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桃与鲤》寒露低垂

64、选拔赛11

　　这一场自由滑季鲤好像是又有了什么新的感悟。不仅编排步法做得精神饱满，情绪感十足，就算是最后的联合旋转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当然，他旋转一向不错，只是这次更加合乐了。音乐收尾阶段，琵琶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达到了一个清冽高亢的境界。给它作配的其他乐器仿佛是不存在于乐曲中，它在冰场上空独自舞着，季鲤也就是这把琵琶的化身一般，旋转时周身带起猎猎的风。

　　最终琵琶声戛然而止，季鲤也如同被定住一般摆出了endingpose。他还是很累，因为每个动作都用了十成的力气，他维持这个姿势的时间稍长了一点，这才慢慢放下手臂来，向裁判席那边致意。

　　犹豫了一下，季鲤还是转向另外的方向，认真的行了礼。

　　孤零零坐在看台上看戏的卢教练忽然被他转身这么一鞠躬，鸡皮疙瘩整个起立了。

　　是他存在感还不够低吗，季鲤居然特意转过来给他一个人致意？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弄错了，季鲤面向没人的那两面观众席，致意时仍然是那么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小失落。卢教练挠了挠头。

　　冬奥会选拔赛第二轮也结束了。不过虽然在方知桃看来，季鲤今天的自由滑表现比昨天的好多了，但是分数竟然没有昨天高。主要的差距集中在滑行技巧这一项，方知桃仔细回想季鲤是否错刃或者漏掉步法，但是她记忆里好像并没有这种情况。

　　虽然对于季鲤最终获得资格没什么影响，但是方知桃就是不爽。季鲤目前还没怎么体会到isu裁判对他的刻意“关照”，但是先在国内选拔赛体会到了，这就很令人无语了。

　　季鲤也没想到自己最卖力的一场得分会是这样，但是毕竟没影响最终结果，他就没多理会。目前为止，不管是从个人大赛表现综合评估还是选拔赛积分来看，季鲤都已经拿到了奥运会入场券，他还是有点小兴奋的。

　　樊苏和周答杉一胜一负，最终的资格还是得见明天最后一轮比赛，因此赛后气氛还是不太融洽。

　　不过，赛后樊苏提起包就走，那表情好像他教练欠了他一百多万三十年没还似的。

　　周答杉笑笑：“谢谢。”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樊苏还是听见了。他猛地转过头来，瞪了周答杉一眼，接着又脚下生风的走了。

　　周答杉还想喊他：“喂……”

　　但是樊苏走得太快了，周答杉也没试图强留他，笑眯眯的叹了口气。

　　趁着人少，季鲤提议奥列格跟他一起去训练场地，因为他觉得自己又从比赛里体会到新的表现技巧了。奥列格像是没听见一样，王顾左右而言他，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这内部选拔赛能有谁来？季鲤一头雾水，跟着奥列格在走廊里踱了三分钟以后，奥列格终于开口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们去哪里？”

　　“……去训练用的冰场，我想重新练习一遍。”

　　选拔赛使用的冰场在比赛期间不开放，季鲤只能去自己平时训练用的副馆。

　　“不用去了。”

　　奥列格拍拍他的脑袋，季鲤被拍蒙了。

　　“看那边。”

　　季鲤顺着奥列格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睁圆了眼睛。

　　是方知桃！还有很多人，基本都是队里的选手和教练。

　　还有一个……被方知桃捧在手里的蛋糕。

　　“欸？”

　　季鲤转头看了看奥列格，刚想问是不是奥列格过生日，下一秒他就闭上了嘴巴。

　　这个日子好熟悉啊……原来是他自己的生日啊！

　　对于季鲤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孩子，方知桃各方面都照顾得不错，但是唯独就是不记得季鲤的生日。这不能怪她，方知桃忙起来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哪能记得季鲤的生日？倒是季鲤小时候对生日有着独特的执念，巴巴地查了方知桃的生日日期，到了日子又巴巴地买了蛋糕给老师端过去，结果方知桃不知道是谁过生日，大呼自己怎么又忘了小选手们的生日。

　　当时还年幼的季鲤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提醒方知桃：“老师，是你生日。”

　　方知桃哈哈大笑：“不好意思忘记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季鲤才意识到世界上真的有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日。比如方知桃这种，因为做教练的社交活动不多，生日又在夏天休赛季，所以她自己都想不起来生日是什么时候。

　　慢慢的，季鲤也忘了生日这回事。也是，他上一个生日还是在集训中心过的，那时候在备战世锦赛，季鲤自己忘了，方知桃更不记得。

　　这一次方知桃居然想起来了，而且特意给季鲤准备了蛋糕，季鲤蒙得就像当年的方知桃，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大概是因为想起了这件事，季鲤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学着方知桃的样子很夸张的说：“老师！今天是谁生日啊？我怎么忘记了？”

　　“你这孩子！”

　　因为季鲤演技太差，方知桃一眼就看出来他在装模作样。于是她嗔道：“我告诉你你别记仇啊，我那是真的忘了，这次全部补给你好了。”

　　过去十多年，方知桃完全没记得过季鲤生日，这个发现让方知桃瞬间有点愧疚。

　　还是周答杉心细如丝，昨天晚上记得给方知桃发消息：“小鱼明天十八岁生日了，老师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我就安排了。”

　　方知桃在电话那头一整个愣住了，今天和季鲤很晚才分别，但是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这回事呢。

　　最后还是连夜定了蛋糕，正好自由滑结束的时候，就送到了。

　　周答杉也很抱歉：“昨天樊苏答应了参加的，但是刚刚他跑了。”

　　季鲤也为樊苏的比赛结果感到很抱歉，非常理解他。

　　周答杉看着季鲤的表情：“……如果是我的话，输了也会留下来的。”

　　季鲤看了他几秒。点点头：“不愧是答杉。”

　　周答杉就是这样一个体面到极致的人。

　　十八岁是一个成年的节点，季鲤不知道还好，也许这个生日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但是一旦知道了，就产生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脱离了未成年人这个身份，将来会和面对什么呢？即使是刚刚升入成人组比赛的那一段时间，季鲤也没有这么迷茫过。比赛只是比赛，可是十八岁确实是各方面的步入成年了啊。

　　方知桃卖力往蛋糕上插蜡烛，插完了仔细数数确实没错，这才直起身去问季鲤：“小鱼，你看……”

　　结果看见季鲤一脸深沉的站在那里思考点什么，完全没有注意这边，方知桃咂咂嘴，上去拍拍他：“怎么啦？”

　　“老师。”季鲤一脸严肃，“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瞒着我？”

　　“啊？你在说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老师会有其他事情让我去做吧？我……”

　　季鲤当然也想象不出来方知桃有什么要做的，但是方知桃兴师动众的给他过生日，总让他想起方知桃哄自己去外训的场景。

　　虽然事实证明，方知桃确实没有害他，但是他还是本能的警惕起来了。

　　他那厢还在胡思乱想，方知桃也有点生气了。她敲了下季鲤的脑袋，不许他继续乱猜了。

　　“好心好意给你过生日你别怀疑我啊喂！”

　　方知桃薅别人头发的动作娴熟得很，季鲤那风也吹不倒的发型瞬间被她抓散了。这下方知桃意识到好像抓狠了，又抹了抹他的头发，试图给他弄回去。

　　这孩子整天想啥呢？好不容易给他过个生日还一脸忧郁，难道他还想着什么其他事情？

　　季鲤被她一通乱薅，终于慢慢放下了警惕。因为方知桃还晓得上手欺负自己，应该没什么大事。

　　那个蛋糕是方知桃连夜订的，反正在场的运动员几乎都不会吃，所以她干脆定了个花哨到极点的蛋糕。水蓝的蛋糕底上是一尾活灵活现的小鲤鱼，因为考虑到季鲤是特殊的十八岁生日，所以小鲤鱼四周的“水”里是很特殊的翻糖花朵，很精细的做了造型，收到以后方知桃数了数确实一共十八朵。

　　“真好看。”

　　林白波看着这蛋糕双眼发光。

　　“羡慕吗？羡慕好好滑，教练给你买。”

　　方知桃不放过任何利诱小孩努力的机会。

　　“嗯嗯！”

　　林白波狂点头。她好喜欢方教练的创意啊，真漂亮。

　　“？？？”

　　目睹一切的季鲤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他绕着蛋糕观察了一圈，终于还是笑了起来。有时候他不明白方知桃是不是故意整他，明明方知桃在这一方面审美很好。

　　“谢谢，老师。”

　　但是他只是无声的说。

　　吵吵嚷嚷的一阵胡闹过后，季鲤被推出来许愿加吹蜡烛。他瞪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本来想要许个愿说奥运会顺利，但是又觉得这样的愿望太容易被人猜到，因为愿望被说出来就不灵了！

　　周答杉温声提醒他：“闭上眼睛会不会好一点？”

　　季鲤闻言果然闭上眼睛。

　　只是两秒钟而已，季鲤睁开眼睛：“好了！”

　　说毕一口吹灭了蜡烛。

　　快到别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季鲤许的愿是奥运会顺利，所以也都心照不宣的没问他许了什么愿，因为“说出来就不灵了”嘛！

　　季鲤笑嘻嘻的坐在蛋糕旁边给别人拍照，这是奥运会之前最后的合照了吧？也是他十八岁的第一天。

　　这时他余光瞥见一个人从旁边迅速跑过去，于是喊道：“珠珠！”

　　田珠珠很尴尬的站住了。虽然她被方知桃硬拉过来，但是最后还是很别扭的没有露面，直到季鲤开始吹蜡烛，大家把季鲤围住了，她才磨磨蹭蹭走进来。

　　“来得太晚了！”

　　季鲤笑嘻嘻的唤她。虽然就在昨天，季鲤还觉得遇见田珠珠怪尴尬的，但是因为今天赛前得知了田珠珠还愿意理会自己，他心中的结一下子就打开了。

　　然而这小女孩还是不愿意正眼看季鲤。她说完那些话，自己就后悔了 ，因为她完全处理不来自己的感情，道理懂了一大堆，实际上还是觉得心中有愧。季鲤冲她招招手，田珠珠还是犹犹豫豫，因为她不明白季鲤怎么做到的，一下子就能心无芥蒂的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换了以前，季鲤早就伸手去请她过来了，但是现下，因为不该捅破的窗户纸被捅破了，就算表面上关系恢复如常，他也始终没伸手。

　　方知桃明白季鲤的顾忌，伸手把一脸忐忑的田珠珠拉了过来，一手揽田珠珠，一手支使季鲤：“没礼貌，快给你珠珠师妹切块蛋糕。”

　　这也相当于变相澄清了田珠珠和季鲤的关系了。田珠珠的神情这才自然一点。关于这些事，其实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有人也只是听说而已。

　　“是啊，珠珠和小鱼也好久没见了吧？我们三个以前总是一起训练，真是怀念啊。”

　　周答杉也出来打圆场。在来到国家队之前，周答杉确实是和季鲤、田珠珠一起训练了好几年的，他愿意出来作证，那也就更有可信度了。

　　田珠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方知桃假装没看见，伸手把季鲤面前的纸巾拿到自己面前，方便田珠珠取用。

　　“怎么啦？别看我，去看我们小鱼吧。”

　　她又把众人轰去关注季鲤，趁这个时间替田珠珠挡了一下。

　　田珠珠趴在方知桃怀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呜呜的低声哭了。

　　“嘘。”方知桃悄声提醒她，“不要哭。你是好孩子。”

　　季鲤的十八岁生日真是精彩至极。最后他把蛋糕分了，自己看着教练们吃，还是有点嘴馋。

　　田珠珠简单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别人问她什么，她也能镇定的回答了。

　　“能够一如往常真是太好了。”

　　她想。

　　“来，请吃。”

　　一只手伸到奥列格面前，端着满满花朵装饰的蛋糕。

　　他笑了起来：“谢谢，我不吃这个。”

　　奥列格对别人那么严格，对自己一样也很严格。也许像他这样的人注定会做出一些名堂吧，不管是做花滑运动员还是做教练。

　　季鲤撇着嘴把手收回去，他就是没见过奥列格敞开吃喝，还想着看教练吃蛋糕自己过过眼瘾呢。

　　控制饮食久了，人总是会产生奇怪的心态，自己不能吃，就想看别人吃，以此满足自己的食欲。不过奥列格不是很明白季鲤的意思，他见季鲤一脸不悦，还是勉为其难的伸手拿起叉子挑了一块翻糖装饰：“好吧。”

　　季鲤欲言又止，但奥列格已经送进嘴巴里了。

　　“……”

　　“我刚刚想说，这个花不好吃。”

　　因为没人提前知道今天是季鲤生日，所以现场也只有周答杉和田珠珠送了礼物。周答杉是心细如发，很早就准备了季鲤很喜欢的一套漫画。虽然季鲤已经有一套了，但是这套是初版欸！季鲤差点当场给周答杉一个熊抱。

　　终于有人懂他了，初版漫画就是和再版不一样啊！

　　当然，周答杉是不看漫画的，如果不是花滑需要，他电影都不会看。越是这样，季鲤越是感动，因为答杉他即使不懂还是愿意给他买！

　　周答杉只是微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田珠珠呢，则是很早就准备好了，因为做好了不送出去的话，还是很可惜。但是如今她的心境和当初不同了，她可不好意思被别人看见到底送了什么，所以一定要季鲤回家再看。

　　季鲤点点头，收下了，郑重的揣进背包里。

　　最后田珠珠还是有点惆怅的补充了一句：“我还是分不清这一切。”

　　她想明白了，不代表她就能做到一点不在意。季鲤不像她那样心思细腻，半知不解的听了个大概，但知道田珠珠大概还是很混乱，也有点遗憾。

　　“不要在意这些，珠珠，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嘛，我是你师兄，又不是其他人。”

　　季鲤安慰道。普通人经历那种没头没尾的错误感情以后，大概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和猜测再也没法做普通朋友吧？更别说是一起为了奥运会奋斗的战友了。

　　他偏不，他就是要挽回这个错误。他不想要老师把自己当外人看待，也不想要田珠珠因为悔恨过错而疏远自己，他就是喜聚不喜散的人。

　　别的人说这话，田珠珠也许不会相信，但是季鲤亲口说了，她却没有怀疑。

　　“真的吗？你保证你真的不会因为这件事讨厌我吗？”

　　“当然了。”田珠珠不自觉之间语气还是变得有些强势，季鲤早就听习惯了，所以反而觉得不会故意娇羞的田珠珠很正常。

　　田珠珠的眼睛里忽然恢复了季鲤所熟悉的那种神采。

　　“谢谢！”

　　季鲤愣了愣，这才回答她：“……原来，你释怀以后，我才能真的释怀啊。”

　　这世界上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除了花滑，他还需要一样一样维护多少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