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小札》二泉映月

6、混世小魔王

　　“少奶奶，少奶奶，快跟我到大厅来，老太爷唤您呢！”琥珀气喘嘘嘘的跑来。
　　“又什么事啊？来，别着急，慢慢说。”芮芮一边帮琥珀顺着气，还体贴的倒了杯茶给她。
　　“少奶奶，快走吧，出大事了，您快去吧。大小姐回来了，在大堂哭呢。”琥珀连水也不肯喝，拽了她就往大厅走。
　　“大小姐？可是逸煊的姐姐？她不是好些年前就嫁到江陵张家去了吗？”芮芮还在嘀咕着，就到了大厅。只见大厅里人都到齐了，果然有个美貌的妇人在哭泣，旁边站了粉雕玉啄的娃娃，两个眼睛乌溜溜的转着，煞是可爱。
　　“这张家真是欺人太甚了，逸如啊，往后你就在娘家住下吧。”杨老太爷一脸的怒容。
　　也不知何情况，芮芮到也不好插嘴说什么。但看老杨说完这句话，除了大夫人仍然是张老僧入定脸，其它的就各自不同了，老三明显是嫌恶的表情，老四也有些不悦。自家小煊么仍然是副二世祖脸，好像这杨家要是败了，他就靠典当过活，要是没的当了就拿当票去押，没得押了就去做和尚。等等……想太远了，唉……一看见自家小煊就开始天马行空。
　　“芮芮啊！”
　　“嗯，啊，在！”忽的被点名，芮芮赶紧站了出来。
　　“这是你大姐逸如，夫婿前年死了，就剩下孤儿寡母，她夫婿家的兄弟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竟然夺了她的家产，险些把她逼死。如今可算是回来了，以后就在这住下了，你们都是一辈的大家容易聊得来，以后互相照应着点。” 连家产都能给叔叔们抢了，可见这大姐性子忒柔弱，这老杨肯定明白这一点，又知道家里面那几个姨奶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把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她，敢情叫她来是做保姆兼挡箭牌的。看了看几个姨娘的臭脸，芮芮头皮一阵发麻。可也没办法，老杨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应了个是，想想以后日子怕是不得闲了。

　　三姨娘这个当家主母果然厉害，明里安排逸如住以前的房间，可吃穿用度都是给最差的，逸如性子本来就弱，在杨家勉强还有个主子样，到也就满足了。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再加上杨老头的圣旨，芮芮总是在暗地里帮衬着他们，逸如母子头几天过得还算舒心。
　　可太平的日子总不是那么长久的。“你个没家教的小兔崽子，舅舅的东西也拿来吃，这是给你吃的吗？”大清早就听见三姨娘在那里骂骂咧咧，芮芮赶紧去看个究竟。原来，三姨娘给自己儿子逸煌炖的补品，被娃娃偷偷拿去喝了，气得三姨娘直跳脚。娃娃就是逸如的儿子，约摸八岁的年纪，生得极可爱，人又聪明，是淘气了点，大概是家中的变故，所以小小年纪就很懂事、早熟。芮芮与他很投缘，现在看他被三姨娘指着鼻子骂，心中顿生不忍，忙道：“三娘，娃娃还小，不懂事，求姨娘看在芮芮的面子上就别与他计较了。”
　　“哼……小小年纪不学好，不给他个教训，他就不会记住我们杨府的规矩。”三姨娘作势就要打去。
　　芮芮赶紧拦了下来，“姨娘莫恼，逸如大姐是嫁出去的女儿了，虽是遭了事才住回了娘家，可到底也还是我们杨家的大小姐呀。三娘若是这般待大姐，只怕外面会有风言风语，到时候岂不是被外人笑说我们杨府冷情呢。娃娃做了这事，自然是他的不对，不如有我来惩罚他吧，至于那补品，一会我叫琥珀重新炖了给小叔送去。”芮芮千赔不是万赔不是，总算是把三姨娘这个瘟神给请回了房。
　　接着又把娃娃给带回自己房里，给他细细擦了把脸，柔声问道：“娃娃可是饿了，才去拿那劳什子的补品喝？”
　　娃娃，睁大了眼睛，眨了两下，委委屈屈的抱着我说：“舅妈，我也不想的。娘身子虚，如今入秋了，我怕她生病，才去偷小舅舅的补品。”看着这个早熟的孩子，心里觉得酸酸的，爹死了，娘是个软柿子，如今寄人篱下，日子确实不好过。
　　芮芮一把抱起娃娃，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靠着他小小的脑袋说：“娃娃以后缺什么只管跟舅妈说，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舅妈也摘下来给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芮芮对这个孩子特别喜欢。
　　啾……娃娃在芮芮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舅妈真好，呜……”娃娃抱着她就哭了开来，哄了好久才止住。
　　娃娃虽然懂事，但到底还是个孩子，难免淘气了些，在杨府上窜下跳，状况不断，今天打了老杨的花瓶，明天又扯断了大夫人的佛珠，要么把家里池塘里的鱼钓起来烤着吃。惹得家里的一些长辈都直跳脚，每次出了事，那个逸如大姐除了会在角落里哭，就什么也不会了。都是芮芮跟在后面不断的收拾残局，每次想对他发火，可一看见那张可爱的小脸就立刻没了脾气。那孩子也愈发同她亲了，有时候芮芮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她儿子，天生来克她的。
　　终于，有一天，娃娃把三姨娘给惹急了。娃娃偷偷跑去三姨娘房里，看见桌上的首饰就抓起来玩，谁知，三姨娘正好进来，吓得娃娃把手里的东西给扔在了地上。好死不死那件东西据说是小煊那死鬼爹留给三姨娘的白玉发簪，还是什么宫廷流落出来的，平日里三姨娘都不舍得带，当宝一样的藏起来，这回给娃娃砸了个稀巴烂。自然是气到发抖，看三姨娘这幅样子，芮芮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对策来。
　　“小翠，去拿藤条来？”三姨娘阴冷的说道，“谁要敢去叫老爷子，我就一起打！”三姨娘又叫嚣道。
　　死了，刚准备叫琥珀叫人，看来是没戏了，芮芮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啪，啪，啪……啊！三姨娘没头没脸的就拿藤条往娃娃身上招呼开了，芮芮忽的就扑了过去给娃娃挡起了藤条，“姨娘，可是连我也要打？姨娘莫忘了，我可是府中的大少奶奶，三媒六聘、大红花轿从正门抬进来的，姨娘如此待我，不怕人笑话吗？”芮芮一时口没遮拦的说了句三媒六聘，说完就后悔了，三姨娘是妾自然不是按正妻的礼来的，这不是戳她痛处吗？真是把肠子也悔出来了，可说也说了收不回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抗了。
　　“你个小蹄子进门才多久，你男人都不拿正眼瞧你一眼，也敢在这里跟长辈顶嘴，我今天也叫你知道知道，大少奶奶又怎样？”三姨娘眼睛都红了。
　　啊，啊，啊……又是三下，疼的芮芮要晕了过去。眼看这第四下又要下来了，那藤条居然被斜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接住了。
　　“姨娘，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呢？” 杨逸煊淡淡道。她家小煊来了，芮芮居然松了口气。“姨娘若是有什么不满竟可与我说，若是打烂了什么，我赔你就是了。”
　　“赔？你赔得起吗？那是老爷给我的！如此上层的和滇白玉，你上哪再去给我找这么一件物事？”
　　“这件东西不知可否让姨娘息怒呢？” 杨逸煊从怀里掏出一根比那根碎的白玉簪，更精致，成色更好的发簪来。“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宫里面的师傅雕的，还请姨娘高抬贵手。爷爷他老人家一会就要过来了，您也不希望他老人家看见这一幕吧。”
　　三姨娘诺诺的说：“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了，记住绝对没有下次。”
　　“多谢，姨娘。” 杨逸煊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杨逸煊俯身抱起芮芮就往卧房走，“还有娃娃……”
　　“管好你自己，娃娃琥珀会处理的。”
　　第一次看见小煊对她那么好，芮芮觉得这几下挨得值。
　　砰……小煊居然把她扔上了床，芮芮决定取消刚才对他的好感。
　　“平时看看你还挺机灵的，怎么会去跟三姨娘卯上了？不知道她出了名的狠毒吗？”杨逸煊气急。
　　“我也不想，平日里对她一向礼让，可她这回居然要打个才八岁的孩子，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你不会去叫人？要自己去挡？”
　　“三娘早就拦下了所有的下人。我要是可以叫人，也不会傻到自己去挨藤条。”
　　“算了，反正你一向没什么才智，这我也是知道的，骂错你了。人跟猪计较个啥？”
　　芮芮气得抓起枕头就扔，谁知一动就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一看她疼得厉害，小煊也就不在跟他拌嘴了，拿了瓶不知道什么膏药就给她抹了起来。
　　“那玉簪值很多钱吧？花了多少钱买的？可是要送我的，现在居然给她拿去了！”芮芮闷闷的说。
　　“那玉簪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遗物。” 杨逸煊淡淡的说道。
　　“啊……”芮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相公，我……”
　　“死者已矣。”杨逸煊轻叹了一口气，又道：“人都死了，还要遗物做甚？该记住的，至死也不会忘的。”
　　小煊的语气虽然云淡风轻，可芮芮知道他的心中只怕是狂风暴雨。这个人情，只怕她穷极一生也无法还他了。“相公……对不起。”芮芮眼中含着泪水道。
　　杨逸煊沉默了许久，才道：“好生养着。”便径自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