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207、大咸2

　　乐康与青州相隔两千四百里，御剑整整两日。
　　紫台观，柳浪随手抓了只小道询问，得知主持顾邈已告知观中弟子，他的羽化之期就在十日内，而先前在外云游多年、被选做下一任主持的道长方奕，也将在明日赶回，完成继任的相关仪式。

　　观内弟子来回疾走，行色匆匆，都在为明日的继任大典做准备，无人有闲工夫招呼他们，除了常宁。他得知聂柳二人去而复返，又惊又喜，向顾邈请示后便火速赶来接应。

　　常宁问他们来此的目的，柳浪含糊道：“乐康近来有蟒精作祟，追查下来似是出自凉州的大咸山附近，我们来这找找线索。”

　　常宁点头，道：“大咸山确实常有蟒蛇出没，前年官府便集结过人手去剿灭，我们紫台观也派门下道士前去参加了，但围剿行动结束后没过多久，蟒蛇又出现了，实在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蛇妖呢？”柳浪问，“可曾有过什么蛇妖伤人的案例？”

　　常宁想了一会，道：“先前在碎叶城内趁着雨夜害人，可不就是条蟒精么。倒是不知它是不是出自大咸山了。”

　　聂冲问道：“除了这件，还有么？”

　　常宁又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我入紫台观修道才十年，之前的事情也不大清楚，要不我领二位去金仙观问一问？”

　　“金仙观？”柳浪与聂冲异口同声：“那是什么地方？”

　　“金仙观就在大咸山脚下，前年围剿大咸山群蟒也是他们牵头的。它还是座五百多年的老观，整个凉州府境内，再没有比它历史更悠久的道观了。”
　　常宁解释道，“如果大咸山发生过蛇妖害人的案例，很可能会被记录在册，二位不如去查查金仙观纪事？”

　　柳浪：“好。”

　　御剑不过小半个时辰，眼前便出现了熟悉的山峦溪流。在云端上，柳浪认出了去年他和聂冲、傅流英一起走过的崎岖山道。

　　他们在大咸山脚下不远处的一个村落外停下。这村落依山而建，往来的村民见有仙君自空中御剑落地在身旁时，只躬身稍稍行礼，无人大惊小怪，也许是因为金仙观就在村落内，当地村民早就司空见惯。

　　沿小道走了数百步，出现一座古朴道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道观院内种着两排郁郁葱葱的老槐树，他们往深处走去，直至来到一间厅堂内。

　　一兰衣道士从内室快步跑出来，相互行礼后，他将一沓厚厚的书册递给聂冲柳浪，说这些便是金仙观自建成以来的全部相关记录。

　　柳浪悄悄感知了一下他的气息，道龄起码四十年，不低。

　　“大咸山蟒精伤人是常事，七八年便有一两起。”兰衣道士向他们解释道：“师父尚在闭关，二位若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就好。”

　　“敢问道友名讳？”常宁问道。

　　“李桓，字景深。”兰衣道士答道。

　　面对那一沓厚度足有小臂长的书册，柳浪道：“我们要找的是距今约两百五十年前的旧案，请问仙君大概从哪一页找起？”

　　那蟒精如果与舍兰有过有瓜葛，一定是在舍兰被娄月长恭放走、出逃小鄢国之后，也就是二百五十年前。

　　李桓一愣：“二百……五十年，这么久远？”

　　常宁也愣了，问道：“前辈不是说，是为了查找一只出自大咸山的蛇妖么？难道是……道行足有二百多年的妖精么？”

　　他与李桓对视一眼，二人面色都变了。若真有这样的蛇妖藏身于大咸山，一定得尽早铲除，若放纵其隐匿山中，恐会引发无穷的后患。

　　柳浪只得说道：“其实我们此行还有些别的公务要查，但查明之前得保密。”

　　李桓“哗啦啦”翻动书册，手指很快便停在两页之间，又将书册推还到柳浪面前，道：“从这里开始。”

　　柳浪一页页向后翻，大概三四十页后，聂冲忽然道：“停。”

　　他伸出手，食指落在一段文字上，而柳浪的视线也堪堪停在那里。

　　这段文字开头写的是：“昌平三十九年，二月初七。”

　　柳浪算了算时间，昌平三十九年，刚好是小鄢国覆灭的三年前，也是舍兰被伪道陈洲识破真身、从小鄢国地牢中脱逃的那一年。他直觉太巧，定神继续看下去——

　　“石棠镇现一玄衣老道，自称玉衡星君转世，上通天机命数，下知地理阴阳，携一碧衣仙僮，名曰‘百目’。”

　　“镇中百姓多方试探，觉此人所言句句不虚，目光相交便可洞见人心，是以人人惶恐，敬之以降世仙君。‘玉衡君’行踪不定，常匿迹于山野间，百姓只道仙踪难觅，若有幸得逢，必举镇而出，供奉金玉膏粱，祈仙君庇佑石棠镇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次年三月三，金仙观遣一弟子下山，多日未归，传音术亦断绝，至此不知所踪；再次年五月，适逢金仙观主持宋凛羽化期将至，紫台观特遣两名弟子前来协办主持移交之事，但此二人未及本观便于半道失踪，往后再无消息。

　　“越明年，新任主持崔颢识破‘玉衡君’真身为一条黑鳞蟒妖，将其重创后追寻至大咸山，觅得其栖身多年之山洞，率金仙观众弟子取道入洞，见三名失踪道人之衣衫白骨，皆在洞中。”

　　语段的末尾处，用朱笔描了一枚意味不明的红圈，虽年代久远，色泽褪去大半，但在泛黄的卷轶上依然十分醒目。

　　柳浪指着那枚红圈向李桓问道：“请问这个记号，是何意啊？”

　　李桓扫了一眼这段文字，抬起头时面色微变，他没有立刻回答柳浪的问题，而是迟疑着问道：“二位此行目的，难道与这条黑鳞蟒妖有关么？”

　　柳浪觉出李桓的话中有话，坦然道：“确实如此。李道长如果对这段往事有所了解，望能如实相告。”

　　李桓脸色越发沉重，在桌侧缓缓坐了下来，叹息道：“这只蟒妖……是我们金仙观百年来的心腹遗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