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曾走进那年盛夏》旎南

9、第九章 营火

　　天色入黑，空旷的天幕上，那些璀璨的繁星格外夺目，一群群的人聚集在一起，层层叠叠的人影似是今夜的点缀，鼎沸的人声，欢腾的笑语，是今个夜里最曼妙的旋律。

　　如众人所愿，长长的沙滩上，脚下是幼细的沙粒，面前是卷起涌浪的无际大海，他们堆起了营火，一整班的人围成了一个大圈，暗黑的环境下，唯有那束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着彼此明媚的脸容。

　　海浪声多么清澈怡人，仿佛能洗净所有凡俗的执念，一下一下拍上岸边，零星的微白浪花闪着，在夜空中灿灿生辉。日间的余温渐渐退去，海风变得无比清凉，拂过人的心底，带起一丝惬意的甜。

　　他们围着火光，在浩瀚的银河与星空下相对，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有着真实的温度，让本该寂静的夜变得温热，成了难得又美丽的一幕景致。

　　班上出了名唱歌很动听，每逢歌唱比赛都能看到她的踪影，大名鼎鼎，一开口就能风靡半个校园的关乔乔，正坐在中央的位置，边弹着吉他，边用着美妙的歌声唱着流行曲，所有人都跟随着节奏，相互搭着肩膀，左右摇摆着，沉醉在旋律里面。

　　一下下的拨弦，伴着一下下音色的递进，间时是轻松的民谣风歌曲，间时是缓慢的抒情歌曲，温柔的情绪在夜色下充斥每一个角落。

　　一曲至终，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仿佛在演唱会上一般，喊着歌唱者的名字，掌声此起彼落。

　　「谢谢大家啦！」关乔乔站起来，转了一个圈，向围着她的人鞠了一个躬，高兴地说：「谢谢大家成为了我第一个演唱会的观众。」

　　「大家可要珍惜这次机会啊，以后乔乔开演唱会你们可要抢门票呢！」萧燃顺着她的话说道，他是关乔乔的男朋友，初时认识是因为音乐学会的活动，两个对音乐都有热诚的人一拍即合，建立关系已经有半年了。

　　这两个人平日里一同在才艺表演上露面，羡煞旁人的，他们并肩站在舞台上面的时候，所有光芒都聚集在他们身上，两人配合起来，有着无人可比的默契。

　　「将来你开演唱会了，一定要给我们班上每一个人都送一张门票，不然就太没义气了。」一人对着关乔乔笑着喊道。

　　所有人都纷纷附和了起来，整个空间都被起哄声淹没了，关乔乔满脸笑意，向众人点点头，坐了回萧燃旁边去。

　　萧燃搂过她的肩膀，笑说：「那大家记住期待一下将来我们的演唱会了。」

　　众人看到这么一幕，起哄得更加热烈了，从当下的灯火下看见梦想的轮廓，从梦想的轮廓中看见彼此的身影，何尝不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他们眼里的火光被点燃起来，明确的光芒仿佛照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说起了将来，大家都情不自禁地亢奋了，突然就引起了许多话题。对于未来，年少的他们都怀着一腔憧憬，既是期待又是向往，有着挥洒不尽的热情，每一句话每一个步伐，都是为了到达期望中的未来。

　　萧燃和关乔乔的梦想是要站到舞台上，表演他们的音乐，而其他的人，大概都有着藏于心底不宣于口的梦，那些远大的，愿意无畏地追逐的理想，都在心里面蠢蠢欲动，缓缓发芽，吸收着懵懂的养分，即使未见天日。

　　从他们一双双眼睛中能够看到，他们相信，也知道只要相信，那些种子总会有一天破土而出，花苗绽放于旭日之下。

　　「喂秦双……」坐在秦双身旁的蒋云见大家都不自觉投入在了这个话题中，也问道：「那你觉得你呢？我真好奇在你这种什么事都随随便便的人眼中，人生的大志是怎么样的。」

　　「不过其实要是你问我，我也没有准确的答案……」未等秦双回应，他已经先发表自己的想法了，他边拨弄着身下的沙粒，边陷于沉思一般说：「大概只是高考考个不太赖的成绩，然后去我想上的大学念个我想念的学系吧。」

　　秦双听了后笑了一声，说：「就这样啊，也太没意思了吧……梦想这回事，当然起码是要当个千万富翁，然后建个全国最大的网吧，天天在里面打着游戏轻轻松松地赚钱吧。」

　　蒋云翻了一个白眼，说：「你这叫不设实际好吗？」

　　秦双突然对这话题有了兴趣，他的确还挺好奇某个人对这事的想法的，于是他转向了坐在他另一旁的蓝珂。

　　正想要开口问他之际，蓝珂竟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轻轻说道：「我想如果我可以做心理辅导之类的东西，帮助到别人，我想我会觉得自己很成功，我会觉得自己在发光发热。」

　　秦双有点吃惊，他没有想过蓝珂有这么成熟的想法，原因他也猜到了，想必就是跟他的家庭环境有关，用自己的付出去建设别人的安逸，这种无私的奉献和细腻的心思，还真的有点触动到他了。

　　他微笑了起来，蓝珂也微笑了起来，在心野上闪过的是一片光彩。

　　今晚的夜空刻下的是他们年少无畏的信念，许久以后他们还会记得这个夜晚所蕴含的力量。

　　那种满是温情的气氛，冥冥地许给他们的内心，无疆地驰骋和放纵的自由，让他们获得那些纯粹的美丽想法，那些纯粹的美好盼望，那些平日里未必会冒出头来的星火。

　　「大家！」过了一会儿，曹梓突然有了什么想法，她向着众人扬起声音说道：「我们难得一整个班聚在一起，来玩点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好啊！」大家都立马应了，气氛都高涨起来了。

　　曹梓拿起了她的那支橙汁，放到地上，把它转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里，期待着它最后的落点。几秒以后，那支橙汁停止了转动，瓶盖刚好就对准了曹梓自己。

　　「哎呀……怎么就转到了我自己呢，我选真心话。」曹梓尴尬地笑了笑，抱怨着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想起问题来了，交头接耳的。

　　有人立刻就发问了，说：「刚开始就来点容易的吧……你有喜欢的人吗？」

　　所有人又起哄起来，纷纷望向了曹梓，目光中满是坏坏的期待，嘴角挂着一丝奸奸的笑意，不自觉间把身体都靠前了。

　　曹梓低头思索起来，她在想要用怎么样的方式表达，这个游戏的精髓，就是回答了也好像没回答过一样，要让人想追问下去，知道更多。

　　「或许有吧……」她突然抬起头，眼睛眯起来，用神秘的声音说道：「你们只管猜猜是谁……」

　　大家都疯狂地起哄了起来，连忙讨论说是谁，许多人名顿时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她的闺蜜薛叁叁也顿时成了焦点，众人都想从她口中套话。

　　有人按捺不住，直接就问了起来，曹梓装作什么也没透露过的样子，回说：「只能问一条问题啊，其他不作数，再转吧！」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立马再次把那支橙汁转动了起来，在地上画了好几个圆圈后，这一次，瓶盖指往了一个男同学，谢臻的方向。

　　「真心话吧。」

　　众人脸上笑容变了个样，要说的话就是从狂欢的期待变成了鬼祟的期待，这位谢臻，平日里似乎内向寡言，看上去很冷酷很难接近的，问他三句话他只回答一个字，但难得能与他深交的人都知道，他这人性格其实不差，聊开了以后也是个很有趣的朋友。

　　大家对于他都特别好奇，因为对于他的事实在知道得太少了，他平日给人感觉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众人想了想，然后一人向他问道：「你……给校花写过情信吗？」

　　众人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给校花写情信这事是土了一点，但是不论真情假意，起码半班的男生都有做过，大家都好奇极了，像谢臻这种人，会不会其貌不扬，但暗地里也偷偷做着这事呢，如果有的话，也太有意思了。

　　谢臻沉默了好半响，整个人都静止了，仿佛时间在他身旁停滞了似的，慢了许多个半拍，他才抬起头，懵懵地问道：「谁？」

　　「叶玥啊，不然是谁？」众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口，有些人看见谢臻那个反应，觉得有趣极了，被逗得笑了出来。

　　他时常都会露出这种反应，让人怀疑上一秒的他是否灵魂出窍了，细心留意的话，他冷酷的表面不时会有破功的时候，露出可爱的蛛丝马迹，有时候问非所答，有时候答非所问，脱离了交谈的轨道，再加上他长了一张圆圆的小脸，更加突显出他的那点憨。

　　不熟悉他的人也会在某些瞬间，感觉到他有意无意地藏在外表下，埋在骨子里的那股可爱的傻气。

　　「我为什么要喜欢叶玥啊？」谢臻皱着眉，很疑惑地问道。

　　空气安静了片刻，接着更兴奋的笑声便爆发而出，大家看向谢臻的眼神都顿时变得满是宠溺，像是看着一个思想单纯的小孩子一样。

　　自动成为了这个游戏的主持人，负责掌控全局的曹梓又转动起瓶子来，这一次瓶盖竟向着秦双的方向。

　　「全都选真心话也太无聊了吧，我选大冒险。」秦双见转到自己，心中微微一惊，顷刻后又回复常态，用慵懒的语气说道。

　　「好啊有勇气，那就现在在这里亲蓝珂一口吧！」曹梓立刻就想到了这个，直接就提议道。

　　所有人都疯狂地起哄起来，接下来的画面简直让他们想也不敢想，他们纷纷赞曹梓一语中的，有节奏地拍起手来，口中不断喊着亲他两个字，气氛沸腾了。

　　蓝珂瞪大了眼睛，脸上泛起了两片红晕，低下头去，不敢对上任何人的目光，紧张得浑身僵硬，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心跳轰隆轰隆的，不知该反应还是不反应。

　　「这怎么可以……」秦双面对众人的热情，也不知该怎么反应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他面有难色地笑着，看了看旁边的蓝珂。

　　任是平日脸皮多厚，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要是别人他也许还可以，但他知道蓝珂心里喜欢着他，这便有点尴尬了。

　　曹梓却走过去把手搭在秦双肩上，说：「兄弟，你不是吧？说了就不可以反口噢，不然游戏就不好玩了呢。」

　　她邪魅地向秦双笑着，用威迫的眼神看着他，她这人对谁也是自来熟，跟没谈过两句话的秦双一来便称兄道弟的，也算是她的过人之处。

　　「亲他！亲他！快点啦！就一口嘛！」群情汹涌，七口八舌，一声叠着一声，场面陷入失控的疯狂中。

　　秦双那么洒脱的人，最是不想说了出口又不认账，更不喜欢扭扭捏捏的，既然盛情难却，他虽是难为情，但也豁出去了，默默呼了一口气，扭过头去，瞄准了目标……

　　轻轻一吻落在蓝珂的脸蛋上，靠近颧骨的位置，这一下极之轻，仿佛只是羽毛拂过一般，直痒到心底去了。

　　女生们立马尖叫了起来，见证着这一幕的她们简直兴奋得要疯掉了，若说刚才的气氛是临近沸点的水，现在的气氛便是一整壶滚烫的水全都泻了出来。

　　蓝珂觉得自己像被所有声音隔绝了，整个人呆住，连笑一笑也做不到，双颊热得发烫，刚才那一下的触感，在他的神经上炸开了万彩的花来，脑袋里一片空白，连提起手指头的劲也没有了。

　　一直过了许久许久，话题转了千万遍，焦点转了千万遍，瓶盖指往的方向转了千万遍，他仍然是眼花缭乱，什么也听不进脑子里去。

　　在营火前，在夜空下，做着梦一般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