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小札》二泉映月

4、初入杨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
　　“慢着，让我先看看新娘子对不对！”杨逸煊恶毒的说道。
　　“啊？！大少爷，这万万不可！这于理不合，况且新娘子的头盖不可以随便掀的！”王媒婆急道。
　　“有何不可，不掀盖头，我又怎知这新娘子是那姓陆人家的女儿？万一我娶错了人，那岂不是弗了爷爷的美意？”说到爷爷的美意两字时，杨逸煊的声音都有些切齿之感。
　　芮芮暗呼“不好！”杨逸煊可是与那杨老头有仇？现在拿我当出气筒，还要给我个下马威？陆家夫妇的脸上也开始挂不住了，杨老太爷也是一脸的怒色！
　　陆炳更是为妹妹鸣不平，“杨逸煊你这是何意？当真仗着你们杨府旧日里的势力，要给我们陆家下马威吗？别忘了，现在可是嘉靖十一年。”陆炳这话可谓一语双关，杨逸煊的曾祖父杨廷和乃是三朝元老，官至极品，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些都是正德年的事了，如今这杨家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杨逸煊的祖父杨慎却是在嘉靖初年遭了罪的人，虽不至于沦落为囚徒，但也是被嘉靖皇帝一怒之下贬去云南蛮荒之地的人。后来杨慎告了老，才回到了祖籍得以颐养天年。陆炳这话一半是冲着杨逸煊说的，一半也是说给整个杨家听的，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后别高人一等的对待芮芮。
　　芮芮对杨家的过往倒是一无所知，于是自己想了个法子打破了这僵局。“各位在座的嘉宾稍安勿躁，今天是个百年难遇的吉日，城中数户人家都同时结婚。杨公子他也是紧张我，怕发生上错花轿的事，我这就除了头盖还杨公子一个明白！”说完芮芮便自己掀了头盖，笑靥如花的说：“相公您看我可是芮芮？”
　　“你……不守妇道，怎可自掀头盖？”杨逸煊未料到她落落大方竟有此一举，一时乱了方寸。
　　“相公怎可如此冤枉芮芮？其一，这礼尚未成，你我还不是夫妻，何来不守妇道一说；其二，是杨公子您要掀头盖验明正身的，我只是依着公子的意思行事，敢问公子到底是何原因要如此刁难芮芮？”芮芮说到后来还硬是挤了两滴泪水在眼中，宾客们看见这么个娇俏如花的美娇娘受如此委屈，个个义愤填膺，只是碍于杨家的面子到也不好发作。
　　“逸煊，不可再胡闹！继续行礼！”杨老太爷脸含怒色的吩咐道。
　　杨逸煊看看也不能继续闹下去了，毕竟犯众怒的事还是少做为妙，只能暗暗诅咒：陆芮芮，我要让你有一天好日子过，我就不姓杨。
　　“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这样就算结婚了？芮芮坐在喜床上有些无所适从，刚才的那一幕让芮芮开始怀疑起自己所期望的幸福了，也许他有什么心结吧？以后想办法帮他解了应该就会好的！芮芮这样安慰着自己。
　　叽嘎……门开了，他进来了，芮芮开始有点紧张。他越走越近，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让芮芮有些熏熏然。他掀了头盖，芮芮抬头看着他，大半年不见他已不见了当时的青涩，开始有了些成熟的男人味，还是那么好看。
　　“娘子刚才真是‘识大体’啊！”这句话说得甚是讥讽。
　　“相公谬赞了，芮芮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只知道处处为相公‘着想’！”芮芮反唇相讥道。
　　“好个为相公着想，我会好好报答你对我的好意的！哼哼……”说完，杨逸煊便拂袖而去了。
　　对我态度那么恶劣？想必这心结还挺大的？嗯……算了暂时不去想了，还是先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先，吃饱喝足才有精神想事情吗！芮芮到也无所谓，自顾自开始吃喝洗漱睡觉，她虽然有点喜欢杨逸煊但喜欢不是爱，他的恶劣让芮芮有些失望，但也还不至于太过神伤。
　　翌日清晨，鸟儿在叫？不是，是人叫！“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快起身了，该去敬茶了！”杨家给了她的一个贴身丫环叫琥珀，也是个伶俐的妙人儿，还很健谈，看来她以后不会太闷了。
　　芮芮认命的爬了起来，随便选了件清新简单的衣服，琥珀给她盘了个简单发髻，插了根别致的步摇！嗯！新婚第一天，还挺人模狗样的，芮芮开心的看看了镜中的自己。
　　“听说逸煊的亲娘已经不在了，可是？”杨家的人际关系据说挺复杂的。
　　“少奶奶，轻声！现在当家的是三姨奶奶，老爷他一共娶了四位夫人。大前年，老爷就走了，老爷走后没多久，二姨奶奶也跟着走了。如今家里就剩老太爷，大夫人，三姨奶奶和四姨奶，大小姐早好多年就嫁到江陵张家去了，少爷这辈除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外还有就是四姨奶奶生的小小姐。大太太虽然还健在，但早已不理家事了，只管吃斋念经，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现今家里管事的是三姨奶奶，三姨奶奶是个极厉害的主，大少奶奶莫要对她怠慢了。”琥珀絮絮叨叨的陈述着杨家的人员状况，听的芮芮一个感觉“乱”，再加几个人物，就快赶上红楼梦了。不去管这些了，先去敬茶吧。
　　走到大厅，杨逸煊已经在了，不一会家里那些个长辈也都到齐了，芮芮开始一一敬茶。“爷爷，太太，三娘，四娘，请喝茶。”杨逸煊一改昨日的轻狂。叫大娘？看来他也是个庶出的少爷，他娘应该就是那死了的二娘吧。不管那么多了，要在这宅子里生存还是要投靠老杨，老杨应该还是这个宅子里的灵魂人物。
　　“芮芮，你初来乍到的可还惯？逸煊对你可好？”杨老头笑眯眯的问她。
　　“芮芮一切都好，相公对我很好，多谢爷爷关心。”芮芮决定先赢得老头欢心再说，毕竟老头是杨家的话事人。
　　“好，好，好！芮芮一会陪我下棋可好？”
　　“承蒙爷爷不嫌弃肯教芮芮下棋，芮芮哪有不从之理？”
　　“哼……虚伪！” 杨逸煊轻轻的在芮芮耳边冷哼道，不知情的还以为小夫妻两个真的是亲密无间呢。
　　“哟……你看我们的媳妇真正是贤良淑德啊！刚嫁进我们杨家就那么懂事，知道讨老爷子欢心。”说话的是三姨奶奶，果然是个凌厉的人，长的也妖艳，说话夹棍带枪，倒是有些王熙凤的味道。
　　“三娘您说笑了，芮芮初到杨家，什么都不懂，以后三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芮芮就是了。”芮芮对这种人一向都是采取顺毛驴的态度。
　　“芮芮，说的这是哪的话，家中多的是奴仆杂役，我怎会差遣你做事呢！呵呵……”果然，老三的态度也没刚才那么差了。
　　“三妹莫再取笑芮芮了，芮芮来，给你红封包，祝你跟逸煊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大夫人倒是一派平和的样子，有些吃斋念经的味道。
　　“姐姐们，我看我们也就散了吧，别扰了老爷子下棋的雅兴。”老四含笑道。嗯……老四人倒是长的不错，应该算是众老婆里长的最好的那个，一时间到也看不出老四是个什么人。

　　又过了十天，这十天芮芮每天陪老头下下棋，品品茶，吃吃点心，与那些个姨娘们也相安无事。杨逸煊搬到书房去住了，这十天也不与她说话，也不见她，好像把她给遗忘了一样。芮芮想想这似乎应该归类为家庭冷暴力的一种，家庭冷暴力不同于家庭暴力，男方不是对女方施以身体上的暴力，而是在精神上折磨她，比如冷落她。呵呵……如此看来自古就有家庭冷暴力这一现象存在了嘛！既然嫁给他了，就要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当山不来就我时，那我就来就山吧。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芮芮对点心一向情有独钟，因为喜欢吃，所以自己也做得的一手好点心。做什么好呢？嗯……做个自己最拿手的菊花酥吧！
　　油面一坨，面一坨，揉啊揉，揉进自己的体贴；油面裹进面里，擀一擀，擀出自己的喜欢；搓成圆粑粑，放入自己最喜欢的豆沙馅，压一压，再拿剪刀剪出花瓣来，放入炉里带上自己的希望慢慢烤……出炉喽！金灿灿，香喷喷的菊花酥，真是让人口水直流。
　　轻叩书房门，“相公，我进来了！”芮芮推门而进。
　　杨逸煊不知在看什么书，见她进来就藏了起来，芮芮也未在意。“谁让你进来的？”杨逸煊不悦道。
　　“妻子，看望相公不可以吗？相公，快尝尝，我做的菊花酥，刚刚出炉，趁热吃！”芮芮对他的恶劣已经免疫了，自顾自的说着。
　　“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相公在看书啊？看什么书呢？”
　　“跟你说，你懂吗？你识字吗？”
　　“噢！字识的不多，也就几筐吧！相公可是要考我？”
　　“几筐？考你？好啊！”这女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杨逸煊信手从桌上抓了本《论语》，问道：“不如就说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敬，远之则怨。’这个典故吧。”
　　“芮芮愚钝从未听过这个典故，不如夫君讲给我听啊？”芮芮开始装白痴状。
　　“这个典故出自《论语》，就说你们这些女人最是讨厌，或是自作聪明，或是恶毒，没一个是好人。”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芮芮恍然大悟道：“相公，也快弱冠了吧？”
　　“嗯！那又如何？” 杨逸煊被她问的丈二摸不着头。
　　“相公可有去参加乡试？”
　　“尚未！”
　　“噢！那就是了！”
　　“是什么？”杨逸煊更迷惑了。
　　“芮芮也给相公说个典故吧！十三经《尚书》中有篇叫《秦誓》的文章，说的是：‘如果有这样一位大臣，忠诚老实，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但他心胸宽广，有容人的肚量，别人有本领，就如同他自己有一样；别人德才兼备，他心悦诚服，不只是在口头上表示，而是打心眼里赞赏。用这种人，是可以保护我的子孙和百姓的，是可以为他们造福的啊！相反，如果别人有本领，他就妒嫉、厌恶；别人德才兼备，他便想方设法压制，排挤，无论如何容忍不得。用这种人，不仅不能保护我的子孙和百姓，而且可以说是危险得很！’ 因此，有仁德的人会把这种容不得人的人流放，把他们驱逐到边远的四夷之地去，不让他们同住在国中。这说明，有德的人爱憎分明，发现贤才而不能选拔，选拔了而不能重用，这是轻慢：发现恶人而不能罢免，罢免了而不能把他驱逐得远远的，这是过错。喜欢众人所厌恶的，厌恶众人所喜欢的，这是违背人的本性，灾难必定要落到自己身上。”
　　芮芮顿了顿，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做人呢，不要骄奢放纵，要以贤德治事！哎……我知道相公虽尚未参加乡试，但定是才高八斗，看芮芮一妇道人家识字不多才拿《论语》这么浅显的典故说给我听。芮芮惭愧仍然不明是何道理，所以随口说个《尚书》中的典故，博相公一笑。就当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非报也，永以为好也！’如何？”
　　女人，嘲笑我没你博学？一开口就是《尚书》的典故，《诗经》的诗句？！杨逸煊脸绿了，火大的对她说：“你给我出去！”
　　“噢！好！那我就不打扰你读书了！”芮芮将“读书”两字说得尤为大声，便走了出去。算了点到为止，也别做的太过了给小煊留点面子，芮芮大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