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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唱曲 ...

  •   苏湘瞪了好几眼竹帘另一侧的那道白色身影,心道这个煞星好端端的又回来做什么,本来她可以顺水推舟让苏珍替她献艺自己躲懒的,现在为了苏府的面子,她也得硬着头皮站出来献丑了。

      他想看她出丑,她偏偏不叫他如意了,哼!

      苏箐和苏珍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但此时情势难下,二人也只得重新坐下,看着苏湘迈步走了出去。

      “唱曲儿?”永平郡主看了一眼身侧的李徽柔,两人皆是有些讶然,“可需要乐师伴乐?”

      苏湘规矩作礼:“不用了,小女清唱便可,唱的不好还望郡主、世子和各位见谅。”

      却是偏偏略过了除却康王世子和永平郡主外身份最高的魏凌。

      另一侧被故意忽略的当事人却无声弯了弯唇,执起手边温茶轻闲的抿了一口。

      但听一道古老轻柔的小调自竹帘那侧的矮小人影口中传出时,他执茶的手却不禁顿了顿。

      苏湘闭上眼睛,跟随记忆中的曲调唱出了声音。

      这是在场所有人乃至爹爹娘亲和哥哥都未曾探知过的她的前世过去,那时碧荷刚死不久,她心灰意冷之下裹着破棉袄日日在荒院中磋磨度日,不茶不饭唯求一死。

      后来有一日,她枯坐在漏风的冷窗前呆呆望着天上寒月,却听到隔壁的后街上,有一户新搬来的贫贱歌女对闺客弹唱了这样一支小曲。

      她听了一次便入了心,后来每逢深夜,她便趴在窗户上等着隔壁歌声响起,那是她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唯一的一点慰藉,听得久了便也会唱了。

      这小曲叫天涯歌女,讲述的便是一名歌女颠沛流离凄苦飘零的一生。

      “吾本沅陵人,家住铜锣湾,家中弟两个,父母穷苦人;

      七岁母亡父再娶,幼弟寒衣无棉絮,冬夜双双僵死去;

      九岁卖身花柳巷,十三学得曲艺成,十五争得花中魁,沅陵才子无不承;

      谁料红颜命数薄,忽闻动地急鼓声,塞外烽烟起,踏破欢歌梦;

      惊惧半月余,国破城亡楼亦塌,一朝梦碎,山河不再,十八流落南京下;

      十九嫁作商人妾,独宠一年余,府中添新花;

      后逢灾旱年,商夫遣卖凋零女,再回花柳巷,复拾旧琵琶;

      如今二十亦有八,容颜弹指去,无处觅芳华;

      此夜与君唱一曲,为道一生悲怨情,亦为明日买米茶;

      红颜斑斑如蝼蚁,女子生来凄苦命,愿曲一支诉痴愿,来世化春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苏湘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她特有的如盈盈春水一般的温软,但她越是用最平淡柔和的嗓音将一名歌女的凄苦遭遇娓娓道来,便越显得这曲子苍凉凄寒,道尽了曲中人的一世心酸。

      随着最后一道凄离悲柔的尾音消失,苏湘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水榭中却久久无人说话,众人似乎还沉浸在这曲中无法回神。

      许久,不知是哪位公子叹了一声:“此曲……甚好,不知苏三小姐从何处学来?这曲子又叫什么名字?”

      苏湘侧身看去,只见是坐在男子席位第二排的一名身材高挑的蓝衣公子,便礼貌回了一礼:“此曲是小女往日在青州听一流浪歌女所唱,因听了一次着实喜欢,便私下自学了,此曲名叫《天涯歌女》。”

      “天涯歌女……真是好名,亦是好曲,也因苏三小姐有一副好嗓子,才叫我等今日听到这一妙曲,实乃在下之幸事。”

      那公子连连叹了几声,似很为这曲中之人可惜可怜。

      连康王世子语气也郑重了几分道:“章兄所言不错,此曲无论词曲皆为上乘之作,怕多半是那歌女根据自生经历所创,可惜我等是无缘得听原声了。”

      永平郡主听完此曲神色也有些凄然,那歌女最后一句“女子生来凄苦命”不知教她想到了什么,目光不自觉瞟向了竹帘后始终在她余光所追之处的那人,但那人目光却从未多分自己一丝,如此一想心中更觉闷闷。

      魏凌此时确实并未注意到她,他缓缓搁下手中那杯已然冷却的清茶,抬眼看向竹帘后那抹乖巧静立的娇小人影,眼中兴味儿之余更多了一丝探究。

      这时康王世子瞧他方才似乎也听得入神,便故意挑动他道:“衔玉,你觉得此曲如何?”

      魏凌挑了挑眉,刚想开口,余光却注意到那只本来静立着的小人儿耳朵尖儿似乎动了动,便略勾了勾薄唇,勉为其难般:“词曲尚可,但音韵不足。”

      他这话一出,众女脸色各不相同,其中同情有之、暗讽有之,暗讽之中尤以苏秀最甚。

      她本对苏湘并没有多少喜恶,方才将她牵扯出来时她还暗自心虚着,不成想这个看起来最老实乖巧的却是个最会扮猪吃老虎的,竟故意装笨大出了风头,难不成往后苏府里她不止要和苏箐苏珍比,还多了个看起来本就不如她的苏湘不成?

      不过幸好魏世子慧眼识珠,看出来她是个自作聪明的。

      呵,得罪了魏世子,她瞧她以后还怎么跟在苏箐屁股后头张狂?

      而苏湘却根本没注意到苏秀的这些小心思,她隔着竹帘捏着拳头瞪着魏凌那个煞星许久。

      魏凌也好整似暇的瞧她,以为她马上要忍不住掀开帘子冲过来与他理论,却见她忽而塌下了肩膀,略带着沮丧和抽泣的小奶音冲着他远远行了一礼:

      “魏世子说的不错,是苏湘不知天高地厚,自学了几句便出来丢人现眼了,只是苏湘不会别的才艺,若是真随便念了首诗,便是给府里才艺出色的姐妹们故意丢脸,苏湘不想这样的。往后苏湘一定好好研习才艺,不再让魏世子失望。”

      说完她便捂着脸蹬蹬蹬迈着小腿儿跑到最后一排扑进苏箐怀里去了。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怎么看怎么像是魏世子仗势欺负人家一个才十岁的小姑娘,还将人小姑娘给欺负哭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魏凌自己也是愣了一瞬,而后却并未如众人想象中那般恼羞成怒,反倒是嘴角的笑意又莫名扩大了些,眼角都染上了一抹抑制不住的悦色。

      康王世子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反倒觉得他这性情真是日益古怪恶劣,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他出言安慰苏湘道:“苏三小姐莫误会,衔玉自幼善音律,连宫中太乐署最负盛名的乐师也难叫他满意,他不过是对音律苛刻了些罢了,并无针对你的意思。苏三小姐年仅十岁,便有一副叫人听得入神的好嗓子,当自豪才是。”

      “在下亦觉如此,苏三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是刚才那位第一个开口说话的章公子。

      方才其他小姐献艺时,可没听康王世子和这位寡言的章公子说这么多话,一时间也有些小姐看着苏湘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苏秀则暗自咬着唇,心里极为不甘心。

      倒是苏珍暗自松了口气,心道今日苏府出的风头已然够多了,可莫要再出什么乱子。

      苏箐和骆玉珠还以为苏湘是真的委屈了,哪知刚准备安慰她,便见她从苏箐怀里抬起一张红润润的小脸,正冲她们笑的一脸灿烂。

      两人抬头瞧了一圈,见魏世子在众人目光之中反倒成了仗势欺弱的恶人,便一下子明白了她方才那套动作的用意,偷偷冲着她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我妹妹,真机灵!”

      苏湘见她这一茬已经被揭过,众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击鼓传花,这才悄悄坐起来,脸上表情得意的像是偷了腥的小猫。

      哼,就算是未来大奸臣又怎样,她苏湘重活一世,谁给的气都不随便受!

      谁知她刚得意的扬起小脑袋,便正好对上了对面那人的一双好整似暇的凤眸,虽隔着朦胧竹帘,却仍感受的到那眼尾吊起的一丝笑意,戏谑非常。

      她忙低下脑袋装没看见,和苏箐、骆玉珠二人谨慎防着前头的苏秀再出其不意耍什么阴招。

      哪知这次苏秀并未针对她们,反是始终将那花束握在自己手里,待得永平郡主再次喊停时,她主动施施然站了起来。

      “小女苏秀,见过郡主、康王世子、魏世子。”

      见是她站起来,苏珍尚还维持得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抬眼看向苏秀,眼中已是一片冷然。

      永平郡主见又是个苏家的小姐,先是愣了瞬,而后冲着身旁的李徽柔笑道:“可真是巧了,今日怎得都是苏家的几个小姐中了彩?你瞧起来年纪也不大,几岁了?”

      苏秀柔柔行礼:“回郡主,小女家中行四,刚满十岁。”

      “行四?那不就比苏三小姐还小上几个月?那你又会什么才艺?”

      苏湘从背后看苏秀,心里已经大约猜到了她的心思。

      前世宋姨娘自嫁于二老爷得了半辈子的疼宠,便觉得女子当巧用邀宠手段魅惑男人方得好姻缘,是以苏秀自三岁刚学步起便教她卖弄风姿,其中尤以跳舞为首。

      所以虽然苏秀现在才十岁,实际上却已经学了六七年的舞,只是这舞……也非常舞。

      当年便是因为苏秀那一支精心设计的舞,才成功勾到了沈骏的心,只是那该是几年后才发生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这次来王府打破了事情原有的轨迹,才将事情都提前了?

      果然,苏秀抬首瞥了眼那竹帘后的数十道俊俏儿郎的身影,目光更是在康王世子与魏世子身上多停了停,而后自信一笑:“小女……会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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