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山》月出长安

26、水中月

　　窗帘挡住了月色，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宋月摇靠在床头，细细观赏着手中一幅画作，这也是她今天收到的礼物之一，与她之前送给傅宴深的是同一位画家所作。

　　恣意的红玫瑰，妖冶如血，招摇地热烈地绽放在雪地里。

　　“还在看，这么喜欢？”傅宴深的嗓音响起。

　　宋月摇侧过目，他刚洗过澡，吹干的头发刘海蓬松散落，睡衣的领口微敞，露出漂亮的锁骨与冷白的肌色，是一种跟平常不太一样的松弛与俊秀。

　　不自觉盯着看了几秒钟后，宋月摇眼睫一颤，指尖下意识便收紧了些，但想到自己手里握着的是画，她又急忙松了开，视线也有些慌张地收回了。

　　好在画作没有受损，她放下心来，轻轻应了声嗯。

　　她喜欢这位画家的风格与笔触，热烈又冷酷，是不拘一格的浪漫与自由。

　　傅宴深走到床边，掀开被褥另一侧坐进去。

　　心脏似乎随着身边位置的下陷轻轻坠落了一下，宋月摇低着眉眼，将画作收起放到床头柜子上。

　　“画是白铎送的，还是向薇？”

　　“是向薇姐。”

　　“嗯，她一向细心，也有这些爱好。”傅宴深应一声，也靠在床头上，“她应该是跟这个画家认识，你喜欢的话，可以让她安排你们见见面，交流一下。”

　　“不用了，太麻烦她了，现在也没有同人家见面的必要，我只看看她的画就好。”

　　宋月摇靠着床枕，双手放在一起捉摸着自己的指尖。

　　“嗯，那就随你。”他侧过头，见她双手握在一起，便问，“冷吗？要不要打开空调？”

　　“还好，你觉得呢？”她也转头看向他。

　　傅宴深注视了她两秒钟，温声开口：“两个人睡在一起，应该是不会冷。”

　　宋月摇愣了一下，颊边即刻便有红晕淡出来。

　　傅宴深伸出手，摸了摸她脸颊，随即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臂膊：“别想，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

　　枕着他胸膛，已经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听到他这样讲，宋月摇反倒有些好奇起来，她微微抬头，问道：“为什么？”

　　傅宴深沉默了两秒钟，答：“等回去。”

　　他是在介意地点吗？宋月摇抿了下唇，不再讲话，侧脸重新贴在他胸膛，他的心跳声很明显，她下意识地数将起来，有些神奇，他与她的心，此刻似乎是同频的。

　　在他胸前靠了一会儿，又说了两句晚餐席上相关的话，只是片刻间，不知是酒意熏蒸上来，还是今日确实累了，她的眼皮竟变得沉重。

　　“阿摇。”

　　“嗯？”

　　“喜欢这里吗？”

　　是在问山庄吗？宋月摇抬手揉了下下眼睑：“嗯，这里很好，你的朋友也都很好。”

　　傅宴深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臂膊，低眸思索着什么。

　　又许是两个人靠在一起，体温感染，的确温暖，神思也有些迷蒙了，宋月摇又揉了下眼睛：“傅宴深，我困了。”

　　傅宴深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她又叫出他的名字，似乎是下意识的。

　　默了默，他松开手臂：“好，我关灯，睡吧。”

　　“嗯。”宋月摇离开他手臂，躺到床上盖好被褥，闭上眼，几乎是立刻便要进入梦乡了。

　　但在黑暗中，昏昏然里，他的吻落在她颊边：“晚安，阿摇。”

　　“晚安，傅宴深。”

　　--
　　静悄悄地一夜好梦过。

　　睁开眼，房间里仍是一片昏暗，但直觉告诉宋月摇，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不知夜里是怎么枕在了他肩头，手臂搭在了他身前，保持了一会儿侧躺的姿势后，宋月摇准备挪开他握在自己的腰间的手起身。

　　“早。”只是微微一动，黑暗里，有些低哑的嗓音响起。

　　宋月摇愣了一下，抬起的手放回他胸前，柔声道：“早。”

　　“昨晚睡得怎么样？”傅宴深大手松开她腰身，往上挪了挪，搭在她的后背。

　　宋月摇肩背纤薄，隔着稠衣，他感触到她轻轻颤动的骨节轮廓，手下应是一副极美的蝴蝶骨，傅宴深在心底叹出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想要描摹深压的冲动。

　　“睡得很好。”她温声答，这样伏在他胸前，讲话时摩挲着他的睡衣，脸不自觉便热起来，又想到自己可能一整晚都睡在他身上，宋月摇愈发觉得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撑着手臂，半个身子支坐起来，轻声问道，“你醒很久了吗？”

　　“也是刚醒。”他抚了抚她的背，亦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枕背上。

　　按下床头按钮，房间里的窗帘徐徐拉开半扇，清晨的阳光打进，在地板上投出清晰的花窗影，天色果然是大亮了。

　　宋月摇收回视线，微微偏头，却没有看向傅宴深，只是垂着眉眼道：“不好意思，昨晚不知道怎么……是不是让你没睡好？”

　　她发丝散落，遮了半边脸颊，不太明显的光线里，愈显她肌肤白皙，线条纤柔动人，傅宴深注视了片刻，抬手将她散落的发丝理到身后，温声道：“阿摇不用觉得抱歉，你在我怀里，我睡得很好。”

　　他嗓音平静，完全没有轻浮意思，宋月摇抬眸，见他神情亦是淡然稳重。

　　她放下心来，眉梢浅出笑意，软声道：“那就好。”

　　她面容嗓音，婉柔清丽，似这早春的晨光晓气，傅宴深不再让自己看下去：“嗯，时间不早了，我们起床洗漱，去吃早饭吧。”

　　“好。”

　　到了前厅，其他人已经在用餐，瞧见他们两个，都笑得十分得意的模样。

　　“月摇，早啊。生日礼物喜欢吗？”

　　“都是珠宝，对你来讲是不是有些俗气了？”

　　“不会，珠宝珍贵，我很喜欢，谢谢。”

　　“老傅呢？这还是第一次送你生日礼物，搞得我还怪紧张，不知道你满意否？”

　　“那辆车可是我看好了没舍得给自己买的，你可不能放着不开啊。”

　　“谢了。”傅宴深将从车里取来的茶叶放到桌面上，“这是阿摇从山上带下来的，你们尝尝吧。”

　　“你这是收了礼不好意思了。”白铎啧一声，“昨晚都没想着拿出来给我们尝尝。”

　　“嗯，确实，昨晚没想起来。”傅宴深淡淡答着，拉开座椅让宋月摇坐下。

　　白铎嘿了一声，跟众人道：“这人连口茶都舍不得给我们喝，我看咱们过会儿还是把礼物都取回来吧。”

　　宋月摇看看他们，浅笑着开口：“昨天我们到得晚，确实是没想起来，也不是什么太好的茶叶，你们尝尝，要是喜欢，回去了我再给你们寄。”

　　“还是月摇会讲话，老傅你真是好福气。”向薇笑着说道，“可要好好对人家呀。”

　　“会的。”傅宴深落座，先习惯性地握了握宋月摇的手，没感觉到凉意，这才松了手拿起筷子来。

　　“先把茶泡上尝尝。”

　　“傅哥，你们今天什么安排？要不要去我新开的马场玩玩？”开口的人叫做吴玥钟，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不了，下次吧，阿摇今天想去博物馆。”

　　“博物馆？那种地方，现在是清明节，估计得不少人吧。”

　　“对呀，你们两个不刷短视频吧？最近博物馆特火，节假日真不一定挤得进去。”

　　傅宴深和宋月摇对视一眼，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让我来给你们问问哈。”有人拿起手机发了两条信息，片刻后便抬起头说道，“别想了，你们等热度过去再说吧。”

　　“哈哈哈，还是跟我去马场玩吧。”

　　傅宴深看向宋月摇，宋月摇温温笑笑：“是我们这次来得太匆忙了，下次再去吧。”

　　傅宴深点了下头：“那你还想去什么地方？”

　　“嘿，咋不听我说话呢。”吴玥钟伸直脖子，“来我马场玩啊，宋小姐，我的场子可好了，马也好，你会骑马吗？傅哥会，让他教你。”

　　宋月摇笑着看看他，又转头看向傅宴深：“不如就去骑马吧。”

　　“好，那上午就去骑马。”他夹一只虾放到宋月摇的盘子里，“下午……”

　　“这茶真不错。”向薇放下茶杯，看向身边的宋月摇：“下午去我的画廊吧，月摇不也是学画的吗？昨天我送的那幅画，你拆开看没有，喜欢吗？”

　　“很喜欢，是雀的作品。”

　　向薇点点头，笑道：“很有才华的一位年轻画家，今天下午她在我的画廊里有个画展，你想不想去看看？”

　　宋月摇微微歪头，昨晚傅宴深问，她还说不用见，看来真是阴差阳错，不能拒了，她点点头：“那就麻烦向薇姐了。”

　　“小事，不用跟我客气，之前傅宴深给我看过几幅你的画，月摇，你将来也必定成名。”

　　宋月摇温温笑笑：“谢谢你，向薇姐。”

　　“可以，上午去我马场，下午去薇姐画廊，中午我来安排，谁也别抢哈。”吴玥钟大声道。

　　“瞧你热心的，该不会是想让傅哥给你投资吧。”

　　大家笑起来。

　　“我现在没工作，可投不起啊。”傅宴深也笑道。

　　宋月摇看他一眼。

　　“傅哥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就是想让你们去玩玩。”

　　“行了，快吃饭吧，吃完出发。”

　　用完早餐，有几个离开了山庄，剩下的便都一起去吴玥钟的马场。

　　因在同片山区，马场与山庄路程并不远，众人到达后，时间还算早，外面的温度也不算高。

　　“有点冷，我先带你们逛逛吧，看看马。”吴玥钟开口。

　　“我就知道你是想炫耀你那些宝贝马。”白薇笑道，“月摇你家在山上，应该见过不少野生动物吧。”

　　宋月摇点点头：“山上的动物是挺多的。”

　　“但没有马呀，宋小姐，我跟你讲，我这里的马，好多品种……”

　　白薇扶额：“开始了开始了，来个人就讲一遍，来个人就讲一遍，上辈子白龙马托生的吧。”

　　宋月摇只是笑。

　　“那你们两个跟着他去看马吧，我们就先换衣服去骑两圈。”

　　“好。”

　　傅宴深和宋月摇跟着吴玥钟到马房。

　　“你这地方还确实挺大的。”

　　“那当然了，要养好马，骑好马，必须得搞大一点嘛。”

　　“这边的几匹是我自己骑的，后面的是会员寄养的，那边是顾客可以挑选的体验马，不过也都是我精心挑选培养的好马。”
　　“看这匹，弗里斯兰马……”

　　宋月摇抬头认真看着眼前这匹毛色乌黑，体型健硕的大马，诚实夸赞道：“它好漂亮。”

　　“当然了，它可是我的国王。”吴玥钟得意道，“来看这匹，汗血马……”

　　他一一介绍完自己的马匹，又开始介绍会员的：“薇姐的马牵出去了，里面这匹也是她的……”

　　“这匹是白哥的，养得也很不错吧，不过长得好，性格也跟他一样，嘿嘿，这匹性子更烈，是温姐……”吴玥钟忽然一个急刹住了口。

　　宋月摇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瞧着傅宴深，面色有些尴尬。

　　傅宴深却是面容平静。

　　“行了，再介绍下去，这一上午就骑不上了，走吧，我们去挑马。”

　　“好好。”吴玥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我带你们去挑马，宋小姐，你以前骑过马吗？”

　　宋月摇的目光从那匹看起来俊秀又高傲的黑马上撤回：“骑过的，只是可能骑得不是很好。”

　　“会骑马就好了，傅哥骑得好，让他带你。”

　　宋月摇看向傅宴深，他也向她看过来，似是才反应过什么，说：“阿摇会骑马？”

　　见宋月摇点头，他笑笑：“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宋月摇将手搭在他手臂上，柔声道：“我也不知道你会骑马呀，我想我们之间，还有很多彼此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