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离山月寒》绛色连天

6、爱管闲事也算是美德

　　得益于这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逃跑功夫，栖月没有费太多力气，就从北境寒山一溜烟儿逃窜到了天南。一路上，离山剑宗那位让人捉摸不透的奇葩高手果然如他自己所言，没有任何追捕而来的迹象，真的放她离开了。
　　但由于对方实在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心有余悸之下，栖月决定暂时不再在人族和妖族的地盘四处游荡，找个地方躲一阵。

　　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她径直跑到了地处偏僻，位置隐蔽，而且和离山距离相当远的琼淮镇。
　　镇西有座山，山上有个隐世宗门，隐世宗门的名字叫寻玉。
　　不久前栖月混上寒山之时，用的便是寻玉宗弟子的腰牌。

　　七绕八绕地通过禁制，栖月没有任何阻碍地摸到了寻玉宗后山长老议事厅。门口扫地的小道童一抬头，刚要出声，就被她瞬间封住了哑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再三示意他不要喊出声之后，栖月解开了他的哑穴。

　　“祁樾师叔你回来啦！我和小师妹昨天还说起你呢！”小道童压低声音嚷嚷。
　　真是不走运，一回来就碰上宗里最缠人的小家伙，栖月心里暗叹一口气。
　　听了小家伙絮叨半天，总算找到机会插上话：“老头去哪儿了？我这次回来还没见老头呢。”
　　“哦对，掌门师爷也是时常念叨你，他……”

　　好容易摆脱了小师侄，栖月终于在后山池塘边找到了半睡半醒钓着鱼的寻玉宗现任掌门吴尚章。

　　当年栖月南下之时，几乎带走了她全部的家底。虽说她这个二十七公主并不受宠，但毕竟也是魔君的女儿，阿塞雅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又简朴，倒也攒下来一些还算客观的财产。
　　只是就这么在大陆上吃喝玩乐地晃悠了两三年，栖月某天在天南琼淮镇的酒楼里听见众人议论当地某大族在这一代被败光家产时，深感不能坐吃山空。
　　修道者寿命本就漫长，再加上魔君血统的加持，如若碰不上什么意外，栖月至少还能再活上几百年。
　　她终究不像其他家底深厚的世家子弟，挥霍完了，背后还有整个家族的财力支撑。当初一声不响地离开雪老城，行径几乎等同于叛国，也就是她实在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这才没能引起任何注意和轰动；魔君听闻有个公主失踪了，也只是略一思忖，然后轻描淡写摆摆手，“走便走了吧”。
　　事实上是，她早已回不去了。身份、地位，亦或是雪老城。

　　给世家大族当门客？且不说他们用人时得把底细查出个底儿朝天，万一碰到什么绝世高手来寻仇，不小心磕着碰着流了蓝色的血那可就全露馅儿了；当教书先生？这些年确实读了不少书，可是大多都是些修道相关的，再就是雪老城贵族间流行的歌剧剧本，至于诗词歌赋和经史子集那就……
　　“得赚钱啊。”栖月叹口气，生平第一次开始为生计发愁，突然觉得一直待在雪老城当她的二十七公主其实也不算太坏。

　　“去去去，哪里来的老叫花子，就这几个小鱼苗，还想换我十坛最好的琼花酿？！”正想着，酒楼大堂突然一阵骚动，栖月探头向下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被掌柜推搡着往外赶，手里的鱼篓晃晃悠悠，几尾还没半尺长的小鱼几乎要洒出来。
　　“几个？给你一个都是你捡着大便宜了！剩下的我要自己留着吃，才不给你呢！”老者一面不甘示弱地吹胡子瞪眼，一面小心护着鱼篓。“诶诶诶你轻点，老头这把老骨头被你撞散架了不要紧，别把我的鱼洒了！”

　　眼看老者马上就要被推翻在地，栖月纵身一跃，轻轻巧巧落地，正挡在二人之间：“掌柜的，有话好好说啊，干嘛跟一个老人家动手动脚的。”
　　掌柜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青年吓了一跳，又见对方衣着不俗身手也不凡，料想是哪个世家的子弟，便小声嘀咕了几句径自退到一边去了。栖月转身去扶老者，低头略瞟了一眼被他护在怀中的鱼篓，登时怔愣了一瞬。

　　或许掌柜是个未曾修行的普通人，可栖月心明眼亮看得真真切切。鱼篓里几尾还没手掌长的小鱼，通体竟泛着淡淡的青金色光芒，鱼嘴旁细细的须，更是没有一丝杂色的金黄。
　　“清江龙鲤？还是足足五条？”栖月小声惊呼。
　　身旁不远处柜台传来什么东西“哐啷”落地的声音。
　　栖月的惊呼声虽小，却显然吸引了大堂中一些客人的注意，霎时间便有几个懂行的人七嘴八舌围了过来。

　　“青金色光芒，金光色胡须，尾尖一点红，果然是传说中的清江龙鲤！”旁边不知谁说了一句。
　　“真是清江龙鲤？据说这种鱼极为稀少，偏又极为鲜美，令人食之三月不食肉味，巨贾望族们争相购买。这样一尾，比这么大一块金子都要贵呢！”
　　“十几年前我受邀到贾家做客，恰逢他们刚得了两尾这龙鲤，请我尝过了，那滋味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咳咳，老人家，你这龙鲤是在何处钓的，可否卖我几尾？一尾我愿出二十金！”旁边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看着就富贵的商人问道。
　　老者闻言抱紧了鱼篓：“我才不卖！换不来好酒就算了，老头子自己带回去下酒吃！”
　　说罢，便轻轻一闪身，来到了酒楼门外，接着指指仍在人群中的栖月：“你小子，给我过来！”

　　老者那一闪身看似寻常，栖月作为一个对身法研究有颇高造诣的修行者，却知道其中蕴含着多不俗的身法和多雄浑的真元。因此纵使一头雾水，还是怀着好奇心乖乖跟了上去。
　　那老者没说话，转身就向城外走去。他的身法比栖月刚刚猜测的还要强。栖月跟在他身后纵使运起了真元和耶识步，要跟上他也是费了些力气。她的身法已经是大陆上排得上号的了，这位老者竟隐隐还在她之上。而且论境界，至少也是个聚星境巅峰。这究竟是何方高手？
　　二人七拐八拐，转瞬就到了几十里开外的山中。栖月一抬头，山门外一块约莫一人大的光滑石头浮空悬于道旁，上刻两个字：“寻玉”，觉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老者这时方才停步，转身开口道：“丫头，你既识货，人又心善，肯出手帮我这个糟老头子。身法也不错，从琼淮镇上到我寻玉宗六十余里，你竟也跟上了我。今天老头子就大方一回，请你用龙鲤下酒！”

　　没等栖月回话，山道上远远跑来一个活泼伶俐的小道童，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嗓门大得出奇：“掌门师爷！你回来啦！咦？这个哥哥是谁？”
　　栖月想起来了，自己是听说过天南有这么一个隐世宗门叫寻玉宗的。只不过这些宗门实力大都一般，也没什么存在感，谁能想到竟然会有这种高手，实力深不可测就算了，还一眼就看穿了她引以为傲的换装术……

　　“敢问老人家是？”栖月忙冲着对方行了个后辈礼。
　　“老头叫吴尚章，是这寻玉宗的掌门。”老者把鱼篓换了换手，一把将小道童抱起来，径直往山道上走。
　　“啊，原来是吴掌门，久仰久仰。”栖月客套着，抬脚跟了上去。
　　吴尚章斜睨她一眼：“这种虚头巴脑的话就别说了，老头今天是看你有缘，才请你来喝酒吃肉，乖乖跟上就行了。”

　　栖月只谎称自己叫祁樾，胡诌了个家族没落、女扮男装勇闯天涯的故事，吴尚章倒也没有多问。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天南海北的见闻，颇为投缘，或许是喝到了兴头上，又或许是清江龙鲤鲜美到让人忘乎所以，再或许是一老一少两人都实在过于随性，一顿饭未完，栖月竟多了一个师父兼义父。
　　至于有了门派多了进账，而从此解决了生计问题，则更是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