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通信站》sasanqua

3、孤岛-Island-

　　天鹅通信站所在的位置，从二十区的穿梭机港出发，乘坐地上车大约需要一个小时。
　　庄希言开得不快，大约四十分钟后，地上车驶入了十七区的范围之内。
　　十七区跟两人的故乡二十九区一样是沿海地区，只不过因为处在北部大陆的南端，纬度更低，气候也更加温和湿润。相较二十九区只有一望无际的旷野的单调景象，这里则有不少高低起伏，物种丰富的丘陵。
　　夹杂在丘陵之间的平缓地带，则是人口聚居的城镇和生机勃勃的农田。

　　如果方如意的记忆没错，十七区是以农业为主要产业，拥有一片沃土的风水宝地。
　　在一百多年前大洪水肆虐的时候，这片丘陵因为地形的原因并未遭受很大的损失，因此很多古老的建筑和风俗得以保存下来。
　　地上车沿着盘山公路驶离空旷的农田区域，进入了十七区的城镇，在繁华的街道上穿行。
　　道路两侧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尖屋顶的房子，也不知道这种锐角的建筑结构在实际生活中派什么作用。
　　不过第一次来到十七区的方如意，却像个孩子一般兴致勃勃地趴在车窗上，欣赏着从未见过的风景。
　　仿佛是读懂了方如意的心思，庄希言又一次放慢了地上车行驶的速度。

　　穿过城镇，把沿途的风景尽收眼底之后，两人抵达十七区的海边。
　　庄希言把地上车停在一个小码头上，海岸边高高的堤坝上竖着一块有点歪斜的木板，上面用天蓝色颜料写着“游隼码头”四个大字。
　　“下车吧。”

　　庄希言说要去把车还给附近的租车行，留方如意一个人在码头上看行李。
　　没想到，传说中的天鹅通信站，竟然建在一座只能依靠船只到达的孤岛上。
　　不过转念一想，只有这种地方才能完全远离陆地上各式各样不同形式的电磁信号干扰。

　　虽然十七区与二十九区同样地广人稀，但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总会存在一些信号干扰，特别是设置了通信阻隔的设施。
　　通信阻隔是一种特殊的双层结构材料，依靠充满夹层内部的电磁屏蔽粒子吸收一定波长的通信信号，然后将无法吸收的能量转化为类似可见光的形式释放出去。
　　越是靠近通信阻隔的地方，信号就越差，正因如此，很多涉及机密的场所都会在四面墙壁里嵌入通信阻隔。

　　方如意在离开“钟摆”之前，曾经从给自己发来调职通知的人事专员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天鹅通信站的基本情况。
　　根据她的叙述，天鹅通信站包括站长在内目前仅有三名员工，处在一个环境幽雅，人烟稀少的地方。
　　很适合庄希言的生存环境，方如意心想。

　　耳边忽然传来浪花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打断了方如意的回忆。
　　她抬起头，伴随着轰鸣声的减弱，一艘像是海钓爱好者会搭乘的橙黄色小型快艇在海岸线上缓缓停下。
　　从快艇的驾驶座上走下一个高个子女性，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长发盘起发髻，穿着与庄希言同款的米白色夹克和牛仔长裤，不出所料的话应该也是天鹅通信站的员工。

　　女人用熟练的动作系好缆绳，环顾四周，发现附近唯一能够交流的生物就是方如意。于是她径直走到自己面前，用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询问道：
　　“站长呢？”

　　面对这位今后将与自己共事的同僚，方如意感到有些为难。按照人类社会的一般流程，初次见面的两人之间的对话，应该从自我介绍开始。
　　但她却没头没脑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方如意只好顺着同事A（暂定）的询问回答道：
　　“她去租车行还车了。”
　　“哦。”
　　同事A（暂定）笑眯眯地用眼神上下打量了方如意几秒钟，然后再一次开口：
　　“能不能帮忙把这些东西搬到船上？”

　　等庄希言回到游隼码头时，自来熟的方如意已经与这位名叫林笙的新同事打成一片。
　　她自称是天鹅通信站的事务员，原本应该负责今天的生活物资采购。但一大早庄站长用顺便接机为借口，抢走了自己的工作内容，只是嘱咐她按时来游隼码头接人。
　　“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今天有点逆风，所以迟到了一会儿。”
　　“没事。”
　　“你就是新来的方小姐？幸会幸会。”
　　方如意连忙回答道：“不要这么客气，叫我的名字就行，如意，方如意都可以。”
　　林笙停下了搬运货物的动作，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倒是让人有些不太自在。

　　“我也叫你林笙姐可以吗？”方如意接着她的话题询问道。
　　她站在岸边，把堆在身旁的纸箱和袋子递给再次回到船上的林笙。
　　“可以可以。”
　　林笙一边说着，一边从她手里接过装了满满一纸箱的薯片。
　　看着手中没有什么分量的东西，她有些无奈地摇头说道：“这些垃圾食品一定是安莹那家伙提出的要求，站长也太宠她了。”

　　林笙告诉方如意，安莹是天鹅通信站的另一位通信员，也是她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位。
　　“饭也不好好吃，就爱吃这些东西，怎么劝也不听。”
　　说着她长叹一口气，露出了老母亲般的神态。

　　“久等了。”
　　庄希言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她从方如意手中接过纸箱，说道：
　　“我来吧。”
　　于是方如意便把剩下三分之一的搬运任务交给她，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依靠着林笙的帮助登上了有些摇晃的甲板。

　　“如意坐过这种快艇吗？”
　　“没有，在二十九区的时候很少去海边，最多只在旷野的湖里划过独木舟。”
　　“啊，我听站长说过，那附近有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湖。”
　　林笙在摆放行李和货物的时候也没忘记与身旁的方如意唠嗑。

　　“已经没有了。”
　　庄希言搬起最后一个纸箱，轻松而又熟练地登上了快艇。
　　“哦，是最后一个了吗，果然两个人搬就是快，辛苦站长了……”
　　“我说的是湖。”庄希言打断了林笙的话语。
　　方如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五年过去了，庄希言依旧人如其名，不仅仅是因为话少，还因为她是个聊天终结者。

　　庄希言没有理会方如意的嘲笑，向林笙点点头，示意可以启程。
　　“那我们出发了，”林笙解开缆绳，启动了发动机，转头对方如意说道，“如意，抓紧扶手。”
　　“好。”
　　“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大声喊我，我放慢速度。”

　　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惯性让方如意猛地向后栽倒，差点被埋在身后那堆纸箱子中间。
　　所幸眼疾手快的庄希言拉住了她。
　　“谢谢。”
　　方如意的道谢没有得到回音，或许是被快艇行驶时发出的噪音完全掩盖住了吧。
　　不过即使听清了，庄希言也一定不会接受这句道谢。
　　因为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像现在她所做的那样，抓住那只手。

　　林笙的驾船速度虽快，却非常平稳，看上去像是个老手。正赶上今天天气风和日丽，浪花也不大，因此方如意人生中的首次海上旅程似乎可以在愉快和舒适中收场……
　　直到她看到林笙背后背的那个长条形的东西。
　　“这是？”
　　“没见过吗？自动步/枪，防身用的。”

　　虽然并非没见过实物，但“自动步/枪”四个字出现在这个场合，还是让方如意的心情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

　　“林笙姐，难道说这附近的海域里有海盗出没吗？”
　　“哈哈，别担心，这附近安全得很，只不过我习惯出门带个武器，就像护身符一样。”
　　护身符……这位大姐还真是特别而豪放，不会是出身于□□或者什么可疑的组织的吧。
　　这么想着，方如意感觉船速正在慢慢减慢，视线所及之处，一座被绿荫包围的小岛跃入眼帘。

　　林笙系好缆绳，三人各自拿着行李和货物排成一列，在庄希言的带领下走在白色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这座岛没有名字吗？”方如意问走在身后的林笙。
　　“没有名字……或者说我们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林笙回答道，“站长大概知道吧，一会儿可以问问她。”
　　方如意点点头，心想，如果自己能顺利撬开庄希言的嘴，那也不用来问你。

　　小岛占地面积并不大，在崎岖的小路上走了十分钟，三人抵达了中心地势最高的地方。
　　“到了。”
　　身前的庄希言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道黑色铸铁栅栏围墙，正中央的铁门敞开着，一旁的对讲机扬声器中传出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站长，姐姐，你们回来了？”

　　声音的主人是今天负责留守通信站的安莹。

　　“小莹，可以关门了。”
　　进门后，林笙对着扬声器上面的麦克风说道。
　　可以远程操控的铁门缓缓移动起来，最后“嘭”地一声关上了。

　　林笙把手中的货物放在地上，然后从院子的角落里推来一辆金属制的推车。
　　“好了，把东西都放在上面，我去放进储藏室里，站长先带如意进屋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方如意手中的行李箱：“要不要先帮你把行李放到房间去？”
　　“嗯，谢谢林笙姐。”方如意把行李箱放在手推车上。

　　林笙松开手推车的手刹，正打算开始推动，却被庄希言叫住了：
　　“等一下。”
　　她翻动着手推车上的纸箱，从其中一个里面拿出了一包红色外包装的零食。

　　林笙皱起了眉头：
　　“站长，是安莹叫你拿的吗？”
　　庄希言抱着纸箱点点头。

　　“这家伙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
　　庄希言没有理会林笙的抱怨，转身对方如意说道：
　　“走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前一幢白墙青瓦的建筑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