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光亮]黒と白の世界》神耶影

4、章三 いじめられる

　　区立叶濑高中。
　　进藤光坐在后排靠窗的位子上，右手支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的操场。
　　操场上到处都是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踢球的男生大声叫喊着在球门间跑动，女生们则三三两两的或是绕操场跑步或是玩扔球游戏，明朗的喊叫和笑声不时传入进藤光的耳中。
　　十来岁的年龄原本就应该是这么无忧无虑的。
　　当然，凡事也都有例外，青春期也有青春期特有的烦恼。

　　“哎……”
　　进藤光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楼下做运动的学生们，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墨绿的短发在风中轻扬，因跑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翡翠色的眸子满是认真，以及在被他拒绝后的迷惑、受伤。
　　塔矢亮。后来他从佐为那里知道了这个名字，然后稍稍动用了组织的资源查到了他的资料。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要是在与围棋相关的报刊、网站，都能轻而易举地查到塔矢亮的一切。
　　围棋界的天才少年，12岁之时就以全胜战绩通过职业考试，并在一年之内打入本因坊、名人循环赛，可以说是日本围棋未来的希望。
　　所有关于他的报道都是如此的耀眼，进藤光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认识他，还执意要和他下棋。
　　明明他是个连业余都比不上的业余者。
　　而且——
　　“海王中学啊……没想到那家伙不但是职业棋士，学习也不是一般地好啊。”进藤光转回头看着黑板上完全不知所云的数学公式，不禁升起一丝嫉妒。
　　聚集了学习精英的私立海王中学，和谁都能读的公立叶濑中学，已经是两个世界的感觉了，再加上在这样的叶濑中学里，进藤光的成绩也是完全上不了台面的。
　　其实成绩如何对于已是暗隐一员的进藤光来说是毫无所谓的事，他只是遵循组织的要求在没有任务的日子里扮演普通学生，可是，一想到这样被人比下去，也不免得有些不甘。
　　虽然，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努力。

　　“光，又在想塔矢亮了？”
　　“哇，佐为！”佐为的突然插话把进藤光吓了一跳，”不是说了不要随便读我的思想吗？”
　　“哪有，是光自己说出来的啊。”佐为委屈地扁了扁嘴，辩解道。
　　“我说的？”进藤光迅速回顾了一下教室，确定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才半信半疑地说道。
　　“光说那家伙是职业棋士，学习还好，那不是塔矢亮是谁？”
　　“……”
　　的确，刚刚是这么想的，没想到竟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

　　“……光，你想找他下棋？”过了好一会儿，见进藤光没有说话，佐为试探地问道。
　　“谁说要找他下棋了！”
　　“可是光，不是下棋你想他干什么？总不会找他请教功课吧。”佐为嘟了嘟嘴表示对进藤光激烈反应的不满，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凑过来小声地说，”光，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哈？”
　　“一见钟情？不过说起来，那孩子也确实长得不错……”佐为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进藤光的脸已经开始红了。
　　平安时期男子之间的交往也并不少见，基本上有点地位的贵族都有那么一个甚至几个男宠，出身贵族的佐为对此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是，身为现代人的进藤光自然没他那么开放。
　　“我怎么可能对他一见钟情！？”红着脸一拍桌子站起来，进藤光忘记了还在课堂上课的事，对着佐为吼了出来。
　　“……”原本就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进藤光身上，连一直无视他走神而刻板地念着课本的老师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啊……对，对不起。”脸变得更加地红，进藤光恨不得消失在这寂静的空气中。

　　“继续下面的一课，请翻到书的第56页。”还是老师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狠狠地瞪了进藤光一眼，又开始了波澜不惊的讲书。
　　或者老师也知道，对他这种不会继续升学的人说教，只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然而，讲台下的学生们可就没有他们的老师那么地沉着冷静，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开始，教室里很快就充满了细细的悄悄话——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他说的是”他”哦。”
　　“嗯嗯，而且还一见钟情呢。”
　　“没想到我们班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啊……”
　　“就是，还真不害羞。”
　　“怎么会，我觉得不错啊。仔细看看进藤光也挺好看的嘛，不是知道对方是谁，帅不帅。”
　　“啊啊，你说他们谁在上谁在下？”
　　“……”
　　最后那句，毫无疑问是哪位沉迷耽美的腐女所说。进藤光双手抱头埋在桌子上，可种种闲话还是毫无阻碍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光……”或许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佐为怯怯地推了推进藤光。
　　“佐为，这回真的让你害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击过大，进藤光依然抱着头，有气无力地向佐为埋怨。
　　“对不起，可是我不是故意的……”
　　“……”
　　面对佐为泪眼汪汪的道歉，进藤光没有再回应，只是继续埋着头，在越来越变味的细语流言中等待课程的结束。

　　感觉像是过了几百上千年，宣告下课的钟声终于敲响，进藤光嗖地一下跳起，抓起书包冲出门外，一直跑到楼梯口，才停下来稍稍喘了口气。
　　“光，你没事吧？”进藤光刚平定了气息准备下楼，就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棕发女孩站到了进藤光的面前。
　　“啊，小明，是你啊。”进藤光呼了口气，摆摆手，”没事。”
　　“真的？”女孩疑惑地看着进藤光，忽然带着关心的语气说道，”金子她们乱说的话，你不要介意啊。”
　　（乱说的话……是指”那个”……？）女孩的话让进藤光一下子把好不容易强行从脑袋中删除掉的那些讨论都重新回想了起来，脸唰得就红了。
　　“没，没有的事，又……又不是事实，我，我介意什么。”把头扭向一边以掩饰发烧似的红脸，进藤光紧张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那就好。”女孩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进藤光的异样还是注意到了可不去点破，只是点点头，”一起回去吗？”
　　“不，我想去，唔……买点东西。”进藤光支吾了一下，像是在寻找借口。
　　“哦。”女孩失望地应了声，”那你小心点，早些回来。”
　　“嗯，那我先走了。”终于得以解脱的进藤光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梯，只留下女孩站在上面，寂寞地叹了口气。

　　“光，干嘛不和小明一起回去？女孩子的邀请怎么能随意拒绝呢。”好不容易逃出了校门，进藤光小心地看看前后左右，确定不再有认识的人，才脱力般地坐到路边的椅子上。被扯着不得不快速飘行的佐为这才有时间，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藤崎明，也就是刚刚的女孩，是进藤光的青梅竹马，也是如今进藤光所在的密社社长的爱女。就佐为的观察，她对进藤光是颇有好感，可是进藤光却一直迟钝地认为她是个累赘。
　　“她经常都这样，不需要管她。”果然，进藤光对藤崎明的好意一点儿都不领情，”和她一起回去一定又要被问东问西，烦死了。”
　　“可是光，小明那是关心你，你再这样对她，小心人家以后都不理你了。”
　　“不理正好，不用整天在旁边说这个说那个，耳朵都听累了。”
　　这是进入青春期特有的对异性的排斥？可看和他同年龄的同学，不少都成双成对的，佐为已经想不懂进藤光的想法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的反例吧。

　　“光，你现在打算去哪？”刚刚说要买东西那是骗人的吧，佐为了解进藤光，要是真有购物的计划，说的时候绝不会有一丝的犹豫。
　　“随便走走，总不能现在就回去吧。”要是不巧碰到藤崎明，那不就把谎言暴露了。
　　进藤光站起身，拍拍裤子上沾到的灰尘，”佐为，你想去哪？”
　　“哪儿都行？”
　　“除了去下围棋。”
　　“切~”
　　“你不选？那算了。”
　　明摆着就不打算给佐为反驳的机会，进藤光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唔——去吃拉面吧。”

　　还未到下班时间的街道并没有多少人来往，连临街的商店和小吃店也都像是还未清醒般昏昏暗暗。就算是已经放学，但像进藤光这样到处闲逛的学生也并不多见。大部分学生都留在学校参与各类社团，或在补习班学习，此时在外游荡的，基本就只剩下不良青少年了。
　　从某种意义上，进藤光其实也属于他们的一员。

　　“光，你还真对那孩子念念不忘啊？”在漫无目的的溜达中，佐为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不明就里的进藤光停下脚步，转头示意他解释。
　　“我是说，光你其实还是很在意那个孩子的吧。”佐为眯眯笑地说道，”还是说你终于愿意让我和他下棋了？”
　　“佐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进藤光疑惑地看着佐为，”“那孩子”是谁？”
　　“当然是塔矢亮啊。”佐为一脸”你怎么会不明白”的神情，伸手指向前方，”不然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里？”进藤光转回头，顿时明白了佐为的意思，脸刷地红了一片。

　　在他的眼前，并不是口里说着的拉面馆，而是一间看上去十分气派的学校，比叶濑中学要宽大许多的自动铁门旁，大大的镀金汉字——”私立海王中学”。
　　海王中学，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竟如受到什么力量引导一般，走到了这间离叶濑中学隔了十数千米远的重点中学。

　　“光，我听说这间学校的围棋社很厉害的啊。”望着远处高大的教学楼，佐为一脸向往地说道，”那个叫筒井的孩子过去不是经常说他的愿望是能打败海王中学围棋社的吗？”
　　筒井公宏，高进藤光两届的学长，也是叶濑中学围棋社的开创者。进藤光偶尔会受不住佐为的啰嗦而去那儿坐坐，因此也和筒井交下不深不浅的友谊。
　　现在想来，对海王中学的认识，大部分也都是缘于他的介绍。
　　“是吗？”进藤光别过脸，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筒井前辈好像是有这样说过吧。”
　　“光，既然来都来了……”
　　“想都别想！”还没等佐为把话说完，进藤光就先知先觉地打断了他的幻想，”我只是碰巧路过，路—过—！是想去前面那间拉面店。”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怕佐为继续纠缠，进藤光一边强调”路过”二字，一边快步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

　　“哟，很久不见了。”一个痞子似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
　　“最近怎么不走正门了，就这么不想见我们吗？我们围棋界的未来之星。”
　　“……”
　　“喂，说话啊，你今天哑了吗？”
　　“……”
　　“不愿说话？没关系，今天就陪我们去哪儿玩玩吧。”
　　就凭这短短的几句，以及期间伴随着的动静，就能清楚地让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光？”佐为询问地唤了声，可进藤光只是摇摇头。
　　不良少年们的勒索，一般人遇到了都只会躲着走，怕引火上身。他虽然并不害怕，但自己怎么也算是一条道上的人，坏别人的事总归是不好的。
　　而且他的肚子还饿着呢，哪有空去管闲事。
　　“哎……”佐为叹了口气。的确，进藤光现在的立场，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好。
　　可就像是注定了要他插手一样，在进藤光抬脚准备向着反方向前进的同时，身后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放手！”
　　不算很大的声音，听上去很强硬，但又明显地带着惊恐和不安。
　　进藤光定住了脚步。
　　（这个声音……难道……）

　　“放手……你们今天想要什么？”
　　“哦，乖孩子懂得谈条件了？可我们今天不想要什么，就想要你。”
　　“什么……”
　　“仔细看看，这白白净净的脸蛋，还真是不赖啊。”
　　“不，不要，你们想干什么？！”
　　“反抗？不要忘了，这是你欠我们……啊……”
　　不良少年暴怒的话语在最后被打断，扬起的手在一个力量下停住，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喊出声。
　　“你想死啊！”转过头，打扮得像一群无赖的少年恶狠狠地看着那个前来捣乱的人。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没有武器的人，你们难道不觉得羞耻吗？”捉着其中一人的手不放，进藤光压着怒气喝道。
　　不良少年的包围圈之中，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正靠在墙上，惊讶地看着自己。那双碧绿的眸子失去了初见时的沉静，满满地都充斥了压抑着的不安与恐惧。
　　这个少年，如进藤光所猜想的，正是那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邀他对弈，并使他陷入今日尴尬场面的人，塔矢亮。
　　“什么？我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另一个不良少年摆出戒备的样子，嘴里挑衅道，”还是说，你想英雄救美？可惜这家伙虽然是很漂亮，却是个男的哦。”
　　“没，没有的事！”被一下点中心里最避讳的东西，进藤光马上像要掩饰心虚似地大声嚷道。
　　“哦，不是吗？那你来干什么的？”看到进藤光变得慌张的样子，不良少年们的胆子大了些，相互使了个眼色，向他逼近。
　　“呵呵，你的样子也不错嘛，要不要也一起和我们去玩？”
　　以为进藤光只是个冲动的热血少年，正想连他也一起欺负勒索的不良少年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动将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被包围起来的进藤光眯了眯眼，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阵杀意。
　　“光，不要打得太过分了。”
　　和佐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的，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和不良少年的惨叫。把那已经丧失战斗能力的不良少年扔到一边，进藤光望着松散开来的包围圈，扯出了不屑的笑容。
　　只是在街头打散架的不良少年们，又怎么会是经过正规格斗训练的进藤光的对手呢。

　　“哇，快走啊！”
　　本还想以多胜少的少年们在被进藤光轻而易举地解决掉冲在最前的几个后，瞬间逃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两人一鬼，依然呆在原地。

　　“光，吓吓他们就好了嘛，你看都打出血了。”手中的蝠扇指向地面上受伤的不良少年所留下的血迹，佐为颇为担心地说道，”回去要是受罚，我可不管你了。”
　　“哈哈，不好意思，太久没打过了，一时兴奋过头，力量失控了。”进藤光抓抓头，笑嘻嘻地解释，并不以为然。虽说组织是有规定非任务不得随便出手，但那些不良少年不教训一下实在解不了气。
　　“下次会注意的，下次。”

　　随便打哈哈应付掉佐为的唠叨，进藤光向依然靠在墙上没有动作的塔矢亮伸出手。
　　“你没事吧？”
　　看到那墨绿发的少年睁大着眼睛，像是还未缓过神来，进藤光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
　　一眨眼间，塔矢亮因恐惧而空洞的碧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无视进藤光伸来的手，自己捡起掉落在地的书包，站直身，嘴中淡淡地吐出两字。
　　“……”
　　刚刚少年的失态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前后的巨大差异让进藤光一时不知道哪个是真实哪个是梦境。
　　也不管突然呆住的进藤光，塔矢亮一声不发地转身准备离开，可脚还没迈出一步，就马上被人拽住了手。
　　“等一下。”
　　“你干什么？！”塔矢亮一惊，本能地想收回手，却发现在进藤光的力度下完全无法动弹。”放开我！”
　　“……我……”进藤光又是一愣，他出手拉住塔矢亮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自然说不出什么明确的理由，但他并没有松手，仿佛一松手塔矢亮就会消失。
　　“……人家救了你，你什么都不说就走了？”原本肚子里有很多话想要说，可在塔矢亮望过来的尖锐的目光下，进藤光出口的竟是这么一句。
　　“……”塔矢亮怔住，像是没有想到进藤光会这么说，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后，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谢谢。”
　　好听的声音略为低沉，却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听不出感谢的意味。然而进藤光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眼前少年因刚刚的激动而染上淡淡红晕的脸颊吸引了他的注意。
　　清秀，在不狠盯着自己后似乎带上了一丝羞涩的面容，让进藤光内心涌起一阵冲动。
　　（好可爱，要是一直都能这样就好了。）
　　可是，他的幻想马上就被打破。”这样就可以了吧。”塔矢亮说着，用力甩开进藤光已有些松动的手，转身又要离去。

　　“哎——不要走这么快嘛。”进藤光也跟着起步，只是这次没有再去拉他的手。
　　“你想要做什么？”被进藤光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塔矢亮猛地回头怒道。
　　“送你回去。”想都没想，进藤光立即回道，”那些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我不放心。”
　　“不需要。”塔矢亮冷冷地拒绝。
　　“你走你的，我跟我的。”本来依照进藤光的性格，要是别人这样拒绝他的好意，早就什么都不管撒手走掉了，可是面对塔矢亮，进藤光却一点儿生气的感觉也没有，”我也不碍着你。”
　　“你……！”塔矢亮一时没想到反驳的话，只好扭回头不去理他，自己加快脚下的步伐。
　　可是，他一个极少运动的孩子，又怎么能快得过久经锻炼的进藤光呢。
　　于是夕阳之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前一后，走向了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