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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第十六章:泠泠七弦上

      蜀桐木性实,楚丝音韵清。
      调慢弹且缓,夜深十数声。
      入耳澹无味,惬心潜有情。
      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

      莫轻衫摒退随从,独自一人被谈青匣引入青笺春秋深处时,天色已晚。朦胧中一座楼台隐现,轮廓还未看得清,琴音悠扬,先入了耳中。
      莫轻衫冷冷一笑:“闱主真好雅兴,入夜静坐抚琴,超然物外。”
      “莫公子,这边请。”在数步之前引路的谈青匣对莫轻衫的语气恍若未闻,分花拂柳直到楼前,进入后便是间小巧洁室,三支紫铜烛鹤皆燃着,照得满室生辉。右壁下一排粉阶通向二楼,却是轻纱绣幔低垂掩映,难得一窥。
      莫轻衫见房中布置整洁秀雅,当下不客气的坐了:“姑娘,敢问你家主人何在?岂有将客延请入门,却避而不见的道理!”
      谈青匣展袖施了一礼:“现在正是闱主琴课时间,烦劳公子稍候片刻,待这曲罢了,闱主便来。”
      见她如此说,莫轻衫也不好再计较,凝神想了想道:“楼上弹琴的人,可是北宫闱主?”
      “正是。闱主交代,以琴楼待客,礼数不周,还请尊客见谅一二。”
      “免了免了。”莫轻衫随意抬手,在椅子上坐得更舒服些,才侧耳去听那琴声,只觉入耳绿绮佳音,山情水意,颇有超然物外之心。莫轻衫出身极高,自幼在那玉堂金马之地,多少年耳濡目染下来,风雅之事,虽不算专精,也有小成。一路衔命南下,要务在身固是其一,此外也是少年心性,存了许多猎奇之心。只可惜山水迢迢间,除了数日前于九江水上的惊鸿一闻外,其他更觉难以入耳。却不想今日在这琴楼之中,一阕清商犹在那日之上,心里不由大乐,暗道:“如此妙曲,即使这青笺春秋之主再迟上一时片刻现身也是不打紧的了。否则见面时难免勾心斗角,哪如现在听曲来得快活。”
      但又一转念:“音由心生,琴犹以为甚。听这曲中‘云外依然抱月眠’的雅致,断然比老师平素教导要提防的那些人好相与的多……”
      思绪纷然间,琴声忽急,悠然之中竟杂进金戈杀伐之声。莫轻衫听得一愣,方要起身,已是一声帛裂之音,丝弦迸断。
      这一下突变,连侍立在旁的谈青匣也慌然变色,抢上粉阶几步:“闱主……”
      台上轻叹了一声:“尊客挟血光来访,杀伐之气连我这把爱琴也污了!也罢,青匣退下吧。”
      “是。”轻描淡写一句吩咐间,谈青匣已收拾情绪,敛衽一礼,退出琴楼去了。
      莫轻衫并不在意谈青匣的退出,而是整衣起身,向出声处抱一抱拳:“北宫闱主。”
      “莫公子少礼!”台上人影微动,两道柔和劲力拂开垂幔,其后端坐一人,红衣华饰,手按瑶琴,眉目间一派淡然,愈显得宝光内蕴。
      莫轻衫长身一礼:“在下莫轻衫,冒昧来访,有扰闱主芳驾了。”
      北宫兰沁轻拈起断裂的琴弦,目光未曾向下扫上半分,淡然道:“青笺春秋弃世已久,北宫一身唯愿安老于山水之间。公子身负的血光劫祸,不是兰闱希望沾染的东西。公子请回吧。”

      回到住处的童翼仍在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耿耿于怀,懊恼不已。史云裳又是笑又是无奈的开导了半晌,最后又从锦囊中拿出刚刚得到的碧城渊地图,才慢慢的将话题引了开去。
      那份地图绘在一张略微泛黄的白绢之上,一看便知是年代久远之物,不过其上墨迹宛然,倒没有什么污损或模糊的地方。
      童翼拿起银拨将烛焰剔得更亮些,也凑过去研究那图。半晌,有些奇怪的摸摸头:“我看这阆苑除了地处隐蔽些,倒也没什么希奇的地方,怎么能让你这样大费周折?”
      史云裳微微一笑:“能看得到的危险,就不叫危险了。想那位李姓异人也是一代奇材,对自己的埋骨之地,又怎么可能不穷其心力设计。不然多年来,多少窥宝之人,也未尝没有寻得到入口机关的,却偏偏不见一人得手。其中关窍,只怕还是要亲身一见才知。”
      “墓葬之中,越是隐蔽的机关越凶险……”童翼越想越心寒,忍不住抓住史云裳一只手在胸前:“这可是性命犹关的大险,不是轻易冒得的。北宫闱主那里不是说有进入之法么,我们不妨请她策划完备后再说。”
      史云裳摇头笑笑:“你当阆苑是青笺春秋所建么?再说等我们到了碧城渊,自然是要里外探索清楚才会进去的,你现在就开始担心,未免早了些。”
      童翼免不了嘀咕一句:“我这还不是为你担心,你还笑得没心没肺,万一出事,看谁又能救你……”
      “唔?”
      史云裳斜眼轻瞥他。
      “……当然是我拼了命不要也要救你安然的……”童翼忙又补充。
      “唔!”史云裳又打量他一眼。
      “不……不是……是要两个人都安安全全的出来,不然岂不是要害另一人伤心……”
      史云裳终于忍不住伏桌失笑,童翼手忙脚乱的把蜡灯挪开些以免燎了他的头发,又抽开绢布地图,末了却仍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这才发现史云裳的右手还给自己攥紧了按在胸口,“哎呦”一声连忙放开,闹了个满脸通红。
      史云裳笑了半晌,抬起头:“你这人的脾气是越发可爱了。”
      童翼见他不追究自己方才的失礼举动,心中暗喜,哪里管他又说了什么,凑得近了,试探着又悄悄触向刚刚放开的那只手,就在指尖已经几乎能感受到手背肌肤的温热时,一缕空灵琴声婉转而来,房中略微的那一点旖旎柔情,一扫皆空。
      童翼懊恼得几乎呻吟出声来,史云裳心情极佳的坐正了身子:“这想来是北宫闱主兴起操琴,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妙品。”
      “北宫闱主擅琴?”
      “我与北宫闱主的初识,便是在古琴‘琅心’的评赏会上。闱主于琴,早已尽得其中三味,而超脱于外,一手造化之音,让人不得不甘拜下风……”史云裳语调悠然,尽是回味之态。
      童翼见状,不由得叹气:“九江船上,萍水相逢的人,也可与你琴箫答和,北宫闱主盛仪,又是你琴中相知。可怜我音律一窍不通,风雅半点不沾,偏偏又赖定了你,你心里即使烦我嫌我,我也是断没话说的了……”将手半捂在眼上,又悄悄裂了个缝隙偷看出去。
      史云裳只做不知的连连点头:“难得你也有说得如此有情理的时候,倒也有些自知之明嘛!”
      “云裳!”童翼大急,顾不得装下去,一伸手扯住史云裳半边衣袖,“这个时候,你难道不是该说些安慰我的话么,怎么可以落井下石!”
      “看你演得卖力,难道不是要我配合你么?”史云裳惊讶的反问,比童翼刚刚还要形象得入木三分。
      “你……你……”童翼没奈何的只能认输,“真是一点便宜都不给人占。”
      “咦!星河是买卖生意,当然要精打细算了!”
      两人互相取笑,史云裳的精力大半也由琴声上转移。所以蓦地凄厉一声弦断,更是惊心动魄。
      童翼怔了怔,一跃而起:“是不是北宫闱主出事了?我去看看。”
      史云裳一把拉他回来:“冲动什么,青笺春秋不比虎啸庄,你哪是可以随便乱闯的。”
      “可是……”
      “断了根弦而已,不见得就是出了事,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的消息好了。”
      这次换了童翼拖住他不肯放行:“我担心你……”
      史云裳抬眸轻笑:“论武功,我不在你之下。论见机行事,一但冲撞了人,我能想出一百个合理的借口,你能想出几个?”
      “……”童翼哑然,悻悻然放了手,“那,小心。有什么事,回来叫我一声,别自己行动。”
      史云裳胸口微热,默然点头,抄起驭龙箫,掠了出去。

      青笺春秋之外,双卫双童自莫轻衫离开后便一直恭立在门前。因为山路狭窄崎岖,车马俱留在了山外客栈之中,四人只带了少许应用物品,各自分担下来,倒也不显臃肿。时近中秋,山风更是冷冽,那名穿黄衫子的小童终于忍不住嘀咕起来:“公子这一进去,到底怎生个结果啊,也不见人出来,只叫咱们在外面冻着,看这家人架子大,怎么连招呼人的规矩都没有!”
      另一名小童年纪要长些,说话也多了些分寸,轻轻拉了他一下:“挑月,公子叫咱们等,你只管等就是了。这风虽然大点,还能吹伤了大家不成,倒是万一得罪了这的主人,谁知道这些武林中人有什么怪癖,坏了公子的事,谁也担当不起。”
      挑月不情愿的应了声,又忍不住好奇的踮起脚,向着照壁后的深处尽量远的望过去,半晌忽然小声惊叫:“公子出来了!”
      另外三人同时望去,却见莫轻衫身法无比迅捷的卷了出来,满面怒容,眨眼已站在几人面前。
      挑月放大了胆子试探开口:“公子,您这是……”
      “哼!”莫轻衫忿忿的一甩袖子:“不识抬举,你当南武林就只你一家青笺春秋卖得情报么!碧落,黄泉,马上下山,随我去添香书院。”
      “是。”双卫左右一分,让出路来,莫轻衫怒步前行。挑月对着担花吐了吐舌头,两人也忙跟了上去。

      琴楼外的石台,月光下玉砌般莹彩盎然,轻纱垂落,权做门扇隔开内外,却隔不住夜兰幽香,丝丝缕缕,窥人而入。
      史云裳漫步在石台方圆,以箫击掌:“闱主琴技,愈见高明了。以心驭琴,果然超脱在我等之外,又入一妙限。”
      轻纱幔帐后人影轻动,北宫兰沁笑道:“以心驭琴,或以琴明心,皆不过世人点评而已。北宫不才得此技傍身,应心而用,雕虫小技,枢首也是音律名家,如何瞒得。”
      史云裳微笑:“哪里,适才闱主琴中神仙风月,闻之忘俗,杀伐突起,帛裂惊心,饶是本座,也为之心悸,如此妙技,自愧不如。而当场听闻,怕是震动犹胜十倍不止,不知那位佳客点评如何?”
      “莫公子不是此道中人,才能闻其色变。若是换做枢首,北宫此为,怕是只能贻笑大方。”
      “莫公子人中龙凤,闱主却只这等评价么?”
      北宫兰沁挥扇漫指:“枢首看我这琴楼左右所种之花如何?”
      “好一品夜兰,随风入梦,枕衾皆香。”
      “可惜此香太过霸道,方圆十尺之内不容其他,又要以雪浣纱过滤之后,才堪是弄香盈袖的上品。”
      “就不知有何人妙手,能去其糟粕,留其精华,使其跻身上品之列了。”
      “枢首问得玩笑了,莫公子之出身,自然不乏名师指点,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哈,帝王之师,自是不同一般。”史云裳伏身逗弄花瓣:“不过,能把名师高徒的莫公子——啊,或者还是该称做紫衣侯——气得拂袖而去,闱主的本事也不容小觑啊!”
      “枢首过奖了,说来说去,不笑话北宫欺负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加上一句谬赞呢!”
      “本座此言,衷心而出。”史云裳站直了身:“不及弱冠之年,已是通身的王侯贵气,这样的气派,若是寻常人,拜之惟恐不及,岂论与其言语争锋!”
      北宫兰沁轻笑两声:“拜领了,不过能在这里与我讨价还价的枢首,想来也不是寻常人之列吧!”
      史云裳略一拱手,将话转入主题:“闱主让紫衣侯拂袖而去,若他不再回头,如何?”
      北宫兰沁不急不缓:“在添香书院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我有五分他会回头的把握。而他的老师是越兰阶,我就有了另五分的把握。”
      史云裳闻言也笑了:“哈,越辅宰的一句褒贬,可顶数十人穷力之举。看来闱主在六道赌坊的地盘上所下的工夫,也另人瞠目啊!”
      “不过是揣测世人皆有的孺慕之心罢了,现下就将手伸到六道赌坊的卧榻之旁,未免情急。”
      “好说好说。”史云裳把玩起玉箫,“这一来,大概至少会有两个月的余暇,不知闱主怎生打算。”
      “咦,是要看枢首怎生安排才对吧。北宫避居深山,怎比枢首与童少庄主快意江湖来得迅捷便利呢。碧城渊之行,枢首一身所系,不知几家兴亡啊!”
      史云裳长笑一声:“至少亡不在你我,兴不在他人!”
      “枢首真好气魄!”北宫兰沁宫扇轻拂,“那北宫在此恭祝枢首马到功成了。”
      “也要仰仗闱主的排兵布阵。”史云裳挥手,“变数难料,天机难测,阆苑之行,是成是败,皆不过闱主一言一念之间而已。”
      “自然不会让枢首失望。”
      史云裳笑一笑:“本座铭记,叨扰闱主多时,告辞了。”

      趴趴,吾家龙美人在翘首盼了大半年后,终于再次华丽丽出场。某只兑现诺言,爬出山一样的作业堆,开始填坑~~~~~~~~~~~哭,为什么刚开学就有这么多要看的东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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