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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梨殇(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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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路上,我没有同段箫乘坐一辆马车,我看着琉莹依在他的怀里,他用心地亲吻琉莹的耳鬓,我扬起了头。
其实不流泪很简单,只要看天,只要闭一闭眼,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容易。
你这是做什么?段箫跟我在凌霄宫相遇时,我正抱着生长茂盛的木棉和小白。
琉莹瞧我一个人寂寞,把这两样东西送了我。
我抬脚欲走,他突然牵住我,梨墨,你苏醒后,好像变了。
太子殿下,您说我是您的侧妃,可我脑子里印象全无,您要我像琉莹一样扑进您的怀里,请恕我不敬,我做不到。
当我挣脱开他手,他紧接着抱住我,他的嗓音,低沉而痛吟,梨墨,我一直没有问你,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我笑了,我几乎是一根根掰开他的长指,那长指无数次抚过我的长发,无论是黑色的还是银色的长发,可这一刻,我再也不想去贪恋他任何冰冷的温柔。
今年的梅雨季节比以往来得早,我撑着油纸伞,离开了南晋皇宫,陪我上路的是我的孩子小白和已化成木棉树的魔厥。
三日后,我站在凉夏城最高的城墙,烟雨蒙蒙里俯瞰我熟悉的城池,有大火焚烧的黑迹,有黄沙曾经的肆意,有外地入侵的掠痕,可它依然屹立在世,告知世人,它叫凉夏。
我把木棉种在皇宫的荷花池旁,我每晚对着皎洁的月光抚一曲春意盎然的《梨花络》,我却很少回忆起从前的事。
偶尔过往的客商会告诉我,梨花姑娘,你可知道如今要改朝换代了,当今太子即将登基为帝。
我为他沏一壶茶,噢?
偶尔讨饭的阿爷会向我倾吐,梨花姑娘,你晓不晓得白裔族啊,他们简直胆大妄为,使用巫术,妖惑百姓,太子已经出兵将他们全部剿灭,连当今太子妃也不能幸免,可怜啊,就是不知道太子妃诞下的皇子将来会不会妖法?
我为他添一碗香甜的米饭,噢?
偶尔会有官兵向我跪拜,梨墨娘娘,太子殿下托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把烧焦的殿门掩上,仰望青天,回家,我已经在家……
除夕之夜,我看到绚彩夺目的烟花冉冉而起,冲上茫茫的冷空,在凉夏城的上空幻化出无穷无尽的花开,花开之后烟花冷却,再美的景也随之凋零。
客官,请您谅解,今夜,没有茶食。
我不是来吃茶的,我想听梨花姑娘抚一曲《梨花络》。
我舀一盏荷花池的水,浇灌一尺高的木棉,那首曲子是弹给绝望的人听的,不适合您。
客人低下头,望着襁褓里的孩子,它虽然不适合我,但适合我的孩子,他的娘离弃他来了凉夏城。
哦,您是不是记错了,凉夏城没有您要找的人。
怎么会记错?去年二月,那个时候还没有他,新婚之夜,我将他娘冷落在新房。后来,我从凉夏叛臣那里听到有人喊他娘,梨墨。呵,很奇怪不是吗,那个叛臣把他娘认成了我爱的女人。
那不过是巧合罢了。
那决不是巧合,那个叛臣的魔厥剑曾在我唯一爱过的女人面前也发出过类似的共鸣。所以,我假装被叛臣俘虏,跟他娘一起来了凉夏。我曾经以为我爱的人已经随我和她的孩子的离世,魂已经走了。原来,她的魂真的是走了,走了两年,又回到了我身边。当她抚出那曲《梨花络》,我就知道,那是她,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奏出让我温暖的曲调。
可是你……
可是,她要我说,我爱她,我真是恨不得把她拥进怀里,叫她梨墨。可是啊,我知道我和她的身边,有很多要恶意拆开我们的人,我不能像两年前那样把她一个人丢在皇宫,我能做得,是推开她,只有远离了我,她才能很好地活着。
客官,即便您不推开她,她也已经做好离开您的打算,哪怕她每次为您选择了死!
所以,我不祈求她的谅解,我只想告诉她,我不仅是她未来的王,还是她三生三世的夫。
您或许是她未来的王,却未必是她一世的良人。
即便我倾尽所有,穷迫一生……
我淡而轻柔的指挑起琴弦,即便您倾尽所有,穷迫一生,您和她的结局也只能注定如此。
……对了,我们的孩子叫小墨。
琴音如同春的精魂从弦音翩飞而出落在凉夏城每个角落,落在荷花池边的木棉树,然后我看到木棉在寒夜开出一朵朵火红的温暖,温暖散尽,木棉断裂,魔厥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