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山》月出长安

25、水中月

　　话音刚落，那令人“害怕”的当事人走到几人身边，放下酒杯开口道：“在聊什么？”

　　他一手撑着宋月摇身后的椅背，一手下意识便去握宋月摇的手。

　　围在旁边的几人对视一眼，眼神复杂，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傅宴深淡淡道。

　　一个看起来较活泼的女孩儿率先开口：“傅哥，你对月摇，不是用强的吧？”

　　“……”

　　“……”

　　傅宴深的脸色变得很好看。

　　没想到会被误解成这个样子，宋月摇张张口，转过头意图解释：“不是的……”

　　傅宴深拍拍她的手，没理会其他人，只是问道：“吃饱喝足没有？”

　　宋月摇回过脸点点头。

　　“那要不要现在回房间休息？”

　　宋月摇还未回答，向薇挑挑眉，伸出一只手搭在宋月摇身上：“傅宴深，这还当着我们的面呢，你不会真变那种人了吧。”

　　傅宴深抬眼，神情里有些无可奈何：“别脑补，今天我们行路多，阿摇累了，我带她去休息。”

　　见宋月摇浅浅笑，向薇这才松开手，对身边姐妹笑道：“我就说嘛，老傅做事一直光明正大，怎么会用强。”

　　几人笑起来。

　　“这真不怪我们，谁让月摇说害怕你，我们才误会了。”

　　“害怕？”傅宴深垂眼看向月摇。

　　她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答：“见第一面的时候。”

　　傅宴深微眯眸，极轻地应了个嗯字，随后捏捏她的手指，温声道：“走吧。”

　　宋月摇扶着他的手站起身来。

　　“老傅，这才几点，你们就要撤？”有人叫道。

　　“嗯，累了，去休息。”傅宴深淡淡答。

　　“不会吧？”

　　“你们不知道在那山上是什么神仙日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他们习惯了，随他们去吧。”白铎开腔。

　　“喂，可今天是为他们两个准备的接风宴啊。”

　　宋月摇看看傅宴深：“提前走是不太好，要不我们再留会儿？”

　　傅宴深将她外套上的盘扣系起：“不用，他们没这么不担事。”牵了宋月摇的手，他对众人道，“下次回来再陪你们喝。”

　　“行吧，主要是宋小姐第一次来京，我们只怕宋小姐玩得不尽兴。”

　　“不会，谢谢你们的招待。”宋月摇温声同众人道谢。

　　“那你们就去休息吧，我们今晚也都住这边，明天还可以见面。”

　　“好。”

　　走出大厅，宋月摇侧眸对身边人道：“宴深，你的朋友都很好。”

　　“是都不错。”傅宴深搂住她的肩，“冷吗？”

　　“不冷，风停了。”

　　“嗯。”他应一声，随即带她穿过长长石板路，向后院的房间走去。

　　大厅中，众人还在热聊着。

　　“别说，宋小姐还真如白哥所说，是神仙般的人物。”
　　“要不怎么会赢得傅哥的心。”

　　“我还从没见老傅那么温和体贴，跟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以前傅哥踌躇满志，生杀予夺啊，唉。”有人叹了口气。
　　“他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怎么可能，刚刚傅哥不是说了，下次回来再陪我们喝，他也歇够了吧。”

　　“那他是要回来跟温柯争权咯？”
　　“也都怪温柯姐，野心太大，做事太不择手段，好好一对璧人，非要闹到这么难堪的地步。”

　　“别这么说，以前傅哥也是满心事业，对温柯姐太不上心，人都会累，谁还没有疲惫游移的瞬间呢。”
　　“满心事业的人是温柯才对吧。”
　　“可她对老傅也确实是认真的，只是想压他一头而已。”
　　“她设计傅哥，想睥睨商场，这都没什么，可她最不该做的事是利用冯相……”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那是他们两个的事，咱们要关心的呀，就是老傅到底还回不回，什么时候回？”有人看向白铎，“老白，你跟傅关系最好，你肯定知道吧。”

　　白铎晃晃酒杯，抿了一口酒道：“不回来？那还是傅宴深吗？至于什么时候回，这我真不知道。”

　　“那他这个小女朋友……我看傅哥谈挺认真的，到时候一起带回来？”

　　白铎耸耸肩。

　　“要是被温柯知道了……”

　　话未说完，开口的人便被向薇打了一巴掌：“不该说的话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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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清亮，两侧的杏花树雪簇般开放着，宋月摇的视线在树间流连。

　　傅宴深抬抬下巴：“前面有长椅，我们先坐着歇一会儿？”

　　“好。”

　　树下的长椅，铺落着一层花瓣，傅宴深伸手拂去，坐下后，他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亲密习惯。

　　两人靠在椅背上，依偎在一起，懒懒地，静静地欣赏着月色与花树。

　　淡淡的酒气萦绕着。

　　过了一会儿，傅宴深开口：“阿摇怕我？”

　　这次宋月摇没有否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的。”

　　傅宴深发出极含糊的一声低笑：“那是你第一次见我，却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宋月摇疑惑地看向他。

　　“我第一天到南山，便在湖边见到了你。”傅宴深仰起头，微微眯眸看向天上那轮月，“你那时正在采荷，后来又望着一只蜻蜓出神。”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那天的月色，比今日还要美丽许多。”

　　宋月摇微微歪头，回忆片刻，她浅笑着开口道：“傅先生怕是记错了，那天的月光并不明亮，是有些黯淡的。”

　　傅宴深低下眸子，对上她的视线：“哦？是吗？”他笑起来，抬手将她鬓发碎发挽到耳后，随后托住她的脸颊，注视着她的眼睛，温声道，“见到你时，黯淡的月色也是很美丽的。”

　　是醉了吗？可他眼神专注，掌心温暖，让她有了想蹭一蹭的冲动，宋月摇的指尖搭上他手背。

　　还未表示些什么，他大手带着她的下巴微抬，吻就这样落了过来。

　　樱色的唇瓣轻启，宋月摇闭上眼。

　　一直萦绕着的淡淡酒气忽然便重了许多，勾缠在舌尖，醉意却沁到深处去了。

　　宋月摇捉住他的手指，有些不稳地借着力。

　　两人靠得很近，身体贴在一起，傅宴深却对这样的距离仍觉不满足，深吻的间隙，他落下手，一手揽着她腰身，一手勾着她膝窝将她抱起，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宋月摇完全被他的吻缠进混沌中，丝毫没有发觉他动作，只是觉得同他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于是便顺着胶着的心意，手臂攀上他后脖颈，继续同他热烈相吻。

　　天边的一朵游云，以极慢的速度向西而去，直至月色被其遮挡，夜色变得黯淡，两人仍缠拥在一起，不知所觉。

　　“喵~”
　　忽地一声猫叫从头顶上方响起，两人被惊动，这才稍稍分了开，喘息之间，宋月摇红着面，掀眸向上方看去。

　　杏花枝杈上，一只狸猫静静垂首望着她与傅宴深。

　　宋月摇被它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羞涩，又发觉自己正坐在傅宴深怀里，面颊热得更甚，正欲离开些许，那只猫儿受了惊似的从树杈上蹿到别处去了。

　　花枝摇晃，白色的杏花瓣纷纷扬扬，将两人落了满身。

　　游云散开，月色又变得明亮，宋月摇瞧见傅宴深头戴花冠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傅宴深瞧见她目含春泪，面颊微红，还是一幅惹人怜惜的娇娇模样，此刻笑起来，却又是天真明媚，不染尘埃。

　　心头爱起，他亲亲她鼻尖，随即低下头来与她亲昵磨蹭着：“阿摇，我想回去了。”

　　宋月摇有些疑惑：“回房间吗？”

　　“回山上去。”

　　“嗯？现在？”宋月摇有些不解。

　　“现在。”他捉摸着她的手，细细摩挲着，认真注视着她道，“回别墅也好。”

　　他那样望着她，眼底沉渊中兴起的墨色漩涡，似乎要将她溺下去。

　　如此坐在他怀中，一些身体感官也变得清晰起来，宋月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挽着他脖颈，贝齿轻咬红唇瓣，眼睫蝶翼般轻轻颤动。

　　“你是想……”她没有说完，因为来得太过突然，她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

　　傅宴深却很干脆地回答：“嗯，是，可以吗？阿摇。”

　　宋月摇注视了他几秒钟，开口问：“傅宴深，你喝醉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叫出他的名字。

　　“没有，我很清醒，可以吗？阿摇。”他眸色沉沉，声音却坦诚似一场青天白日的诱引，宋月摇微抿唇，极认真地想了想：“天有点晚了，要现在回别墅吗？”她并没有拒绝。

　　傅宴深静静望着她，半晌，他笑笑，似乎是在深处叹出一口气，随后又亲亲她脸颊：“是有些晚了，算了，我们回房间吧。”

　　“嗯。”宋月摇这声应得极轻，仿佛一个不完整的琴音。

　　傅宴深将她抱下，站好后，宋月摇微微踮脚，为他拂去沾染在头发上的花瓣，傅宴深亦然。

　　整理好后，两人牵着手一起走到后面的住房。

　　四合院差不多的布局，傅宴深走到北边其中一间，熟练地打开密码锁，一边推门向里走一边对宋月摇道：“这是个套间，你看看想住……”

　　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响，房间里的灯亮起来，红色的玫瑰花瓣飘飘扬扬落了满屋。

　　宋月摇被那爆破声惊了一下，呆在原地。

　　傅宴深也愣了一下，向房间里打量去，蜡烛，香槟，气球，心形玫瑰花，他几乎要扶额，这大概就是白铎所说的“准备”，他知道白铎不会搞什么过分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在意，可这，嗯，无伤大雅，俗气也是真俗气。

　　被这么一惊，从院子里一路随来的旖旎氛围是没有了，宋月摇却又笑起来，因为他们又被鲜花扑落一身，今天身上沾染的花瓣，择不净似的。

　　“白铎他们弄的，别介意。”

　　“没关系。”宋月摇从身上捻下一片花瓣，“他们对你真是用心。”

　　“他们就是太闲了，拿我们两个开玩笑寻开心。”

　　“这里你们常来吗？”宋月摇问。

　　“嗯，杏林是白家的产业，这个院子一直为我们几个保留着，有时间就会来聚一聚。”傅宴深关上门，转身时，他看见摆在茶几上的礼物盒，大大小小，堆了一桌，“那应该是他们送你的见面礼，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见面礼？”宋月摇愣了一下。

　　“他们第一次同你见面，准备见面礼也是应当的。”

　　宋月摇却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这方面。”

　　傅宴深揽住她的肩：“这次是你来京，理应是他们来准备，日后他们带另一半来见我们，我们也为他们准备便是了，日久天长，有的是机会还回去。”

　　他说得平常，宋月摇却心间一动，日久天长，他仿佛真是做了与她长久的打算。

　　“去吧，看看都是什么，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卧室弄乱，等我收拾一下，你再去休息。”

　　宋月摇被傅宴深催促着坐到沙发上，眼前的礼物盒子几乎堆成小山，不过她立即便发现，这些礼物似乎都是双份的，要么是同色系的包装盒，要么就是两个礼物盒的袋子被系在了一起。

　　盒子上大多都别有小卡片，她抽出一张打开。

　　“赠老傅及宋小姐，生日快乐。”原来他们也在借此给傅宴深补过生日。

　　她抬起眼，傅宴深正单膝跪地，清理着燃烧着的蜡烛，光影浮动，照在他脸上，将他的面容意外地映衬得温和。

　　“宴深。”她轻轻开口。

　　“嗯？”他转过头来。

　　“这些礼物都是双份的，送我，也送你。”

　　傅宴深稍稍愣了两秒钟，随即笑起来：“这些人……那你也帮我一起拆开看看吧，瞧瞧他们这么多年攒一起，都送了什么好东西。”

　　“好。”宋月摇笑着应。

　　随后她便认认真真坐在桌前，将每份礼物拆开，然后向傅宴深报出里面装着的东西，再将盒子收好放在一侧。

　　“嗯，一只蓝宝石领带夹……一只红宝石胸针。”
　　“一对手表。”
　　“一条项链，一……这是……车钥匙……”她打开盒子上的贺卡，送了辆车？好大手笔，宋月摇心中有些惊异。

　　傅宴深倒一直安静听着，没什么反应，她便继续往下拆，然后发现有一件礼物是特殊的，它并不是双份，只有一个盒子。

　　宋月摇有些好奇地将它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份文件，似乎是什么项目合同，盒子里同样放着一张贺卡，她拿起看到上面几行行笔利落的小字。
　　“宴深，听说今晚大家为你补过生日，你能接受这个日子，这真让人高兴，但想来今晚我并不方便前去，便只将礼物托人送到你那里，我仍是那句话，宴深，是时候回来了，企业在等你回来，我也在等你回来。温。”

　　宋月摇看了这行小字片刻，将它放回到盒子里，抬起头来，还未开口，傅宴深先问道：“怎么不说了？”

　　“这里有一份单独送给你的礼物，你来看看吧。”

　　“嗯？”傅宴深微微眯了眯眸，“谁送的？”

　　“落款是个温字。”

　　宋月摇看见傅宴深皱了皱眉，但又很快地恢复平静，仿佛刚刚所见是她的错觉。

　　“扔掉吧。”他淡淡地回了一句，随后也没有起身，而是继续清理着地上的蜡烛和玫瑰花。

　　“不看看吗？好像是一份项目合同。”

　　话音落下，傅宴深站起了身，但却没有向她走去，而是将清理起来的物品放置一侧，随后转过头看着她笑道：“你知道的，我事业受挫，现在可是无业游民，需要什么项目合同？扔掉吧，没关系。”

　　见他如此，宋月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盒子盖起放到一侧，继续去拆剩下的礼物盒。

　　待拆完，傅宴深也将客厅收拾得差不多了。

　　“是不是手都拆累了？好在卧室他们没有乱动，阿摇，你去看看喜欢哪一间，然后就洗漱休息吧，明天起床吃了早饭，我们就去博物馆。”

　　“好。”宋月摇软声应了个好，随即起身向卧室走去，但走了两步后，她却又转身，望着他道：“我们不睡一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