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通信站》sasanqua

4、同僚-Kindness-

　　方如意目送着林笙推着满载的手推车离开，然后连忙跟上已经走远了的庄希言的脚步。她虽然个子小，但是走路速度还挺快的。

　　这幢白墙青瓦的建筑应该是天鹅通信站的工作区域，方如意站在门口，隐隐约约能听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自动交换机的轰鸣声。
　　自动交换机能将来自“钟摆”的亚光速通信请求，按照不同的通信识别码分配到通信网络中的不同节点，从而向整个大陆发布。
　　举个例子，如果方如意在“钟摆”想要与二十九区的某人联络，亚光速通信请求的内容会先发送到天鹅通信站的自动交换机，然后再转接到位于三十区的通信站，最终才连接到目标的末级终端上。
　　反过来也是一样。

　　虽然这条线路听上去有些复杂，但因为基本流程都是自动的，所以从天鹅通信站到目的地的传输过程只需要花上数秒。
　　问题在于整个通信过程费用十分昂贵，不仅仅是通信终端需要进行特殊改造，传输所需要花费的能源也比较可观。
　　因此这种通信模式并未向大众普及，除了行政机关以及人造行星计划执行委员会下设的通信控制中心，仅有少数研究机构拥有可以进行亚光速通信的末级终端。

　　进屋后，方如意一边紧跟庄希言的脚步，一边环顾四周观察着房屋布局。她当然没指望庄希言这个“闷葫芦”会为她详细介绍这里的情况。

　　一楼是放置着自动交换机和其他通信设备的机房，二楼是资料室、会客室和休息室。
　　按照一般惯例，一座通信站里最重要的房间——通信室都会设置在顶楼。
　　她们沿着狭窄的楼梯上到三楼，庄希言推开了沉重的隔音门。果然不出所料，这里一整层都是通信室兼操作室。

　　“站长，薯片呢？”
　　说话的人盘着腿坐在通信室正中央的转椅上，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她穿着同款米白色工作服，留着一头蓬松的长卷发，戴着厚如麦芽酒瓶底般的眼镜，一看到庄希言就两眼放光。
　　“在这里。”
　　庄希言说着，把手中的零食递给她。

　　“谢谢站长，您是方老师吧，我叫安莹，今年二十岁，是这里的通信员。”
　　安莹一边说着一边撕开红色的包装袋，抓起一把薯片就往嘴里塞。
　　方如意觉得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后辈尊称为“老师”有些不妥，于是开口说道：
　　“你好，我是方如意，叫我名字就好了。”

　　安莹嚼着薯片匆忙回答道：
　　“那可不行，我听过您的课，一日为师，终身为……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她就疯狂地咳嗽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一通。
　　“好辣！”
　　好不容易恢复语言能力，安莹拿起手中写着“特辣”两个大字的薯片包装袋，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庄希言：
　　“站长，你是想要谋杀我吗？”

　　“谁让你不好好值班，脑子里就想着吃零食，连包装上的字都不看。”
　　身后冷不丁传来林笙的嘲讽。
　　看样子她已经妥善安置好手推车上的物品，然后马不停蹄地跑来抓一个上班摸鱼的现行。

　　林笙说要跟庄希言谈事情，于是打发安莹带着方如意去通信站内部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正好让她多走点路消消食，省得等会儿晚饭又说吃不下。”
　　她笑着对方如意说道。
　　“姐姐，晚饭吃什么啊？”
　　安莹还不放弃地追问着，对于食物话题的执着令方如意感到十分钦佩。
　　最后因为太烦人了，她被林笙连同方如意一起赶离了通信室。

　　“这边的二楼不怎么有人去，虽然说是休息室，但站长是个工作狂，要休息也就是在通信室里趴一会儿。”
　　安莹一边带着方如意下楼，一边介绍道：
　　“对了，用完资料室一定要把东西物归原位，否则如果被站长看到了，她会发火。”

　　方如意试着想象庄希言发火的样子，但很快就放弃了。
　　记忆中，她好像从未在自己面前发过火。

　　“冒昧问一下，方老师您跟站长是什么关系啊？”
　　安莹忽然开口询问道。
　　方如意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我们……我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
　　“嗯。”
　　“那跟我和姐姐差不多啊……”
　　说着，她们沿着楼梯下到一楼。
　　“安莹，”方如意试图转移话题，“你刚才一直称呼林笙姐为姐姐，你们不是亲姐妹吧。”
　　身前的安莹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
　　“您看出来了？”

　　毕竟不同姓，是亲姐妹的概率应该不大，方如意心里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她是我父母收养的姐姐。”
　　安莹转过身，继续迈出前进的步伐：
　　“不过我们比亲姐妹还要亲。”

　　说是四处转转熟悉环境，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熟悉的，天鹅通信站主要的建筑物就是两幢三层建筑和一个小小的菜园。
　　方如意隔着铸铁围墙望了一眼旁边的菜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甚至还搭建了一间迷你温室。
　　她本来打算询问安莹菜园的入口在哪里，可惜这个女孩对于菜园完全没有兴趣，直接拖着方如意离开围墙继续参观。

　　除了刚才那幢作为工作区域的房屋，天鹅通信站里还有另一幢更小一些的红瓦小楼。
　　安莹把方如意带进那幢被称为“二号楼”的建筑里。
　　“一楼是厨房、餐厅、起居室和活动室，二楼和三楼是卧室和客房，都有独立卫浴。”
　　说着她走进餐厅，从餐边柜里找出一块燕麦饼干，对半掰开，分了一半给方如意：
　　“您放心，这里的居住条件比北部大陆所有通信站都要好，吃完我们上去看看房间。”

　　方如意拿着尺寸巨大的半块燕麦饼干，一时不知道应该从何下口。
　　她看着面前如风卷残云一般吞下整块饼干的安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饼干还给了她：
　　“你吃吧，我刚下穿梭机，有点没胃口。”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然后看着安莹毫不客气地吃完了剩下的半块饼干，一边吃一边说道：
　　“姐姐最见不得人浪费食物了，方老师你可要小心。”
　　难怪林笙不准她吃零食，看不出这小姑娘竟是个大胃王。

　　“这里就是方老师的房间，原先是我住的，但是站长说您晚上容易醒，机房的噪音又比较大，所以我就搬到楼下去了，您别嫌弃。”
　　她们走进三楼靠近围墙的那间房间，正如安莹所描述的，安静的室内里完全听不到任何噪音。

　　方如意这几年在“钟摆”生活，虽然早已习惯了与噪音共存，但还是决定默默收下这份好意。
　　“怎么会，”她说道，“倒是麻烦你为了我还要腾房间出来。”
　　“小事一桩，您别放在心上。”

　　方如意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摆在房间一角，床上铺着干净的天蓝色床单，枕套和被套也是同色系的，被套上还印着卡通风格的天鹅图样，感觉像是小孩子用的。

　　“这是你们天鹅通信站的标配吗？”
　　方如意指着蓝色的被套问安莹，她愣了一下，笑着回答道：“这是站长替您挑的，这么幼稚的风格，我宁愿睡通信室。”

　　方如意也笑了。
　　安莹虽然叽叽喳喳口无遮拦，倒也并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对了，”方如意说着，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安莹，“这是我从‘钟摆’带回来的，虽然那边是令人绝望的美食荒漠，不过我同事做的烤苹果还很好吃的。”

　　称呼人造行星为“美食荒漠”并不夸张，刚开始的两年，方如意和她的同伴们几乎是依靠携带粮食和营养补充剂活下来的。
　　随着规模的扩大和人口的增长，渐渐的开始有了餐厅和售卖食品的商店，只不过跟地球上的口味相比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谢谢方老师。”
　　安莹乐呵呵地接过了纸袋，正打算撕开密封条，却被方如意阻止了：
　　“林笙姐说的有道理，吃太多会影响晚餐的食欲。”

　　晚餐的主菜是西红柿炖牛肉。
　　负责做饭的是林笙，助手是不知道打算去帮忙还是去添乱的安莹。
　　酸甜口味的红色果实包裹着炖得酥烂的牛肉，非常可口。久违的地球食物让方如意十分感动，甚至多添了一碗饭。
　　“真好吃。”
　　面对自己的夸奖，林笙只是微微一笑：“我的手艺比起站长还是差了一点。”

　　“嗯……是啊，站长做的椒盐鸡翅真是一绝。”
　　安莹嘴里塞满了饭，还不忘附和道。
　　话题的当事人并不在餐桌旁，根据安莹的介绍，通信室需要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所以庄希言会在那里呆到深夜。

　　“我去替希言送过去吧。”
　　饭后，方如意走进厨房，拿起已经打包好的饭盒，对正在洗碗的林笙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等等，我也要去……”
　　安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姐姐叫住了：
　　“你今晚不是值夜班，要先回房间补觉吗？”
　　“哦，差点忘了。”
　　安莹挠挠头，伸手扶了扶眼镜，学着林笙的语气，笑着对方如意说道：“那就麻烦方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