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未晚归云

21、第21章 辞职

　　“你要辞职？”孙羌从车里探出头来，平静地看着池南，车子的发动机还启动着，发出“噗噗”的响声。

　　池南紧张极了，这是个难以开口的决定，他在维修店待了这么久，孙羌几乎要把他当继承人来培养，现在说辞职就辞职，是个人都会惊讶。

　　但孙羌的反应实在是叫他无法琢磨，他非但不惊讶，反而平静得如不起波澜的深海，像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似的。

　　池南暗暗扣着手指头，难为情地点着头，“对不起，师父。”

　　孙羌关闭发动机，下了车，示意池南到茶几桌子边慢慢说，池南就将他的想法和与陈沉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他现在跟陈沉重新在一起了，而他作为陈沉的助理，理应潜心学习怎样当好一个助理，这也是陈沉所希望的。

　　不管怎么样，孙羌是他的师父，他不想瞒着孙羌，至于他知道这件事后怎么看他，池南想，他自然希望得到孙羌的支持和祝福，如果得不到，也是正常，他并无怨怒。

　　孙羌听后，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他微闭着眸子点着头，“原来如此，是那个开宾利的年轻人。”

　　池南说，“嗯，因为其中一些复杂的原因，我们分开了，现在我们重逢了，我不想错过。”

　　池南小心翼翼答话，时时注意看孙羌的反应，只是他除了稍稍皱了皱眉外，一直很平静，仿佛池南的话没有引起他的其他情绪。

　　过了一会儿，孙羌说，“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头子说不上什么，但按自己心意，你去吧。”

　　池南的眼眶一下子红了，除了不舍，他更多的是愧疚，师父非但不骂他，还能理解他，他却要离开这里。

　　孙羌暗暗叹了一口气，挑眉抬眸见池南快哭了，于是调侃道，“你小子，有了情郎忘了师父！滚滚滚，别以为你就这样一走了之，有空记得回来免费帮你师父拧拧螺丝，洗洗车，这手艺可不是白学的！”

　　池南破涕为笑，应了一声，“那是肯定的，我不领工资，师父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着乐呢。”

　　孙羌作势要拧他的耳朵，池南灵活一躲，“我马上滚，马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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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情侣破镜重圆，恨不得每天都见面，过了年，又过了两个多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在陈沉的软磨硬泡下，池南终于同意搬到陈沉的别墅里住。

　　池南他的东西都在出租屋里，看着不多，但都是些稀碎杂乱的东西，收拾起来麻烦得很，陈沉于是特地开了车过来帮他收拾。

　　进了屋，池南刚把被子和衣服装好，陈沉说，“你坐着吧，我来收就行。”

　　陈沉的好，池南便享受着，他们之间没这些讲究。陈沉动作很快，将东西分类装好，然后一件件扛上车，来回拉了好几趟才搬完。

　　其实陈沉家里什么都不缺，为了迎接池南的到来，还添置了不少新的家具，但那是池南的东西，陈沉实在舍不得扔掉。

　　又折腾了几天，池南心安理得地住进了陈沉的家，他的房间就在当初第一次住陈沉家的那间客房。

　　陈沉住二楼，三楼还有一间主卧，池南不愿意，于是就住进了跟陈沉同一层的客房。

　　客房虽不比主卧，但也不小，设置简约而齐全，与陈沉的房间很近，方便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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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沉在宜市的大学任教，而池南辞去维修店的工作后就相对自由，很多时候就跟着陈沉到大学里去听听课，逛逛校园，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下了班，两人就先去市场买菜，一起回家做饭，饭桌上总是看到池南爱吃的菜，一个星期不重样，这是很难得的。

　　池南有些挑食，不爱吃的菜很多，葱姜蒜也一概不吃，陈沉能不放就不放，实在需要用来提香时，就在吃饭时全部挑出来。

　　他一遍遍地用行动告诉池南，他爱他，甘愿如此。

　　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过下去，那么从前经历的苦难，倒也值得。

　　这天池南向往常一样，跟陈沉去学校，陈沉说，“我有个会议要开，你无聊就到我的办公室坐着，那里有空调，外面太热了。”

　　这才五月天，宜市就热得不行了，烈阳高照，即使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什么都不做，也是要出一层细汗的。

　　池南的手不停摇着，往陈沉办公室的方向走去，途中见不少学生往那头的报告厅奔去，池南从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何开。

　　写作界的大人物，全国著名文学刊物主编，他来这学校开讲座了。

　　好奇心驱使，或者说，是掩埋在内心深处的热爱驱使，池南鬼使神差地跟着那些人到了报告厅，报告厅内已是人山人海，吵吵嚷嚷一片议论声，可见何开的知名度是多么高的了。

　　池南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儿，有主持人在试麦克风，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随后便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在一群学校领导的前拥后簇中走进了报告厅。

　　等何开坐下，主持人开始讲开场话，介绍何开的经历和成就，现场总能听到赞叹声，等到何开开始讲话，现场的掌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何开淡定从容，以“写作的意义”为题，从写作是什么、为什么讲到如何写作、创作，他讲得通俗易懂，时常引得学生鼓掌大笑，池南也沉浸其中。

　　讲座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之际，何开侃侃而谈道，“文字是很美的，也很浪漫，在创作的过程，你能认识到内心深处的自己，你渴望什么、期待什么，都能从你的文字中表现出来。而这个过程，它并不是说不能中断的，提笔落章，随时随地、无时无刻，皆能创作。”

　　现场掌声滔天，唯有池南陷入沉思，想起当年，他自信狂妄，提笔落笔，都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这些年他刻意回避，誓不接触写作，可有总是有这样的冲动，如今他与陈沉重逢，心头的大事落下，他跟在陈沉身边也有了更多学习的机会，但是，时隔多年，他会不会已经是又一个“仲永”了？

　　讲座结束，池南从后门默默离开，心里却涌起巨浪，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冲动，他想重新拿起笔，去追逐当年被他丢弃的梦想。

　　陈沉这般耀眼，他不想沉迷在平庸的过去里，他想跟陈沉一起向前走。

　　抬头，陈沉在不远处，像是刻意等他，见他出来，陈沉迎上来，“刚刚去办公室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回家了。”

　　池南说，“我刚刚听了何开的讲座。”

　　陈沉说，“我知道。”

　　当年的池南满怀梦想，又倔强，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毅力，只要池南那股劲儿还在，陈沉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寻回当年的自己。

　　陈沉不会强迫池南做任何他不乐意做的事，而他想做的事，无论有多难，陈沉会与他一同面对。

　　两人走回办公室的路上，池南犹豫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试探道，“我想找点事做，我不想原地踏步。”

　　陈沉说，“好，我帮你。”

　　就像当年陈沉毫无怨言地帮池南补习功课一样。

　　陈沉现如今的专业是文学，刚好与池南的爱好挂上点钩，纵观现在全省全国的写作比赛，参加的大都是在校生或者业余爱好者，所以对有点天赋的池南来说，是个练笔的绝好机会。

　　那么，就从练笔找感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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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南的日子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上半年除了偶尔跟陈沉出差、旁听各种学术会，便是埋头写作，按照陈沉的步骤，从最简单的一段话、一篇文开始不停地写、修改、定稿、投稿。

　　池南的定稿在陈沉的帮助下投稿到各种杂志、刊物的邮箱，最开始是艰难的，因为还没找到感觉和适合的方向，文笔也显得生疏，常常被拒稿。

　　池南在一次次的放弃与踌躇失望中坚持，在陈沉的监督下完成训练任务，终于陆陆续续得到了一些小杂志的认可。

　　这是个好的开始，池南信心大增，加上有陈沉作为他坚强的后盾，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天，陈沉从学校回来，并带回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一年一度的“逐月杯”全国写作大赛要开始了，对于写作新手来说，这是打响名气最好的机会。

　　想当年池南还没到鼎盛时期就拿过一个三等奖，还收到很多文学作协的邀请，时隔多年，那一次的三等奖，他不希望那是他的巅峰。

　　池南其实对功名看得不是很重，他在一点点进步，在慢慢向陈沉靠近，这就足够了，当然了，如果能获得一些荣誉的话，陈沉应该会高兴的吧。

　　陈沉说，“距离截稿时间还有一个月，咱们可以慢慢准备。”

　　池南笑嘻嘻迎上去，在陈沉的脸颊边飞快地落下轻轻一吻，然后若无其事地挽住陈沉的手把他往屋子里带，“那就有劳陈老师指点了。”

　　陈沉怔了一下，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触被吻过的位置，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便收回了手，生怕抹掉了那点痕迹，他的目光游离像是找不到支撑点，还强作镇定道，“嗯。”

　　天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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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续的一个月，闲暇时间，陈沉都待在别墅内陪池南找灵感，“逐月杯”是自拟题目的写作比赛，但主题则由主办方确定，而本次的主题是“错过”。

　　池南手中的笔在本子上留下点点痕迹，在他人生的旅途中，他错过了些什么呢？

　　是沿途来不及定格下的风景，是分别时匆匆挥手的告别，是梦里擦肩时的相顾无言。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回顾从前，他错过的是青春，是年少，是意气风发的自己，是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恋。

　　池南想，或许，他该把那些珍贵的回忆，那错过的遗憾写下来，至于能不能发表，能不能增加他的名气，不重要。

　　他的想法得到了陈沉的赞同，于是池南以改编的方式开始动笔。

　　以亲身经历改编的好处就是，他能细致地描写出每一处细节，每一部分情节的衔接和每一次转折的情感变化。

　　在没有干扰、心情舒畅的情况下，池南很快完成了作品的最后一步——定稿。

　　经过几番修改，文章被投送至特定的邮箱，接下来便是等待结果了。

　　池南没有闲着，许是因为热爱，池南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反而越战越勇，一篇篇文章被投送到各个出版刊物上，而被发表出来的文章也越来越多了。

　　不仅如此，陈沉还帮助池南创立了一个公众号，在取得相关转载版权后，陈沉便用这个公众号记录池南发表过的文章，这样，池南不仅靠发表文章得到一笔可观的稿费收入，还靠公众号的运营收获了一批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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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夏日炎炎，“逐月杯”的获奖名单出来了，池南获得了二等奖，并收到主办方的邀请函，邀请他前往主办地点参与领奖仪式。

　　池南是不太爱露面的，一来他已经习惯了平淡的生活，二来，一旦在公开场合露面，必定要吸引来一些注意的目光，他不想太多因素干扰到他和陈沉的生活。

　　他好不容易才和陈沉安定下来，他只想平平淡淡地和他过日子。

　　陈沉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且不说池南现在的稿费已经够养活他自己了，就算不够，还有他。

　　他现在在宜市的大学任教，有薪资补贴，而在凯里西大学那边，他是以“促进学术交流”的名义过来的，照样能领工资，养活池南，不是问题。

　　后来陈沉又担心池南没有安全感，就干脆把工资全部上交到他手上了，池南可以随意调用。

　　两人和好如初，甚至更甚当年，同居的生活让他们能更好地了解彼此，以弥补分开这几年的遗憾，他们信任彼此，心里爱着彼此，偶尔有争吵，但绝不会留到第二天解决，陈沉总有办法解决问题。

　　陈沉总是要牵着池南的手说，“我们回家。”

　　这时候，池南就笑嘻嘻地调侃道，“回家做什么？”

　　陈沉说，“做什么都行。”

　　池南使坏地戳戳陈沉的腰侧，坏笑道，“那今晚就进行一下深入的交流，你可以吗？”

　　陈沉反问，“你可以吗？”

　　池南暗感不妙，想跑，却被陈沉一把拉回，禁锢在怀里，他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跑慢了，后悔也不行。”

　　池南撒娇求饶，陈沉傲娇地假装没听见，加快步子走，池南就追，于是路上留下他们的欢笑声，夕阳余晖，柳岸微风吹，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池南想，这样的日子，要是能过一辈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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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高考志愿填报工作结束，大学开始招生工作，陈沉忙得不可开交，而池南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就乖乖留在家里做自己的事。

　　听陈沉说，等忙完这一阵子，他在宜市的交流工作就要结束了，凯里西大学计划让他在年底前回到学校，池南不免担忧起来。

　　陈沉断是不会丢下池南一个人的，于是他给了池南一颗定心丸，他会回去辞职，然后回来发展，这样，既能跟池南在一起，在宜市工作也算是落叶归根。

　　池南觉得他和陈沉的故事要迎来童话般的美好结局了。

　　可就在这天，那个很久没出现过的号码，再一次把池南拉回了深渊。

　　“我低估你了，池南。”

　　只有一句话，可就是这一句话，在那个恐怖的号码下，足以让池南不寒而栗。

　　陈沉的母亲，要回来了。

　　这一次，她又将掀起如何一番风雨，来拆散他和陈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