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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戒指 ...

  •   第二天,大年初一,陈沉和池南就开车去了M市最大的菩萨庙。

      那里香火不绝,每天来往的人数不胜数,他们虔诚地跪在菩萨的软垫前,双手合十,将指尖抵在额头,默默诉说着自己的欲望。

      没有人是无欲无求的,池南也一样,他朝着菩萨拜了三下,他想,如果世间真有神明魂魄,但愿菩萨能将他的愧疚和歉意带到黄泉,以向陈父请罪。

      池南凝望庙中央的菩萨像,将心中所愿所求一一道上,再虔诚一拜。

      有人说,当你面对两难的选择时,你就拿出一枚硬币往上拋,当硬币落入手中,它的答案是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抛硬币之时,你内心深处希望它是正,或反,那就是你做出的选择和你想要的答案。

      池南确实这样做了,在抛硬币之时,他内心的渴望已经给了他答案。

      这人生短短几十年,回首往事,他原来已经错过太多了,他不想再逃了,既如此,此番菩萨庙之行,一为请罪,二来,便祈求神明保佑吧。

      有小僧给他递上香火,他便将香火扎在桌台的沙盆里。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来,见陈沉在庙门口与僧尼说着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两人纷纷转过头来看他。

      对上陈沉的眸子,池南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喧嚣了,无数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池南在陈沉的眼睛里看见的是他自己。

      原来他还是他,一如那时的陈沉,含蓄地、单纯地、小心翼翼地而又热烈地爱着他。

      -

      陈沉发现,自从池南从菩萨庙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

      平日的池南从不明目张胆地靠近他,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不敢表露内心的想法,而今他却仿佛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少年,对他也不再抗拒了。

      陈沉一面欣喜,一面担忧。欣喜是他对池南表露的心意,池南已经感受到了,他或许他还能找到合适的时机,亲手为池南戴上那戒指,担忧是怕这只是黄粱一梦,是池南在跟他做最后的告别。

      但是,在回到池南家,某个夜晚,陈沉心中的疑虑得到了解答。

      两人在M市待了几天,待陈沉把学术讨论会的收尾工作处理完,在初五那天才回的池南老家,这时池安明听说池南要回来,所以在家等他。

      池南的老家在小镇的街上,毕竟池安明是做生意的,在池母没去之前,两人奋斗半生攒钱建了房,也有些积蓄,所以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小镇多的是自建房,这里的人爱自己建房子,买下地皮,一建就是五六层楼,清一色的装修风格,在外人看来,就像一片楼盘房。

      池南许久未归,但这眼前还是一如往常,一栋栋楼下的大门敞开着,租给别人开起店铺,二楼往上才是户主住的地方,有些外出打工做生意的,就干脆把一栋楼都租出去。

      穿过几栋楼间的水泥道,到了池南家,眼前豁然开朗般,池南家门前相对宽敞些,又在这段街的尾巴,光看着都少些喧嚣。

      池安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生怕池南不识路似的在家门前伸长脖子观望,池南让陈沉把车停在他们家门前,停好车后,池南先开门下车。

      池安明一改方才张望焦急之态,讲授背在身后,清清嗓子道,“回来就好,进门吃饭吧。”

      陈沉熄火,也开门下车,池安明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陈沉身上,可以说,池安明在看到陈沉那张脸的时候,他的反应是很精彩的。

      皱眉思索,恍然大悟,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用力眨了眨眼,确认没看错,“这、这是……”

      池南不知道怎么跟池安明解释,当年池南和陈沉的事,他是知情的,不仅知情,中间有些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总的来说,他们的分开,中间有池安明的手笔。

      池南抿唇,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缓缓道,“刚好碰见而已。”

      池安明:那还真是挺巧?

      陈沉微微皱眉,点头赞同,“池叔,打扰了,来得突然没带什么礼物。”他说着去开车子的车尾箱,磨蹭一会儿,两手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走过来,“一点不值钱的东西,还望笑纳。”

      这时候池南也惊了,他什么时候去买的这些东西?

      陈沉双手提了有六七个用精致的盒子装起来的条条罐罐的东西,可能是酒、烟,也可能是茶叶之类的,光看包装就价值不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提的是聘礼。

      池安明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知晓池南和陈沉之间可能有变数,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大笑道,“是阿沉啊,多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帅气,既然跟阿南碰见就是缘分,快进屋快进屋,进屋说。”

      两人到家的时间刚好赶上晚饭,而池安明一早就备好了饭菜,不至于出现当年池南在陈沉家时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

      饭桌上,三人的气氛还算和谐,池安明很识趣,没有问不该问的,都是一些客套话,饭后池南说他和陈沉要在家住几天,这是他们来之前商量过的。

      池安明一边夹菜一边点头赞同,当菜夹回碗里,他才后知后觉地“啊”一声,“你们一起,在、在家住啊?”

      池安明特地强调了“一起”二字,“不是刚好碰见吗?阿南,说不准阿沉有要事忙,你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陈沉说,“愿意的。”

      池南心虚地补充道,“是刚好碰见,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池安明:?

      -

      陈沉顺利在池南家住下,池南简单收拾了一个客房出来,二楼是客厅,池安明住三楼,两人就住四楼。

      晚上,池安明在三楼踱步,眼睛不时往楼上看,踏上楼梯的步子犹豫着又退了回来,想找个理由上去看看,又怕打扰到他们。

      终是放弃,池安明回了房间,他的床头柜子里还有池母生前的很多照片,池安明将它们弄成了一个相册,自从池母走了,这些年他总是在外面奔波,偶尔回来翻翻,聊寄相思。

      这天晚上的心情有些复杂,所以他又拿出相册翻,仿佛这样就能得到解决的办法。

      一晃几年了,池南长大了,变得比以前懂事、沉稳,他独自在宜市工作,自立更生,从不问他要钱,见他越来越成熟,池安明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年他跟陈沉分开前夕,池安明办的厂刚好遇上资金周转困难,他知晓他们两个人的事,所以当然知道陈沉的父母是做大生意的,于是迫于无奈,他找上门去,想跟他们谈一桩生意。

      陈父陈母只知道自己的儿子跟池南是很要好的朋友,却不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所以当池安明找上门,陈父陈父是有些诧异的。

      “阿沉这人啊,沉闷的性子,也就小南能跟他走得近!”陈父调侃说着,两人的气氛缓和了些,陈母去沏茶,池安明借此机会跟陈父说明来意。

      池安明所说的生意,是想向陈父借钱周转,但愿意拿出厂5%的股份作为交换。

      “大概需要多少周转资金?”

      “大概两百万,不够的话,后面我来想办法。”

      那时候池安明的厂子有困难,不到万不得已他是断然不会贸然上门谈合作的,但若是度过难关,往后肯定是有盈利的,而5%的股份无疑是很大的诚意。

      陈父当下拍板决定谈这比生意,这时陈母刚好沏好茶出来,却把陈父拉到一边,悄悄提醒陈父说,“生意场上的事一向是你说了算,但此事还是谨慎思考为好,那池安明的厂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贸然投资风险太大。”

      陈父皱眉思考,陈母趁机煽风点火道,“生意上的事你一向冷静谨慎,怎么到了这儿就如此随意,莫不是看咱儿子跟那池南走得近,想发善心帮他一把?”

      “一码归一码,两百万不是个小数目,咱们生意也时刻要钱,万一挨了骗,去哪找他呢?”

      池安明自然知道两人的顾虑,说他们可以慢慢考虑,不投资也没关系,其实那时池安明的厂子已经迫在眉睫,没有时间再拖了。

      “让我再想想吧,我很快会给你答复。”陈父说。

      池安明说好,犹豫再三又开口道,“生意上的事是咱们大人的事,谈不成就谈不成嘛,但绝对不会影响两个孩子的感情,这个咱们可以放心。”

      池安明没有把找陈父这件事告诉池南,毕竟这是大人之间的事,而他跟陈沉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决定好了,但又担忧陈父多想,才不经意提这一嘴。

      陈父以为说的是他们作为朋友的感情,却不知道他说的是作为恋人的感情。

      而就是这含糊不清的话,引起了陈母的怀疑。自从她见到池南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不舒服,一副矫揉造作、畏畏缩缩的狐媚样,一点儿阳刚之气都没有。

      后来见陈沉跟他走得近,陈母愈发担心起来,生怕池南勾了他儿子的魂儿似的,但又找不到证据。

      而今池安明这一句“不会影响两个孩子的感情”让陈母更加怀疑,于是他找了个时间跟池安明见面,说谈谈那桩生意。

      陈母设计套话,而池安明以为陈父陈母也知道两个孩子的事,所以当陈母说到两个孩子的未来,言语间尽是祝福之意,池安明自然大胆畅想,说若是两个孩子彼此有情,哪怕是没有社会的认可,他们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现在社会开放包容,阿南他妈去得早,我对这方面的事也不甚了解,要是阿南喜欢,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会反对……”

      陈母听到这话,握在手里的玻璃杯都险些被她捏碎,她把杯子往桌上大力一掷,猛地站了起来,“所以,他们当真在一起了?”

      池安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愣愣道,“亲家您这是……”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疯,陈母浑身颤抖坐了下来,后槽牙险些没被她磨碎,“别叫我亲家,我听着恶心!”

      池安明不明所以,不懂陈母为什么态度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刚刚她还喜滋滋谈着两个孩子的事,转眼间就跟遇见了仇敌似的。

      陈母很快压下怒气,“池先生,我们谈一笔生意。我不但给你投资,我给你五百万,还不要你的股份,但我有个条件,就是请你,带着你的好儿子,离开宜市,最好别再让你的好儿子缠着阿沉。”

      池南和陈沉在一起的事,池安明也是无意间知道的,他回去后仔细想了想,陈父陈母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至于原因,可能是他们感情还不稳定,亦或是还没准备好告诉他们,怕他们接受不了。

      池安明回去后就想劝池南和陈沉分手,那时候池南和陈沉都已经考上了大学,他想,池南和陈沉在一起的事,本来就是违背世俗的,若是还得不到双方家长的认可,前路必定艰难,池南也不会如愿得到幸福的日子,既然如此,倒不如早点分开。

      再者说,他们两人都进了大学,池南和陈沉都可以遇到更好的,现在的感情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是青春正常的悸动,不必执着于眼前一棵树。

      于是他就开始劝分。

      劝分未果,再后来,陈父出事,陈母以此要挟池南,说池南害死了陈沉的父亲,若是想赎罪,就滚出陈沉的世界。

      “你知道,你的父亲拿了我五百万,这五百万就是分手费,既然拿了钱,你现在还有什么脸留在这里?”

      “阿沉看到你只会痛苦不已,你害死他父亲不说,难道还要看着他为了你成为陈家罪人吗?”

      池南自知陈父的死他脱不了干系,他就是陈沉的杀父仇人,他不想陈沉这么痛苦,还要面对一张仇人的脸日日愧疚,所以提了分手。

      这件事对池南和陈沉的打击都很大,池南原本考上的大学,因为没了心思,加上池安明的厂子需要钱,他上了一年就辍学了,而陈沉,在陈母的安排下出了国。

      如果那时候,他池安明没有找上门,没有把他们关系告诉陈母,或许他们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可是,即使他不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只要陈母坚决反对,他们是不会安然地走到最后的。

      池安明手里的相册翻到中间,那是一张池母的照片,她站在花丛边上,脸颊靠近盛开的花,笑得眉眼弯弯。

      池安明自言自语道,“我终究是有罪过的,孩子他妈,要是你在天有灵,就别让孩子再受苦了。”

      在一起,或不在一起,他都不反对,他只想池南安安稳稳地活着。

      -

      池南和陈沉在家住了几天,要走那天,两人去了镇上的思湖公园散步,走在小道上,白云遮日,光线淡淡,树影时隐时现,柳岸边微风阵阵。

      池南说,“记得那时候,我们来这里也是这样慢慢地走,我牵着你的手,旁人目光如剑,但你只看到我,我也只看到你,不顾世人如何想,只看我们前路如何灿烂,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陈沉说,“我们已经分开走得太远了,但是没关系,只要你想回头。”

      陈沉停下脚步,池南依旧走着,走了两步,他回过头去,低眉一笑道,“我知道,愣着干嘛,走啊!”

      陈沉迈开步子走上前去,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扑上来紧紧抱住池南,“是……这个意思么?”

      陈沉明白了,难怪自从菩萨庙回来后池南对他比以前亲近了,难道是他去庙里抽到了上上签,让他改变了主意?

      池南不反抗,也不迎合,他说,“什么意思?”

      陈沉说,“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

      “是你回头了的意思。”

      -

      陈沉亲自为池南戴上了那枚镶金的钻戒,虽然有些俗气,但那是店里最贵的新品。

      钻戒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池南细细摩挲着说,“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圆圆的小圈,那像是个银戒指,很素,没什么装饰的东西,只有淡淡的花纹缠绕其边缘,许是被尘封太久,还能隐隐看见有尘附在上面,池南将它捏在手里,说道,“这个东西,我在十年前就想给你了,可惜,它被搁置了十年呢。”

      陈沉扬唇一笑,主动伸出手去讨要,“幸好,你没把它扔了。”

      池南把戒指轻轻戴在了陈沉的中指上,那是名花有主的意思,待戒指稳稳戴上,池南说,“等回去了再换个金的。”

      陈沉得意地扬扬戴了戒指的手,笑道,“你戴上的,一个就够了。”

      池南拉过他的手,探着他掌心的温度,顺势与他十指紧扣,“我们不回头。”

      “我们一起向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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