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玫瑰右手》北极月

54、迟到的对不起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内，嘹亮悠长的鸡鸣声从屋外传来，唤醒了睡梦中的薇尔。

　　薇尔睁开眼睛，撑着地板坐起身来，他对着窗外洁白的雪地呆楞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将目光移向沙发，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吓得他赶忙从地上爬起，环视屋内，寻找以利的身影。琳还躺在地毯上睡得正香，但是不知道以利去了哪里。

　　正当他一脸慌张、不知所措时，厨房内传来了动静。

　　薇尔打开厨房的门，发现以利正光着上半身在厨房内烧水。

　　“我有点口渴，想烧点水，吵到你了？”以利看向薇尔。

　　“没……”

　　“刚好你醒了，帮我个忙吧。”以利拿过一把剪刀递给薇尔，然后背过身去，“帮我把后面的线拆了。”

　　薇尔发现昨天还血肉模糊的伤口今天已经全部愈合，忍不住再一次对魔族的恢复能力深感佩服。

　　薇尔剪断线，将线从皮肤下缓缓抽出，有几处线与皮肉牢牢地长在了一起，薇尔试了几下没抽出，但是又不敢用力，生怕弄痛了以利。

　　“你杀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吗？”以利问道。

　　薇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整个身体突然僵硬起来，他看着以利的后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准确来说，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以利察觉身后没了动静，回头看了眼薇尔，“怎么了？”

　　“对不起……”薇尔低垂着眼眸，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对不起……伊恩。”

　　“你指对不起什么？”

　　“各种事情，我都对不起你。”薇尔把头靠在以利的背后，“虽然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但是我还是想向你道歉。对不起，伊恩。”

　　“我是不会对你说‘没关系’的。”以利冷笑了一声，“你为了什么来这里？就为了复活两年后的我吗？你真的相信梅里说的话？”

　　“我自然是相信的，因为它的话是我最后的希望，除了它说的方法，我找不到其他方法来挽回我当初所犯的错误。”

　　“我觉得你没做错什么，是人总有自私的时候，我现在不会怪你，我觉得两年后的我也不会怪你。所以不要再执着于往事了，好吗？回你该回的地方，过你该过的生活。”

　　薇尔低着头没有说话，突然猛地将一根与皮肉相连的线从以利的背后抽出，这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以利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拆完钱，水烧开，二人从厨房回到客厅。此时琳已经醒了，巴罗也走出了卧室。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琳一脸疑惑地看向四周。

　　“说来话长。”以利懒得解释，看向一旁的巴罗，问道，“有纸和笔吗？”

　　巴罗挠了挠头，尴尬一笑道：“我就是个隐居乡野的粗人，这种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是要给利兹写信吗？”薇尔问道。

　　“嗯，没有就算了。”

　　“要不我去后院杀只鸡，用鸡血和白布……”

　　还没等巴罗说完，薇尔和以利同时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巴罗，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给我一件？”以利拿起之前的衣服，上面已经破烂不堪，还有凝结的血渍。

　　“有，我这就去屋里取。”

　　以利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去屋外散步，薇尔也跟了出去，琳则留在屋内和巴罗一起准备早餐。

　　二人穿裹严实来到室外。屋外经过了一夜的大雪，所有的一切都被冰雪覆盖，明亮的阳光照射在洁白一片的雪地上，显得更加金莹剔透、纯净无暇。

　　薇尔对着天空哈了一口热气，白色的水雾在冰凉的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薇尔看向以利，发现以利趁他不注意已经从门口的台阶处踏入了平整无痕的雪地，赶忙追了上去，“等等我啊。”

　　二人在没过小腿的雪地中沿着房屋四周缓慢地行走，就算天寒地冻，但是看着这样美丽动人的景象，内心深感喜悦。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薇尔再一次问道。

　　“你回你该去的地方。”以利的回答非常简洁明了。

　　“我不回去。”薇尔直接拒绝。

　　“那你想呆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回去，我讨厌两年后的生活……”

　　薇尔一不小心踩入一个深坑中，整个人扑倒在雪地里，他吐掉嘴巴里的雪，挣扎着从雪坑里爬起来。这时，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薇尔握住以利的手重新站起，继续向前走，“我讨厌两年后的生活，我每天活在迷茫、自卑、愧疚之中，非常痛苦，我失去了曾经最重要的好友，失去了养育我十年的师傅，失去了权利和地位……什么都没有了。”薇尔的语气非常淡然，已经没有了当初痛苦不堪的情绪。

　　“所以你想复活我？”以利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薇尔。

　　“我只是明白了人生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薇尔抬起头，直视以利的眼睛，“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世界‘心脏’吗？”

　　“不愿意。”以利直截了当地拒绝道，“当初梅里也让我去，但是我直接拒绝了，我不信任它。对了，我昨天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啊……”薇尔将后来灾难之神和克林的事情告诉以利，“克林先生对付得了灾难之神吗？”

　　“克林的话，就算对付不了也绝对死不了。”

　　以利说完继续向前走，薇尔一脸无奈地跟在他的身后。二人兜兜转转了一圈，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掉头原路返回。

　　来的时候因为天黑所以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薇尔现在才发现这是一片空旷的荒野，只有巴罗一户人家，不禁为此感到惊讶。

　　“巴罗竟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毕竟巴罗是魔王，如果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只能隐居在这种没有人的地方。”以利解释道。

　　“他不是魔王吗？魔王不应该行事更……更嚣张一些吗？”

　　“那是因为巴罗的能力是驱使动物，所以生活在荒野里对他来说更安全，四周的荒野都是巴罗的地盘，虽然巴罗一直想要投奔利兹，但是……”

　　“但是什么？”

　　“利兹觉得巴罗是个趋炎附势的魔族，他不喜欢巴罗。”

　　薇尔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仔细回想昨晚的事情，确实没有说错，如果车上受伤的人不是以利，巴罗肯定不会收留他们。

　　“但是巴罗也是魔族中少有的头脑简单的魔族，不追求权利、地位，也不去伤害无辜的普通人。”

　　聊着聊着，二人回到了巴罗的木屋，一打开门，就看到巴罗向琳求爱的画面。

　　巴罗握着琳的手深情地说道：“琳小姐，要不要考虑做魔王夫人？”

　　琳面带着微笑将手从巴罗的手掌间抽出，委婉地拒绝道：“很抱歉，我习惯在城镇生活，住不惯荒野。”

　　“我们接下来要把琳送去天鹅镇吗？”薇尔问以利。

　　“为什么是天鹅镇？”以利觉得奇怪。

　　“因为按照两年后的剧情，琳最终定居在天鹅镇，并在镇上开了一家歌舞厅。”薇尔透露道。

　　以利皱了皱眉头，露出了不太愉快的神色。

　　“怎么了？我没有骗你。”

　　“听你讲未来的事情，像是被人摸透了一样，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考虑一下吧，琳。”巴罗再次求爱，“我这里空间清新、环境安逸，我还养了好几只大公鸡。”

　　“巴罗先生，以利他们已经回来了，我们开始吃早餐吧。”琳成功转移了话题。

　　吃完早餐后，巴罗去屋外铲雪，以利和薇尔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外面积雪这么厚，照理来说马车根本无法行驶，但是以利说他有办法，薇尔和琳只能选择相信以利。

　　“琳，你想去哪里？”以利问琳。

　　“我想嫁给你。”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但是眼神却非常认真。

　　“不行，你有什么亲戚吗？”

　　“没有，倒是在搬家之前，听父亲说他在天鹅镇上买了一套房子，准备以后带着我们一家人搬去那里。不如你送我去天鹅镇吧？”

　　以利听到天鹅镇，忍不住瞥了一眼门外正在给马匹喂食粮草的薇尔，回过头来对琳道：“行，那我送你去天鹅镇。”

　　收拾好东西，三人向巴特告别，巴特依旧对琳恋恋不舍。

　　以利来到马车前，右手轻触雪面，冰雪瞬间消融为红色的花瓣，铺满花瓣的道路从巴罗的家门口一直延伸向远方的尽头。薇尔和琳坐在车厢内，以利驾驶马车，不紧不慢地沿着这条由花瓣铺成的道路向前方驶去。

　　清幽的花香混合着冰雪的气味，给人以安心的感觉。

　　薇尔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白色山岭，总觉得此时此刻他们正行驶在洁白的云层之上，如梦如幻，说不出的奇妙。马车一直向前行驶，洁白一片的视野中开始出现几座突兀的房屋，暗示着他们来到了一片村庄附近。

　　“快中午了，要不要去村庄里休息一下？”以利停下马车，回头问车厢内的二人。

　　“还要多久才能到天鹅镇？”琳问道。

　　“以现在这个速度怎么说也要半天的时间。”

　　“那就休息一下吧。”

　　薇尔和琳走下马车，以利将马车停在村口，因为前方都是厚实的积雪，以利又不方便使用能力，以免暴露魔族的身份。

　　薇尔看着面前这个用围巾将自己半个头包裹起来的以利，忍不住笑了。

　　“看我做什么？”

　　“就觉得挺可爱的……”

　　以利白了一眼薇尔，径直向村庄走去。

　　昨夜下了雪，今天又是晴空万里，村里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或是堆雪人，或是打雪仗，一片欢声笑语。大人们坐在阳台上晒着温暖的太阳，享受安逸闲散的冬日时光。

　　就在这安宁、融洽的氛围中，薇尔他们三人的突然出现吸引了村里不少的目光。

　　以利走到一户人家前，对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一位老奶奶道：“我们是要去往天鹅镇的旅人，可以在您这里休息一下吗？”

　　“可以的，没想到积了这么厚的雪，还有外乡人路过这里。”老奶奶站起身，领众人进屋。

　　“可以给我们一些食物吗？我们会付钱的。”以利问老奶奶。

　　“面条可以吗？”老奶奶看向他们。

　　“可以的。”

　　“我去帮忙。”琳说完跟着老奶奶去了厨房。

　　以利驾驶了一个上午的马车，有些许的疲乏，坐在室内的沙发上休息。

　　薇尔来到室外，看着那群在雪地上玩游戏的孩子，觉得非常可爱、有趣。看了一会儿后，他又将目光放眼远处，欣赏这一座座盖着白色帽子的房屋，以及远处洁白无瑕的山丘。唯一让薇尔不满意的就是山丘上有一颗枯树，影响了视觉上的美观。

　　薇尔看着枯树，一种熟悉的感觉逐渐从心底涌现。他收回目光，再次环顾四周的房屋，惊讶的神情在他的脸上乍现——这不就是他来人间时遇到的那一个“无人”村庄吗？后来和以利前往野麦岭的时候又停留过一次，这次算是第三次来到这里，只因为整个村庄被大雪覆盖，他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若不是那颗苹果树，他可能直到离开都不会发现。

　　“薇尔，面条好了。”琳呼唤他。

　　“这就来。”薇尔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笨蛋”，转身走进屋内。

　　饥饿的三人没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三大碗面条，吃饱喝足后，他们坐在阳台上休息。等休息得差不多了，出发继续他们的旅程。

　　去往天鹅镇的路，薇尔并不陌生，当初他顶着炎炎烈日，用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去，心中渴望战胜魔族，来让自己的名声传扬神之境。如今回忆起这些往事，总觉得当初的自己又天真又傻，像是初生的牛犊，全然不知人间是个猛兽相争的世界，神之境也并非是如他心中那般神圣。

　　“琳，你准备在天鹅镇做什么？”薇尔明知故问。

　　“唔……”琳看向玻璃窗外，陷入了思考，良久才回答道，“想开个歌舞厅，我最喜欢音乐和舞蹈了，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经营好。”

　　“听上去很不错，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的。”薇尔鼓励她。

　　“嗯，不管生活发生多糟糕的事情，我们都要竭尽全力活下去。人生已经有了遗憾，所以接下来要更加努力才行，把当初的遗憾弥补上来。”琳说道，她的眼睛闪动着美丽的光芒。

　　薇尔看着这张带着微笑的脸颊，心中有些许的触动，他笑了笑，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