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讨厌的咒术师告白了》好伞

30、第 30 章

　　爸爸妈妈都下车了，妹妹躺在摇篮里睡得正香。

　　池本词音又趴回窗户上，眼睛看向窗外——忽然，他睁大眼睛，露出几分惊恐：车窗外几步之遥，就是父母并肩而立的温馨背影，而在他们前方的超市屋顶上，却趴着一只巨大的，外表犹如癞蛤蟆一样令人作呕的生物！

　　从那玩意儿身上不断流下绿色的脓液，顺着超市屋顶往下滴落到地面。但是附近来来往往的行人却好像都看不见那怪物，若无其事的踩着绿色脓液走进超市。

　　怪物只有一只眼睛，那只独眼出奇的巨大，正斜向上仰望着天空。它对人类的视线格外敏感，察觉到久久驻足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时，那只巨大的独眼转动，望向池本词音。

　　目光对视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只余下咀嚼声。咀嚼声是那么的清晰，骨头被嘎吱嘎吱咬碎，尖牙固定血肉，臼齿磨碎硬物。

　　人体中的血液约占体重的7%——8%。
　　那层维护血液的皮囊被撕开时，怪物牙齿无法兜住的血液顺着它细长的嘴巴边缘往外溢出，滴落，一场倾斜的红色暴雨，轰隆隆坠落淹没池本词音所坐的车子。

　　咀嚼食物时，怪物头顶巨大的独眼一直盯着池本词音。

　　它的眼皮很薄，上面密布血管。每次眨眼，那层单薄的眼皮呈现出半透明状，仍旧能看见眼皮后面的眼球，浑浊灰白的一颗球体。

　　他们隔空对视，樱花瓣在血泊表面打转，流动。

　　“不要和咒灵对视，它们很敏感，你的视线会激怒它们，招来它们的攻击。”

　　*
　　从噩梦中惊醒，池本词音猛然坐起来，大口喘气，心脏狂跳。他换了一会儿，抬眼所见是自己熟悉的房间。

　　只是噩梦。

　　两手捂住汗湿的脸颊，池本词音塌下肩背深呼吸，感到疲惫。他有段时间没有做类似的噩梦了，却在今天又被这样的噩梦缠上。

　　床头灯‘啪嗒’一声被摁开，略显温馨的昏黄灯光填满房间。

　　池本词音愣了下——他没有去开灯，床头灯是自己开的。等等，自己开的灯……

　　“你怎么了？”

　　少年困倦的声音有些含糊，池本词音转过头去，看见五条悟一只手还搭在床头灯的开关上，另外一只手正在揉眼睛。

　　池本词音这才想起，自己房间里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松了口气，道：“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吵醒你了吗？抱歉，现在已经没事了，关灯睡觉吧。”

　　外面天还黑着，显然不到起床时间。五条悟‘噢’了一声，反手拍灭床头灯，又倒回床上。

　　看得出来他很困，坐起来问池本词音问题时眼睛就没有睁开，白色短发睡得乱蓬蓬。池本词音原本因为噩梦有些压抑的心情，却因为五条悟睡得乱七八糟的发型，而忍不住觉得好笑起来。

　　他重新躺回被窝里，冰冷的手掌搓了搓自己还有口温热气的脖颈，想从自己身上汲取一点温度。不过效果一般，显然池本词音那只有半口温热气的脖颈，并不具备给其他部位取暖的多余能量。

　　床上只有一条被子，池本词音和五条悟盖的自然而然也是一条被子。只是因为那条被子足够大，所以两个人只要不卷着被子乱滚，也不会有和他人共盖一被的实感。

　　但毕竟这是一床被子不是完全分开的两床被子。

　　旁边五条悟拱着被子挪位置，池本词音能听见很明显的动静。他正想问五条悟是不是睡不着，刚张开嘴都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热源贴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年人火气足的缘故——即使屋内开着空调，五条悟身上也是热乎乎的，温度要比池本词音认知中的正常体温略高一点。

　　他迟疑的想五条悟不会发烧了吧？

　　池本词音忍不住，翻身面朝五条悟。两人距离很近，面对面后对方的呼吸都能落到池本词音脸上。

　　他伸出手去摸五条悟额头，掌心贴上去，五条悟额头是热的，池本词音手掌心发冷。

　　是正常温度的热，显然没有发烧，只是单纯的年轻人身体好，所以身上也热乎。已经摸出来五条悟没有发烧了，但池本词音也没把手抽回来。

　　他在昏暗中睁着眼，盯着五条悟看了一会。五条悟呼吸均匀，眼睫一直闭着，一副深陷美梦之中睡得很熟很舒服的样子。

　　五条悟没有发烧，但他的额头搭着掌心实在是很舒服，池本词音懒得把手抽回去。反正也不是他挨过去，是五条悟自己凑上来的。

　　保持着这个姿势，池本词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次没有再做噩梦，一夜好觉到天明。

　　等池本词音睡醒睁眼时，手往旁边一摸，摸到余温未散的空枕头。他脑子慢吞吞的转，转过弯来，知道五条悟应该是回学校了，于是又动作迟缓的爬起来穿拖鞋，往外走，顺便找到自己手机看了下时间。

　　都九点多了，邮箱里全都是上司发来的消息，问他昨天的祓除任务报告为什么还不上交。

　　他当我是超人吗？！

　　池本词音在心里骂了句资本家，然后无视掉那些邮件，打开line点进置顶——有五条悟的未读。

　　【（备注）东京校二年级生五条：我先回学校了。
　　（备注）东京校二年级生五条：你的衣服我下次还给你。】

　　池本词音回了个‘好’。

　　信息发送成功，他看着自己回复过去的单字，思考了一会儿，又补上一个小熊抱着爱心的表情包，然后关上手机。

　　将昨天的祓除报告补上，下午没有新工作，池本词音出去吃了个饭，在家里睡到晚上。之后几天也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和之前相比，惟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池本词音碰到五条悟的几率降低了。

　　临近期末，高专生有文化课的期末考，上面不再给考试复习周的学生指派任务。就连池本词音，也被派去开始负责其他咒术师的扫尾工作。

　　某日工作结束，他和另外两名相熟的辅助监督一起吃晚饭。

　　大家能聊的东西不多，转来转去也就是工作上那点事，很容易就聊到了咒术师。

　　同事A道：“下周是东京校和京都校友谊交流赛的日子，这一届是在哪里办？”
　　同事B：“在京都校办——我是京都校的学生哎，你们说，我到时候要不要回去给母校的学弟学妹们加油一下？”

　　同事A哑然失笑，道：“你？算了吧，你一个辅助监督，人家咒术师未必看得起你加油呢！”
　　同事B闻言不满：“辅助监督怎么了？我们辅助监督也是有咒力的，又不是普通人，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同事B眼珠一转，看向旁边默不作声喝酒的池本词音，伸手揽住他肩膀：“池本也是京都校的吧？你是那一级的来着？”

　　池本词音被他揽得身子一歪，眉头微皱。他掰开同事的手，脸上挂着礼貌微笑：“99级的。”
　　同事B：“喔，那我比你大呢，我是95级的。哎，99级的话，那你岂不是刚好经历过那件事？”
　　同事A好奇：“什么事？”

　　同事B面颊微红，显然有些醉了。

　　他环顾左右后，凑近酒桌中心，压低声音：“就是号称史上最大的高层情报失误事件……差不多就是池本在校那段时间发生的吧。”

　　“二年级三年级还有四年级的学生一起进了个咒灵聚集地，当时窗给出的情报是只有三个一级咒灵比较厉害，其他的都是级别较低的小咒灵，原因不明的聚集在一起了。京都校距离最近，又刚好三个年级凑在一起在上术式实战课，就一块送过去调查咒灵聚集地的事情了。”

　　“结果情报失误，里面那三个一级咒灵只有一个是真正的一级，另外两个都是特级咒灵，三个年级的学生全都折在里……”

　　同事B的话还没有说完，池本词音猛地站起来，带动身下椅子，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音。

　　同事B的话被打断，两人一起茫然看向池本词音——池本词音单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抱歉，我不太舒服，要先离开一下。”

　　另外两名同事看他脸色确实有些难看，也不敢留他，关心了几句后便催他快点回家休息。池本词音拎起公文包离开烤肉店，但走出店面之后，一股肉类被烤熟的香味仍旧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在他身上。

　　他踉跄着小跑了几步，胃里翻滚得厉害，扶住路边的一个垃圾桶吐了起来。

　　没吃几口的烤肉，生菜，烧酒，混合成一堆黏糊糊意义不明的半液体尽数吐进垃圾桶里。

　　吐到后面池本词音实在是吐不出东西了，干呕两声后抱着垃圾桶就地坐下，太阳穴突突乱跳的痛。

　　同事B刚刚拿出来讨论的事情，在咒术界流传不广。三个年级的学生因为错误情报而死亡，对咒术界高层来说不亚于爆炸性的丑闻。高层有意遮盖，不允许事件相关人员散播消息，加上时间的掩盖——六七年过去，已经没有人会再去谈论那桩惨剧。

　　许久不曾出现的噩梦和久远的记忆，随着同事们八卦的谈论一起涌出记忆之海，诡异的咀嚼声咯吱咯吱重复响在池本词音耳边，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自觉发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胃里仍旧很恶心，还想吐。

　　但空空如也的胃袋里也实在找不出什么东西可以吐了。

　　池本词音捂住自己的脸揉了揉，强打精神站起来，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