这意味着，在他进入任务系统后，没有人可以通过改写芯片来控制他、干扰任务进程。
不过，就这一位任务对象的身份来说，忠诚条例，实属多余了。
言君。
鹿云川将这个名字在舌尖默念了一遍。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清朗如雪的眉眼渐渐温平起来，唇边扬起一丝笑意，竟像是有所期待。
针头刺入手臂，芯片在透明胶质的裹挟下缓缓推入血肉，与神经元相接的瞬间，安魂系统正式启动。
熟悉的失重感吞没了他。
***
明空冰场。
值班员一夜未眠，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反反复复向来例行调查的警官重复着：“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他昨晚真的来过，喏，还在那面墙下站了很久，监控能拍到的！”
“还有，他还摸了那块铭牌！你们去提取指纹啊，肯定有的！”
警官无奈，“可是，就算能提取到他的指纹，也没办法确定那枚指纹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那监控——”
警官拍了拍他的肩头，“等下你自己看吧。”
监控录下了一夜空茫。那个冰上起舞、用一夜演绎一生的身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连值班员都逐渐产生了自我怀疑，“是做梦吗……”
非自然死亡还是被排除了。作为言君唯一的意定监护人，秦明空拒绝了尸检，并带走了遗体，自行处置。警方在其住处发现了大量空掉的安眠药瓶，还有一张重度抑郁的诊断书。
最终的结论是，言君死于自杀，投湖。
徒留万古唏嘘。
***
意识恢复时，鹿云川发现，自己正坐在某处冰场的看台上。
场中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目光所及之处，并无明显的文字表明这是哪一年，但冰场中央的五环标志分外显眼，给出了再简单不过的提示。
冬奥会。
言君一生，统共参加过四届冬奥会。圣京，灵川，青兰，以及洛桑冬奥会。
这还是鹿云川在那条报道言君过世的新闻中听到的。
鹿云川没有看过任何一届冬奥会的比赛，通过现场的陈设，他认不出目前正在进行的是哪一届，故而更不能预知结果。
他是个实打实的外行人。在看到那条新闻之前，他甚至不能区分冰上运动的具体项目。
进入系统之前，他也只来得及恶补一下花样滑冰的基本常识。
因此，在身边人探头询问他的看法时，他只能故作镇定地评价道：“膝关节活动限制明显，有变形，怀疑半月板损伤或滑膜炎。”
那人噗地拍着大腿笑起来，“鹿医生，不愧是你。”
鹿云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装束——衬衫外是一件红白马甲，印有红十字标志，应该是医疗队志愿者一类的角色。
他伸手摸兜，掏出了一张挂绳断掉的胸牌。
“志愿三组，鹿云川。”
果然。
胸牌上信息量十足，虽然仍无年份，但中英双语的文字还是暴露了信息——这是言君参加的第一届冬奥会，圣京冬奥。
鹿云川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按照从前的经验，系统一般会将他放在任务对象受难时，方便他伸出援手、与之快速建立关系。
由于他擅专医术，最常见的情况就是让主角受伤。
说起主角——
“言君什么时候上场？”
身边人沉默半晌，“他就是啊。”
鹿云川：“……”
跟据不完全统计，从他落座此处，冰面上的人已经摔了三次。高速滑行中看不清脸，但他不由回想起新闻中的惊鸿一瞥，言君那副纤长而充满力量感的完美身材，与眼前只是柔弱细瘦的少年相比，何止千差万别。
节目进行到后半段，明显体力不支，步法踉跄，旋转也有些不稳，看得鹿云川直皱眉。
“你还嫌弃他？”
身边人瞥见他的表情，笑道，“他算好的了，今年不知是怎么了，几个夺冠热门都摔成一团了！”
有人插言道：“听说是冰面有问题，太糯了。”
“啊？”那人转头，“不能吧，冰场维护是明空集团中的标，国内他家冰场的冰面质量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所以啊……唉。”
那人言尽于此，背后的深意，鹿云川却隐约捕捉到了其中一二。
恰在此时，一曲终了，场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随着言君动作定格，镜头总算捕捉到了正脸，拉近特写，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庞出现在了荧幕上。
现场的欢呼声骤然拔高了一个调门。
不怪观众肤浅，他实在是个很美的少年人。二十二岁，胡须与绒毛无异，面部棱角尚不分明，颊边还带着一点讨喜的肉感。
目光向上，眼底盛着万千灯光，灿若星河。
大口喘息时，身体随之剧烈起伏，大颗大颗的汗水滑落鼻尖。大概是疲惫至极，几度难以支撑、险些摔倒，却还是勉力稳住，打开双臂，向着观众席做出谢幕礼。
深鞠躬时，鹿云川注意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蝴蝶骨。
……如同背生双翼。
“短节目断层第一，这场自由滑，他只要拿到一百八左右的分数，就有希望提前宣布夺冠！”
***
KISS&CRY，简称KC，等分区。
自由滑的精彩回放结束后，镜头切换过去时，教练Doris夫人正对着言君疯狂输出。
言君低垂着头，时而搓搓鼻尖，像个挨训的小朋友。
他的教练是位上了年纪的欧洲女人，曾带出过数位世界级花滑名将，以严厉著称。执教二十六年，据说至今没有记者拍到过Doris夫人的一次笑脸。
镜头偷拍了这对师徒许久，画面喜感。直到观众席传来笑声，言君才懵懵地抬起头来，找到镜头，笑着说谢谢，我会努力。
“言君选手最终得分是——185.69！”
鹿云川微微挑起了眉。
这是……夺冠了？
***
在他错过的前半段节目里，言君完成了两个质量上乘的四周跳，为他奠定了不错的分数基础。
后半段三次摔倒，只有一次是在跳跃时，另两次都是在滑行过程中，故而只丢掉了一些节目内容分，技术分损失不多。
加上短节目创造的领先优势，未出场的选手中，按节目构成GOE（执行分）加满来算，已经没有超越言君的可能性。
“我……第一吗？”
总分排名的屏幕上，言君的名字变成了金色，而他本人仍懵然不知。
“可是我摔倒了，我还——”
话音中止于Doris夫人含笑的一瞥。
言君双手捧脸，万分惊喜而餍足地笑了出来。
眉眼弯弯，唇珠莹润。八颗贝齿整齐排列，大概是因为开心得太过真实，笑容感染力十足。
……像只偷吃了芝士的小老鼠。
鹿云川心中忽地塌陷了一角，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样的比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启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