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精》訾清流

73、三人

　　车轱辘撵着地面的声响因着车轮的巧制，听来竟有铃铛的声音，一只修长的手轻缓的撩开小窗的帘，淡薄的眉眼看着路边的青山绿水，唇角抿起了淡淡的纹。
　　“公子，不远可就是明月郡了，这一个月的赶路相比公子也疲乏，马虽换了数道，如今这马也倦得很，不如我们在这小镇先休憩一日？”

　　外面传来侍童的声音，车内的男子搁下帘子，声音温润地允了声，便阖目假寐起来。他在京都等了太久了，每日里除了从信鸽那儿得到她的消息以外，看不见她，听不得声音，原来那份似浓还淡的情感却是愈发的侵扰心神。

　　他对于感情的畏缩似乎契合了他温吞沉默的性子，宫师傅的话说的不错，相较于奚晔，他并不适合整个计划的领导与策划，能做的，只是安分的配合，纵使他又运筹帷幄的能力，却没有那份野心。

　　只是这回，他连乖巧的配合也做不得了，撇去了京城的一干事宜，来到明月郡只因为他不懂奚晔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因为她双目失明，心急难耐，只因为，既是他待她有情仍须克制，可还是想要看一眼，一眼便好。

　　她尚且不知，京都里到底生了多少变故，姒昭九的消失，皇上的重病，朝廷的动荡，朝臣的勾结，还有那个婉妃的野心，最重要的，却是她的父亲……
　　心中事情纷繁复杂，那原本平复的眉头深深地蹙起，轻吐了口胸中沉闷的浊气，澹台明夜睁开那双清润的眼眸，静默地看着光线渐渐黯淡下来的车厢。

　　是夜，奚晔看着蔚如璟渐渐安睡下来的脸庞，手指微微划过她的面颊，心中平和，这段时间大概是他一生最为平和的日子，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枷锁，同她游山看水，如同神仙美眷。自然，这神仙美眷也不过是他自己一人做想，她恐怕早就迫不及待见着冉白了吧。

　　“公子，大公子已经到了明月郡外的一处小镇了。”身侧一道黑影闪现，压低了嗓子禀报。
　　“还有事要禀报么？”奚晔瞟了一眼仍旧站在那儿未走的黑衣人，淡淡地问了句。
　　黑衣人俯身上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听闻周晏和一批人马已经抵达琅渊泰西郡与简曜阳会和，似乎在密谈些什么。”

　　唔了一声，奚晔便叫黑衣人退下了，大家，似乎都要聚在一起了，平静了这般久的边疆，终究要变换风云。
　　听闻勾玉将军自打见过简浦阳后就一直在琅渊逗留，虽说是游玩，可没少花心思，估计琅渊又几条小溪，溪里有几块石头，他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吧。

　　听闻床榻上传来被衾摩擦的声响，奚晔轻笑了下，走到榻前，捏了捏蔚如璟的鼻尖。
　　“可是偷听得够了，忍不住翻身舒缓下绷紧的筋骨？”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蔚如璟倒也不觉得羞愧，反倒不满地说着：“既已知道我在偷听，你还不说的大声些。”
　　“啧啧，你倒是有理了，看来这些天，我是把你给宠坏了。”奚晔不禁感叹了句。、

　　只不过，这随口的感叹，听在蔚如璟耳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起来，眼盲的她可以迅速捕捉到，可惜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微妙之后的结果，就被人吃了豆腐去，奚晔轻轻地在她唇上小啄了一口，就迅速抽身，显然是知道他退得晚了，免不了吃些拳脚苦头。

　　合上门，奚晔看着崖顶上星光璀璨下的夜色，风有些大，吹得迷眼，后日，蔚如璟就再也不属于她了，而他，如今也越来越看不清她的容颜，好些天未曾吃药了，只是不想让她起疑，如今这眼睛，便也愈发的不好使了。

　　冉白看着窗台上啄食的鸽子，腿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管儿，便走上去将它捉起，抽出管子里的纸条，是简七的来信。信上话语不多，只交代了一句万事俱妥，他从不怀疑简七的能力，那是个手腕独到的男子，琅渊若有此王，他一旦有了野心，就算苍元，也敌不过他多少年。

　　如今苍元的皇上，那个云墨霄总归太温厚了些，有些优柔，面对朝臣的暗涌，难免掌控不住，就连蔚家，他都未能保护好。蔚战怀，如璟的父亲，如今不知是何状况，他体内与他牵连的毒素曾经涌动过，如今却又慢慢平复。

　　揉了揉眉心，冉白忽然觉得很疲乏，这段时日过的太复杂，令他着实有些心累，曾经他是一个妖，肆意洒脱，如今为尘世所累，只觉羽翼沉重，若是没有蔚如璟，他只怕早就撒手那玉珠不管，好回了往日的逍遥。

　　正凝眉心中思绪纷扰，忽然听到窗外一阵窸窣声，刚转眸子去看，就瞧见一道白影掠进来。
　　“唔，猫一呢？”冉白督了一眼蹲坐在那儿的白团子，懒散地问了句。
　　白团子只是哀怨地看着冉白，张口喵呜唤了一句，百转千回的。冉白唇角微抿，似乎是带了笑意，袖袍一拂，一阵清光流泻，原本蹲坐的白团子在清光中渐渐幻做了一个身量瘦小的少年。

　　小少年张开胳膊，左看看右看看，正自顾欣喜不已，哪知，他身量较幼童已是大了不少，方才蹲坐的小案几承不起他，摇摇晃晃就要跌倒，他心中未防，眼见着就要随着那案几摔下地去，一侧呼呼刮过一小溜儿风，就看见那少年跌落在了一个与他面容相仿的男子怀中。

　　“猫一，瞧，我长大了，可不再是小孩子了。”此少年确然是那个顽劣的猫小，此时语气欣喜，一时也没想起来，他来找冉白可是憋了一肚子怨气的。
　　冉白淡淡地看了神色喜悦的猫小一眼，便折了身去喝茶，明日就到了约定的期限，不知如璟这些时日过的可好，可曾受气，她那般的性子，原本谁也不敢招惹，偏生她如今眼盲，也不知有没有收敛点性子，别叫自己最后吃了亏。

　　“哦，对了，锦玉大人，我们来的时候听着明月郡郊外天遥山下的村民抱怨说是有个男子领着一个盲女住上山后，就封山了，他们成熟的瓜果摘不得，猎户也不许上去打猎。他们会不会就是……”
　　猫一话还未说完，就看见眼前一道人影晃过，只余下茶盏中的水晃悠，溅出几滴落在桌面上。

　　“哇，那只臭老鼠好厉害，要是世界上老鼠都这么厉害，我们猫族吃什么，老鱼家的妖精们最近也是愈发不好惹了，哎呀哎呀，猫一，你说，我们这样下去会不会被吞掉？”猫小长吁短叹还不忘怒其不争地瞟看着猫一的神色。

　　猫一自然是被惹起了火头，正要一拳碾在猫小头上，就看他迅速闪到了一边，还不住地感慨长大了就是好，手长脚长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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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晔正要唤蔚如璟起来吃午饭，她最近有些嗜睡，总是坐着不大一会儿就会打瞌睡，果真是与他在一起就这般无趣么？
　　“怎么？我又睡了？”蔚如璟目色惺忪地起了身，似乎还是困乏。
　　“若是困，大可再多睡一会儿。”奚晔见她神色迷蒙的，便也想由着她睡，恐是那毒素在她体内沉积了太久，虽然没有毒发，终究还是有些影响的。

　　蔚如璟还未答话，就听着门不大不小地被推开，一股风儿顺势就窜了进来，还带着一丝熟悉到不行的味道，令她立刻清明过来，神色欣喜。
　　“冉白。”
　　脱口唤了一句，鞋还没有趿好，就有些不稳地朝门口小跑去，哪知被脚下的裙裾绊着，身子不稳的扑了出去，幸而跌落在那个她想念了那么久的温暖怀抱。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了。”攥紧了那片衣衫，蔚如璟鼻尖酸涩起来，口气中的抱怨却是浓浓的依恋。

　　奚晔看着她的模样，神色不露悲喜，心中却明白，无论他待她多好，她的心里也不会有他的位置。

　　冉白的掌心落在蔚如璟的发际，轻轻地揉了揉，弯下身将她抱起，一手拾起一旁甩脱了的鞋子，轻言细语地哄着：“怎么鞋也不穿好，这地儿上凉，可别着了寒。”
　　“嗯，着寒了才好，着寒了你才会心疼我，来找我。”蔚如璟使着性子，面上却是忍不住笑意浓浓。

　　“怎会不来找你？原本他与我约定的便是明日就会将你还给我，而且不会要龙睛的，对么？”冉白说着话，眼神落在了奚晔的身上，唇角微微弯起弧度，笑意似淡而浓。

　　听到外面勒马的声音，车轱辘咯吱着停了下来，车帘一角微微掀起，一张皎若明月的面容微微侧露，淡薄的眼眸缓慢地抬起看了看四周，方才不轻不重地问了句：“可是到了？”
　　坐在马车外头的小僮应了声，跳下马车候到一侧，让明夜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迎面便是一阵清新的风拂来，带着些许秋意的凉。
　　抬头看着轻烟环绕的天遥山，心中竟有难耐的躁动，那个女子的音容，似乎愈来愈清晰可辨，仿佛，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