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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第三章: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

      谭家四兄弟走到已遥遥可见芙蓉庄一带粉墙的位置时,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突兀的出现的路中,横在他们前行的方向上。石头顶上盘膝坐了一名蓝衣青年,剑眉虎目,端的英武不凡,膝上横放了黑黝黝一柄厚剑,怕不有几十斤的分量,正微笑着打量着四人。
      谭地微哼了一声,另三人齐齐刹下步子。他独向前迈了一步,用下巴一挑:“什么人?”
      蓝衣青年一抱拳,笑着开口:“凤水谭家四位前辈,如是要往芙蓉庄去,听在下一言,还请回去吧。”
      “你是芙蓉庄的人?”谭地似乎在拈他的分量,“只你一人一剑,要拦我们四人吗?”
      “不敢,四位前辈明理之人,想来也不会与小辈争执。在下在这里恭候大驾,只是有言相劝。凤水谭家纵横江南的威名,莫要因一时的意气之争贻笑大方。”
      “意气之争?”
      童翼莞尔道:“谭家当家大小姐心许穆公子,倒也算是一段佳话,只是我大哥对谭大小姐素有敬重之心,而无男女之意,如今娶得娇妻,琴瑟合鸣,四位前辈又何必一定要强求姻缘。”
      “你叫穆晋大哥,莫非是虎啸山庄的童翼?”
      “正是在下。”
      谭地双手一合,将肩上半扇门板般的大刀向地上一插:“你们既然是金兰兄弟,你可当得了穆晋的主?”
      童翼摇摇头:“我是弟弟,怎么做得了大哥的主,不过如果是谭大小姐青睐一事,大哥现在无暇,在下或许可以勉强担当一二。”
      谭地拄着刀柄瞧他两眼:“我等并非不明理之人,只是穆晋他当众驳回我家大小姐美意,让大小姐颜面尽失,这口恶气,谭家也不是闷闷就咽下了的鼠辈,我们兄弟这一来就是要到芙蓉庄闹他一场。你是他义弟,自然回护他,如今拦在这里,想来也不肯我们就这样过去。”
      “今日芙蓉庄大喜,不见刀兵,四位前辈如果执意不肯回去,在下不才,也只好得罪了。”
      “你要以一拦四吗?”
      童翼笑笑:“还请四位前辈手下留情。”
      谭地干咳一声:“我们兄弟也不是凭欺负小辈立下的名声。童公子,你既然一力要为穆晋担当,我们也不好折你的面子。我们兄弟四人四刀在这里,每人以三十招为限,买你这条路的过路能耐。这一百二十招一过,你无事,我无事,大家好聚好散,就此别过,我们回我们的凤水,你去喝你的喜酒,如何?”
      童翼听了,将剑一抄,跳下大石:“那就请四位前辈赐教了,在下荣幸。”

      史云裳斜依在树上,一根手臂粗细的老干正从他身下横过,稳稳托住,由他躺得舒服惬意。要不是六七丈外刀光剑影,金铁交鸣,倒不是失是个午睡的好去处。
      史云裳一臂曲在脑后枕了,一手百无聊赖的将驭龙箫在指端转来转去,那大树枝繁叶茂,凉伞般将阳光遮了大半去,只有无数点细细碎金般的光线浓浓淡淡洒在身上,与他那身黄衣相映成趣。
      大道上五人斗在一团,史云裳眯眼看了片刻,轻轻吐出衔在嘴里的小叶,嗤笑一声:“以四敌一,倒不算是以大欺小了?这谭家的道德标准倒是有趣!”

      虎啸庄虽然也是用剑名家,却与一般剑术走的轻灵路子大相径庭,一柄重剑,不下二十斤的分量,磕碰劈刺,气势惊人。谭家四刀门扇也似,和起来重愈百斤,与人相斗更是每每硬磕硬碰,但撞在童翼剑上,却是讨不到半分便宜,一连十几招拆下,反被夺了先机,大出意料。
      童翼先前应下四人挑战时,只当他们要用车轮战术轮番消磨自己,他自幼练习重剑,体力过人,到也不惧。没料到剑一出手,谭家四兄弟却立刻占住四周方位,同时出招,这一来不似前辈与小辈较量,倒带了江湖中宵小偷袭的卑劣。童翼心中不免恼四人不尊,手下也不肯再收束实力,索性拿出八九分实力,在三十照内折了他们四人,算是一个教训。
      这一来场中斗得更是激烈,五人都是互不相让,刃挂金风,四周一片沙石乱滚,好不狼籍。
      二十余回合一过,童翼卖个虚招,一剑挑飞谭火板刀,顺势剑尖斜刺,在谭风肘弯曲池穴上轻轻一点,谭风半条右臂酸麻,板刀把握不住,也郎当一声脱手落地。谭家兄弟转眼间折了两人,谭地谭水脸上未免挂不住,怒喝两声,板刀更是泼风一般,毫不留情向童翼胸前背后招呼,谭火谭风虽失了兵器,也不肯罢手,各施拳脚,继续攻了上去。
      童翼见明显已经分了一筹高下,四人还缠斗着不肯罢休,倒也拿他们没办法,又担心他们不肯守约,重剑便多指向谭地谭水,打算在卸下他们兵器后再做打算。
      转眼间又是几招拆过,童翼重剑在胸前划出半圆,迎上谭水刀锋,暗夹巧劲。刀剑相触,一股大力轰撞过去,谭水胸口被那道劲力一逼,如同压了一座山般,气息流转不通,耳边只一声脆响,手上一轻,刀已落在一丈开外,直没入地面三尺余,只有刀柄露在地面,柄上蓝丝缎寸寸朽断。
      童翼手上不停,半路剑身回环,又迎上谭地。两招刚过,微风拂过,一道黄影飘入场中,右手洞箫架住谭火谭风双拳,左手虚向谭水一按,笑道:“四位前辈,三十招已经过了!芙蓉庄的酒已经热好,只等少庄主开席了。”

      假山之后,绿树成荫,蔷薇满架,一座构架精巧的八角凉亭掩映在重重美景之后,仅露半角飞檐,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想要找到这处所在,绝非易事。
      史云裳半倚着亭栏坐着,手中半盏佳酿,却不喝,只看着对面的童翼,笑道:“少庄主,良辰美景,怎么你看起来倒不太快活啊!”
      童翼看看石桌上的酒杯,苦笑一声:“史公子,你刚才的手段未免过激了些,凤水谭家怎么说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脸的门派,你削了他们兄弟的胡子,虽然是没有伤人,但这种侮辱,还不如砍他们两剑痛快,他们兄弟本来就是挟怒而来,现下又含恨而去,这事恐怕要不得善终了。”
      史云裳挑他一眼:“辱了他们脸面的是我史云裳,他们要找也是找上听弦小筑或星河教,怎么,少庄主还怕给虎啸山庄惹上麻烦不成!”
      “史公子,在下绝非这个意思。”童翼急急一按桌面,“童翼如果是怕事之辈,今天也就不会与谭家兄弟对上了。但今天的事,我原意是想为大哥无声无息解决了麻烦,结果却反使他们间的梁子更结深了一成,想来不免惭愧……”
      史云裳一拂袖站了起来,踱到童翼身边,放下酒盏:“少庄主,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在怪我贸然出手,为芙蓉庄惹事了……”
      童翼气唉一声,也站了起来,转身对着史云裳打个躬:“史公子,我即没怕你给虎啸山庄寻上麻烦,也没怪你为芙蓉庄惹事,我揽上谭家的事,自然就敢担当,只是你这一路拿偏要话题挤对在下,莫不是我什么地方冒犯了,还请明示。”
      史云裳笑一声,抬手想拍他的肩,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挺拔身材遇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只好退而落到桌上,撑住了,偏头向他一笑:“少庄主误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如果我不说,难道少庄主就不考虑这些后患?不过这也是谭家兄弟自寻无趣,怪不得你我。”
      “他们毕竟是前辈……”
      “我见他们以四敌一,还当是江湖无名之辈挑衅砸场呢!”史云裳嗤笑,“少庄主不说,我到忘了他们还顶着‘前辈’的帽子了!”
      童翼被哽回去,张了张嘴,又找不出什么话应对史云裳,只好又折身坐下,抄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又为两个杯子各自添满,向史云裳一举:“算了算了,事情已经做了,还去烦他干什么。史公子,请。”
      史云裳接过杯:“少庄主大心性,何必在这些事上辎铢必较,有酒当饮,不要坏了雅兴。”

      两人俱是好酒量,但佳酿适口,却也不急着鲸吞海饮,酒盏小巧,十几杯下来,也不过半斤的分量,倒是两人配酒聊着那些江湖中事,英雄年少,爱的是快意恩仇,恣情挥洒,半个时辰下来,大是投机,未免滋生相见恨晚之意。只是史云裳天性倨傲,言语中颇有不羁,童翼是家中独子,虽然也是江湖子弟,但老庄主教子甚严,拘了不少棱角锋芒去,有些观点,难免争执,好在两人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争论之中,渐又生出惺惺之感,越发投缘了。
      十几轮后,酒正酣处,童翼忽然指着史云裳腰间玉箫,笑问到:“史兄,江湖上誉你‘玉管朱弦’,莫非这箫就是你的应手兵器了?可我见你削去谭家兄弟胡子时,用的虽然是他们脱手的板刀,但却好精妙剑术,绝非临时起意而来。”
      史云裳腕一翻,将玉箫托在掌上,笑吟吟挽了一个剑花:“我自幼修习的,本就是流霞剑,只是好剑难求,我这箫又硬愈金石,端得是件宝贝,索性就拿它顶了。时日一久,倒也顺手,也就没了再换的念头。”
      童翼只是摇头:“这箫虽好,终究是件乐器,用来沾染血光,未免暴殄天物,是大不敬了,史兄也是音律名家,如何舍得。”
      史云裳听他意思,向前一凑,笑眯眯道:“你忽然扯出这些论调,想来不是无的放失,可是要有好剑引荐给我?”
      “史兄果然冰雪聪明。”童翼伸手拿过驭龙箫,拈了拈,入手颇有分量,又推还给史云裳,“史兄想也听说了,这代剑庐只得一个传人,两年前才是第一次开炉,半年前,铸出一剑,立刻引了无数人幕名求剑,其中良莠不齐,难免有些不入流的手段。剑庐主人不想卷入纷争,便将剑托于几位武林宿彦,由他们主持一场较擂,能者得剑,务求公平。我等几人不才,侥幸承担了由剑庐送剑至齐云台的任务。我见过那剑几次,长短分量,与史兄这箫倒也不差几分,所谓英雄宝剑,这次齐云剑擂,史兄何不去试试身手?”
      史云裳长笑一声:“你是叫我去打擂夺剑?”
      “史兄意下如何?”
      “那要看这把剑是否值得我走这一趟了!”
      “史兄但来无妨,绝不会败兴而归。”
      “哦?”史云裳挑挑眉:“你也是用剑之人,这等好剑,怎么不自家留下,只管推给我?”
      童翼将自己那把剑向桌上一拍:“剑是好剑,却不是我用的东西。以我这剑重一柄可折它三柄,即便得了,也用不上手,反而折损了宝剑。那把剑虽未出鞘,气势却早已透鞘而出,夜间看去,秋水生华,我这些年也见过几把名剑,各有千秋,但多是霸气,独这剑,竟偏得一分卓然于世的神韵……”
      史云裳咳一声,“你说得千好万好,我倒真想去见识一下了。”
      童翼竖起一根手指:“下月初一,我一定在齐云台恭候史兄。”
      “那就有劳为我料阵了。”
      “还望史兄赢得宝剑归。”童翼擎杯。
      “借你吉言!”史云裳一仰头干尽杯中酒,拈过玉箫长身而起,“今日好兴致,少庄主,美酒当前,不要歌舞丝竹乱耳,你与我以手中剑箫品评一番如何?”
      童翼听了,也兴致高昂的起身:“那就向史兄讨教一二,只是这刀剑无眼,我就用这鞘来会史兄的驭龙箫。”
      “无妨。”史云裳足尖轻点,掠到亭外空地,横箫当胸:“少庄主请。”
      童翼一点头,握住桌上剑随意一抖,呛啷一声龙吟,剑身被他以内力生生逼出,射入亭旁老树。童翼倒握剑鞘,笑一声:“史兄接了!”双袖一展,大鸟般掠出亭,半空中削劈点刺,连换四式,漠漠一片淡褐剑光,向史云裳当头罩下。史云裳掌中箫坚比金石,也不惧硬碰,当下左移半步,右手持箫递出,箫身微颤,看不清是哪种手法,身前已起了一片翠绿箫影,大如伞盖,迎上剑光。
      剑光箫影相触,不过弹指之间,已经叮叮当当不下数十声脆响,两人去势同时一顿,各自向后跃开半丈,相视间,视线流转,彼此点头一笑,又同时猱身而上,缠斗在一处。

      “云裳!阿翼!阿翼,云裳……呃……”
      发现史云裳与童翼莫名其妙不见后,罗绶几乎翻遍了整座芙蓉庄。
      这两人,一个是新娘的表哥一个是新郎的义弟,却直到拜天地的吉时将近,仍不见踪影,罗绶原本只当他们去席中拼酒,没想到问遍了在场宾客,竟无一人见过他们的形迹,这才急了起来,抓狂般把四处的边边角角都搜了个遍,直到最后,才想起穆晋曾经说过这一处所在,是童翼在芙蓉庄中最得意的去处,好容易找过来,刚刚分开披离如锦的花木,眼前一花,两道凌厉剑气同时向他咽喉点来。罗绶啊呦一声,脚下本能一转,倒折开丈余,凌空一个翻身,已撤出腰间软剑,头也不回,倒提过头,向后一搪。
      两声脆响,罗绶被震得手腕微麻,没好气的收剑回腰间:“你们两个,大喜日子里舞刀弄剑,倒是好闲心!”
      史云裳与童翼相顾大笑。史云裳一掠回亭,玉箫一挑,石桌上酒坛滴溜溜打着旋飞向罗绶:“你忽然冒出来,扫了我们两个好兴致,过来罚酒!”
      罗绶一偏身,酒坛擦耳而过,在他身后的童翼一把捞住,顺手送到嘴边一大口灌下:“罗大哥不赏脸,我替他喝了吧!”
      史云裳笑哼一声:“他不稀罕,我也不稀罕!少庄主,你身法慢我一步,失了一掌,算来酒席上要欠我三坛了!”
      童翼抱着酒坛:“你臂力逊我,玉箫打穴带偏两次,这三坛我还要找给你的!”
      “彼此彼此!”史云裳转身去拔下童翼射穿在大树上的剑,扬手丢过去,童翼也不用手去接,只把掌中剑鞘一扬,呛啷一声,剑入鞘,鞘吞剑,分毫不差。
      罗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抢下童翼手中酒坛,咕咚咚一口气喝下,空坛丢在一边,抹抹嘴恨道:“你们两个,两坛酒躲起来喝了三个时辰,偷懒也不是这个偷法!吉时马上就到了,还不快和我去大厅,还想喝,席面上的酒足够把你们丢进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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