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曾走进那年盛夏》旎南

10、第十章 星夜

　　「刚才他们闹着玩，你不要介意。」秦双走在蓝珂身旁，看了看他，说道。

　　两人并肩走在沙滩上，两排脚印留在了软绵绵的沙子上，缓慢的步伐配合着海风的吹拂，四周都宁静至极，宽阔漆黑的夜空下，只有两个人，却像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海浪拍在岸上，拍在两人赤着的脚板上，清凉的水浸着双腿，凉爽的感觉流进每一道神经，带来的闲适惬意让人沉醉。

　　蓝珂慢慢地跟在秦双旁边，沿着海岸线缓缓向前走动，回答说：「不要紧……不要紧的。」

　　说罢，他低下了头，刚才的画面又浮现起来，嘴角不自觉泛起了笑意，笑意渐渐晕染开去，染得他一张脸孔都透着羞涩又甜丝丝的神情。

　　「对不起。」秦双还是这样说了，刚才气氛起来了不觉得，过后却是不好意思了，他都不太敢看向蓝珂，怪尴尬的。

　　「真的没关系，玩玩而已嘛，我过会儿就把这事忘了。」颜珂若无其事般摇摇头，笑了起来，掩饰起心里面绵绵密密的欢喜，回答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不过啊……喜欢你这件事我还没有忘，也不会忘。」

　　话音刚落，他加快了步履走远了几步，离开了秦双的身旁，为了不让他感到有压力，免得令他对自己产生反感。当然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落入窘迫的境地，这种话，说出口都已经面红耳赤了。

　　秦双看着他的背影，在深蓝的大海旁边，影子铺在沙子上，他的身影轻轻晃荡，在夜色间载浮载沉，浪涛的声音似要把他淹没，他立在大海的边缘上，面对大海他是如此渺小，而他脸上的笑容又有如大海般充满力量。

　　他的身影漂浮荡漾，黑夜把他包围，却没有把他吞噬，他慢慢行走，脚印浅浅，仿佛融入在了自然的画布上，有几丝银白色的月光打落在他的发旋上，为他铺上一层光泽。

　　此刻的他在秦双的眼中，朦胧又明晰，好像是时光的走廊开放了，他走在铺着碎钻的独木桥上，背对着光的源头，上下四周皆是曼丽的漆黑，星河辉映。

　　那个本来向前走着的人，在某个瞬间回过头来，脸上笑意满满，两边酒窝像是灌满了蜜糖，一双眼眸莹莹发亮，睫毛承载着柔光，每一秒的眼神，连带眼尾的那抹颜色，都是如此美丽，凝住了纯粹的璀璨。

　　后面的人，不自觉地看得晃了神。

　　「我们来放烟花吧。」过了一会，蓝珂又走了回秦双身旁，把口袋里的烟花棒都掏了出来，各式各样，色彩斑斓。

　　他的神情很自然，不再提起刚才的话，看着秦双的时候，笑容干净得仿佛是在把一丝清晨的风灌进人的心底。

　　他们俩远离了人群，喧闹被他们落在远处，清静的四周，让一呼一吸都变得清晰，风的速度缓缓的，耳畔尽是海风的轻声细语。

　　秦双拿过了一支烟花棒，燃点了起来，灿烂的火光爆发起来，金色的花朵从末端一直绽放，闪烁的星火洒落，在黑夜间格外地闪亮，美丽得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噼噼啪啪的声音传出，添了一抹热闹。

　　「好美啊……」蓝珂看着他手中的烟花棒，着迷地说道。他自己也立即拿出另一支仙女棒，燃点起来，同样的火光亮起，金黄的光浸染了每一寸空气。

　　两束热烈燃烧的火照亮了两人的脸，那束烟花在迅速又灿烂地燃烧它短暂的生命，以最美丽的方式盛放一回，它每一分的温度都会延续在人们的意识里。

　　「你有玩过这种烟花吗？」蓝珂看着那一束束火花，问道。

　　「好像有吧，小时候回乡下的时候大概是玩过的。」秦双想了想后，回答说。

　　蓝珂看了看四周，绚烂的烟火，无边际的大海，宽阔优美的沙滩，人影渺渺的远方，聚集在一起时成了充满温情的一幕。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可以无忧无虑地去度过一天，什么别的都不用去想。」

　　秦双笑了笑，说：「你就不要经常烦那些你也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了，试着放松一下心态，有些事情没办法改变就由它吧，也不是你的错。」

　　「嗯……」蓝珂点点头，微笑印在脸上，莫名其妙地，每当秦双在他身旁时，他都会有种放下顾虑的感觉，抛却了负担，感受到原始的高兴，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很舒服。

　　聊着聊着，在不经意间，仙女棒已经快要燃尽了，金闪闪的花火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噼啦啪啦的声音渐渐减弱，手指都能感受那股炽热，火花依旧闪亮，细细碎碎地洒下。

　　秦双见了，想要把蓝珂手中的烟花棒拿过来，盯着他的手说：「小心烫。」

　　蓝珂顺从地把烟花棒递给他，秦双拿过了以后，把两支一起弄熄灭了。他们又掏出了另一种烟花，一炮放到天上的那种。

　　啪的一声，一束闪亮的花以火箭般的速度冒到天幕上去，印上了光彩的影子，这一抹刹那的璀璨照耀了整片黑夜，伴随着招摇声响的是最美丽的绽放。

　　一下子的纷繁乱了视觉，每一丝光都倒映在眼底，烘出了热烈又温柔的气氛。

　　这抹纷繁生命短暂，只有一瞬间的美丽，一刻过后，留下的只是几缕白烟几声回音，一切化为乌有，痕迹慢慢散去，余韵荡漾在看客心中。

　　它燃尽自己的生命，耗费彻底的力量，去博取人们一眼的欣赏，以最完美的姿态度过只属于它的唯独短短几秒。

　　光芒爆发，窜到上空中盛放，接下来便是凋零。

　　「你说为什么这么美的东西，生命那么短暂，一息间就凋落了，多可惜。」蓝珂看着那几丝白烟，话音带叹地说道。

　　秦双笑了起来，说：「你在学林黛玉啊？人家看见花落了觉得可怜，你看见烟花落了觉得可怜……」

　　蓝珂撅了一下嘴，没好气地斜眼瞪了秦双一下。

　　「它的美丽是短暂，但就是因为它短暂，人们才更觉得它美，更加珍惜那个能欣赏到它的瞬间，即使它在形式上逝去了，人们也会把那一幕深深记住，不是吗？」秦双正经了起来，不开玩笑了，认真地回应着他。

　　就仿如他们的，每个人的青春，即使刹那流逝，抓不住一分光影，也会是长久的至美，永恒地可爱。

　　「也对。」蓝珂点点头，笑说：「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觉得它美丽。」

　　冲天的响亮声音伴随每一下的一闪即逝，新的一束光彩取代旧的烟雾，铺满月光的天幕上又多了一点繁华，一朵的凋零接着一朵的盛放，激烈却又优美，仰着头，看见的尽是星光和火光的交和与交替。

　　他们把手上的烟花尽数放了，两个人想到什么就聊起什么，没有人阻扰他们，并肩在名副其实的花前月下，一晚上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我们十一点要回去屋子里，现在差不多时间了。」秦双想起了集合的规定，看了看手表，说道。

　　蓝珂也便跟着他走了，往那些红砖子屋去，内心又期待着待会儿还要跟秦双独处的事。

　　两人点过名后便回屋里去了，虽然那屋看上去是挺美的，红砖子堆出了浪漫的气氛，但是内面的房间其实还挺简陋，房间不大，只有简单的浴室，一张桌子和两张并在一起的床，大概学校选的是整个度假区里面最便宜的那种房间吧。

　　他们先后去洗了澡，折腾了一天，都累透了，蓝珂洗完澡出来，就一骨碌爬到了床上，四肢都黏到了床单上，一躺下就不想再起来的那种，动也不想动了。

　　秦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蓝珂横躺在两张床上，眼睛用力瞪大着，盯着空白的天花板，明明是累极了，却不愿意合眼睡去。

　　「你困了怎么不先睡？」秦双被他的模样弄得笑了，问道。

　　「等……你……」他话速也变慢了，快要支撑不住要彻底堕入梦乡的样子。

　　他用力撑起自己，扯起一个笑容，挪过了一点，定定看着秦双。

　　秦双看了看坐在床上的他，端详着他的笑容，总是感觉他怀着什么鬼胎，既是害怕他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又是担心自己的行为会给予他多余的想法，神情露出了些许迟疑，动作凝固住了。

　　「怎么了……怕我对你不客气啊？」蓝珂看见他那反应，觉得特别好笑，他摆摆手，极力忍着笑地说：「放心吧，我是正人君子，不会对你下手的。」

　　秦双见他竟开起自己玩笑来，过去一指戳在他脑门上，直让他快要往后倒去。蓝珂啊的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额头，来回揉着。

　　关了灯，秦双也爬上床去，躺到蓝珂身侧，这一次蓝珂倒是没什么，换作秦双觉得不自然了，他不知要以一个怎样的度去回应那个为他付出的人，一直也弄不明白。

　　蓝珂侧过身，话音放得极轻，向秦双说道：「晚安。」

　　他的眸子在漆黑中依然很亮，仿佛有一片水在荡漾着，而水面尽是随风摇晃的小花灯，他望向秦双时的那一个眼神，单纯又深邃，也许是一片湖水，底下藏着万千星辉，吸引得人想要跳下去一探究竟。

　　在那么寂静，黑暗的环境下，别的感官都派不上用场，唯独是心灵，能听见一切声音，能看见一切细微的变化，所有不宣于口的话语，所有牵扯着内心的感觉都被放大，打开了心眼，把彼此的模样看得清楚。

　　秦双也回了句晚安，过了没有多久，他就发现身旁的蓝珂已经睡着了，一呼一吸很是平稳，眼睫都垂了下来，堕入梦乡时的样子也似乎是带着笑意的。

　　他突然就愣了神，心中莫名其妙地冒起一个可怕的想法，前所未有过的想法。

　　蓝珂一直以来对他怎么好他都看在眼里，自己是把他当成朋友，从来没有超越友情的感觉，可是经过今夜，他却第一次心生怀疑，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分清，能不能真的在友情和超越友情上划分出界线。

　　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感觉，不知道这一种模糊的好感算不算得上是喜欢。

　　只是他又想到，他大概也可以试着去回应蓝珂，试着去和他在一起，试着去找感觉，也许和做朋友不一样的只是要换一种方式去相处，大概也没什么难度，进一步去试一试，给自己和别人一个机会，或者不是坏事。

　　他看着面前的人，怀着一腔思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