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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济世堂赤离 ...

  •   两人离开府衙的时候,已三更。
      陈凉想趁着城中人正熟睡的时候探一探济世堂,可他路不熟,他问道:“林大哥,你可知道济世堂在哪?”
      林大头问:“知道啊。这就在我家那个巷子口边上。怎的?凉子,这你是哪里不舒服要捡药吃?”
      陈凉说:“我听说济世堂的药材很是正宗,不知道林大哥对它熟不熟悉?”
      林大头说:“这巷头巷尾的,天天经过。他家的药材是还可以,就是贵了点,这不太划算。凉子,你想要买什么?”
      陈凉说:“想买点阿古拉山的山货。听说店主有个外甥女,采来的药材特别正宗,可有这么回事?”
      林大头说:“若是兄弟想买阿古拉山的草灵芝,这不用买,老哥我都安排好了。我有相熟的采药人,这不用买济世堂的。他们家贵。”
      “不劳林大哥,小弟怎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听说有女的外出采药,好奇罢了。”陈凉说着说着,唯恐林大头还包揽了,就改口说:“若属实,觉得这女子实在不易。凯旋之日,难免带点手信回西京,不如光顾他们家好了。我也想见一见这姑娘,看长什么模样。林大哥,你可曾见过这奇女子?”
      林大头说:“这怎地没见过?从小娃娃看到现在变成大姑娘。要说不容易,这娃也确实不容易,自幼没了爹娘,跟在老姨身边。这幸得姨丈不介意多双筷子,带在身边还教她本草歌,也算有门手艺。”
      “这姑娘双亲因何亡故?”
      “那年头,年年打仗,这乱糟糟谁家没个亡故的人?你阿爹,我阿爹……这不都是没在这冀州城?亏得顾老将军平息了战事,不然这还得死多少人?战后,又遇上天灾,这多少人吃不上饭?这我不是被逼得没办法,半大小子,一路走来冀州城投军。你阿娘当年也不容易。好在你现在出息了。”林大头感慨万分。“也对,你去他家铺子看看,咱这穷人得互相照应着点。他家药材算是正宗。”
      “是哪一年?和我阿爹同一年吗?”
      “这……我得想想。好像是同一年。你阿爹是不是在启元初年那场仗里没的?”
      陈凉点头。
      “这是了。”
      “她真的会采药?”
      “会。我路过,这时常看见她在晒药材,连药材带人都晒得黑不溜秋。我每次都笑话她老姨,再这样下去,这要变成一块黑炭头咯,这可不好聘人家。”
      “这姑娘听上去还挺勤快的。”
      “是啊。这你大嫂子对她可满意了。这说她人勤快,又会挣钱,身体又壮,好生养,想介绍给阿庆嫂的大儿子呢。”
      “阿庆嫂的大儿子,阿牛吗?”
      “是啊。”
      “阿牛也在冀州城?”
      林大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这阿庆嫂说什么也要他过来投奔我。当年,她也没少接济咱们家,就收了,现在是个新兵蛋子。你这来冀州城不久,又接连出战,这点小事,这我就没好意思告诉你。”
      “没想到阿牛也长这么大了。”
      “是啊。这姑娘黑的哟,连阿牛都嫌弃。我回去还说了你嫂子,结果还被她抢白了一顿说阿牛不识货。”
      “林大哥,你可有画像?”
      “怎么?凉子你有兴趣?这姑娘和你嫂子投缘,也是可怜她从小吃百家饭长大。你嫂子眼看她要过了婚配年龄,她老姨也不着急。这就皇帝不急,太监急了,自己去找人画了张像,四处发给冰人,想帮她寻个良配。”
      “画像可否借我一看?”
      “这没得问题。不过,凉子,这就算你看上了,她也不能给你当正房娘子。太粗糙了。你呀,这须得西京的小姐才配得上!”
      陈凉笑了,也不多解释,他说:“老哥,先借我看看再说。对了,这姑娘可去过南燕?”
      “啥?南燕?”林大头一头雾水。
      陈凉点头。
      林大头大笑:“凉子,她去南燕,这怎么可能呢?这梦里去过倒有可能!这姑娘最远就是去阿古拉山采药了。”
      这点对不上。陈凉又问了一些济世堂店主两夫妻的事情,林大头一一道来。
      起初,陈凉以为得很是花一番功夫才能查到济世堂的底细,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等他拿到济世堂赤离的画像,已快四更。他赶紧回去,囫囵眯一下,换衣裳去府衙找顾睿。听说顾睿一早就去找郭都督,便候在外面等他。
      当顾睿说有什么消息时,他回道:“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顾睿点头,和陈凉步行回自己的院子。此时陈凉一五一十将他查到的东西告诉顾睿,顺带还给他看了林大头给他的那副画像。
      画里的姑娘五大三粗,和阿离差得那是十万八千里。
      陈凉问:“将军,这可是赤离姑娘?”
      顾睿摇头。他早料到这个身份是假的。他没想到济世堂还真有个赤离姑娘,也是父母双亡,更诡异的是连马的毛色都一样。赤离这个名字可不是村里的小芳或着阿花,一喊应一堆的大路货色。普通人家哪里会取这样的名字?不是小芳阿花就是带弟招弟甚至猫儿狗儿的。
      是谁借用了谁的身份?
      若说竹意轩的是个西贝货,光是那颗夜明珠就不同意。
      借用冀州城一普通姑娘的身份混进来,阿离说个谎就可以。可她真真儿说自个叫阿离。若是济世堂这个是西贝货,可人家从启元初年就生活在这里了。
      难道真的这么巧,然后,阿离的师父利用了这个巧合?阿离的师父是什么人,竟然同时拥有七彩灵芝和莽牯朱蛤!七彩灵芝这般稀有,自己见都没见过,他一南燕人居然会有!
      顾睿问:“这个济世堂的赤离姑娘现可在?”
      陈凉摇头说:“说是去阿古拉山采药了。现在是草灵芝的季节,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无论如何,这个济世堂店主都脱不了干系,要么是南燕细作,要么被人收买了。顾睿问陈凉道:“我想找人盯着这个济世堂,你有没有合适人选?你去,怕是太引人注目了。”
      自从被梁副将怀疑是奸细,现在满城人都对他防备有加,无不侧目而视。陈凉苦笑说:“是的。得另寻一个办事牢靠又细致周到的人才行。若说推荐,属下有一个人选。就是林校尉。”
      “哪个林校尉?”
      “冀州城卫林大头。其实,这两天,一直有他帮忙,事情才办得顺利。”
      陈凉一说,顾睿想起来了,那天进城见的那个矮胖子,拍着胸脯说他牙齿当金子使。顾睿说:“他这痞子性格,三教九流应结识不少,这差事交给他,也算合适。就让他去吧。但切记不能告诉他目的,只让他盯紧了,这家人和什么来往,是些什么事体,要一一记录下来。”
      陈凉诧异问道:“将军和他不过一面之缘,何以得知他是痞子性格?”
      顾睿说:“他那天有心想救你,口口声声说不知道内情,却句句把实情透露。我让他去救你,他把动静搞得震天响,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疑你,反而要救你。这人看上去流里流气,实则还比较仗义。听说,你和他是老乡?”
      “是的。属下和他都是大田乡人。”
      “好。后面战事你是怎么看的?”
      陈凉说:“此前一战,属下疑心有内奸,如今贼人还没找到。属下认为不宜轻举妄动,不如采取守势,以静待动,借此时机把内贼找出来。”
      “你这想法和郭叔叔的相差无几。对于这个奸细,你可有什么头绪?”
      陈凉摇头说:“属下无能。冥思苦想也没推出谁会是这件事情的最大得益者。郭都督不会,将军若在冀州城出事,他怕是第一个脱不了责。从西京跟随将军而来的……”他苦笑说:“仅我一个是主动要求跟随而来,也只有我一个从黑森林全身而退。我确实是嫌疑最大。可我真不是!我绝对不会负将军!”陈凉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顾睿看看。
      顾睿起身,拍了拍陈凉的肩膀说:“别自责。你参加的那届武举,我恰巧是考官之一。你可还记得我问你的那道题?”
      陈凉马上起身跪下道:“属下记得。”
      顾睿扶他起来,说:“起来说话。”
      六年前,陈凉报名参加乡试。他还记得当时大家认为他乡试都过不了,结果他从乡试走到县再到州,一路到省试,最后到殿试。他那寡居的老娘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给他凑路费去县里应试,他这辈子也忘不了自个老娘挨家挨户磕头借钱的情景。等赢得县试,乡亲们从怀疑到相信。再等到他赢了州试的消息传回,是整个大田乡都震动了,大家伙纷纷给他凑上京的路费,他才得以骑了匹瘦马上京赶考,这才见着了顾睿。
      第一面,他感慨世上竟真有这般神仙模样的人儿。在骑射那一关,顾睿惊才绝艳,更是让他心生敬佩,世上真有才貌双全之人。
      策论时,顾睿问他,若他是启元初年镇守的将领,他将用何种策略剿灭南燕大兵?
      整个北晉,谁人不知道那场大战?正是那场战后,两国签订合约,换得后面这些年的太平。顾老将军当时用的策略是诱敌深入,外加两边包抄强攻三隘口,虽然胜了,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一仗,死伤无数,尸骨累累,兰溪水都变成了红色,可谓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彼时,陈凉不知道这才貌双全的妙人儿是顾老将军的儿子。他在堂上侃侃而谈,期间还大放厥词,批判死亡人数过多。他认为与其硬攻,不如以奇致胜,用敢死队做诱饵,声东击西,也许会更好。
      他说完,四下俱寂。众考官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除了顾睿。
      顾睿问:“若遣你领那敢死队做诱饵,你可同意?”
      陈凉当场应允。他说:“学生苦练这些年,就为了一朝能抵御南燕的入侵。若有机会,定当身先士卒,马革裹尸还也终不悔。”
      后来,他了解得越多,也越知道自己当初的无知和轻狂。当时,除了顾老将军的法子,别我它法。若非顾老将军勇猛,怕还是赢不了。
      后来,他知道了当时除了顾睿,其余诸考官皆认为竖子轻狂,均不予通过!当时是以策略定去留,哪怕陈凉弓马高下已定,若是此关不过,就仅能止步于此。是顾睿力劝,才勉强低分通过。
      后来,因当时兵部尚书对他竖子轻狂的印象深刻,派职位的时候,竟派了个弼马温的位置给他。不单位置差,还只给了个从九品,亦所有武举中官衔最低的。
      后来,还是顾睿,他来马场选马的时候看见了他,他才得以翻身。此后,他便跟着顾睿,一直到现在。
      若顾睿出事,他第一个讨不了好。
      顾睿问:“若此刻我再问你,你可愿领那敢死队做诱饵,为三军做前锋?”
      陈凉顿首道:“属下愿意。”
      “听说你阿爹是死在南燕人手里?”
      “是的。”
      “可也是在冀州城?”
      “是的。”
      “哪一年?”
      “启元初年。”
      顾睿说:“没想到你阿爹还是我阿爹的属下。你阿爹是哪一年投的军?”
      陈凉说:“也是启元初年。”
      那一年,国库空虚,战事若再不了结,会拖垮整个朝政!顾老将军决定背水一战,全国募集兵力,陈凉阿爹便是那一年应召去的冀州城。
      “将军,属下当年年少无知,口出狂言,未能理解老将军的苦心,实在惭愧!”陈凉再顿首。“老将军胸怀,属下难以望其项背。”
      顾睿说:“其实阿爹对当年那场大战,甚是不满,也有自责。他自己也认为死去的兵士太多,只能算惨胜。所以,在这一方面,你们看法一致。后来,阿爹向圣上递折子建议开武举,增设策略一科。希望未来的将帅之才在阵法、智略、术数等无一不精,不要再重蹈他的覆辙。此次出兵,阿爹嘱咐我要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他也问了我要如何用兵。我的回答和你差不多,我想先用奇兵……结果搞成这样。”当年他力保陈凉,皆因他知道自己阿爹也深感愧疚,打小他就被教育不能只听阿谀奉承的甜言,也要允许有不同的意见。一样米养百种人,若都是应声虫,如何能清醒地照见?何况,除了这个,别的科目,陈凉都出类拔萃。
      陈凉愤然道:“若不是有奸细……”
      顾睿打断他说:“好一个若不是!若不是我思虑不周,消息走漏,这些个兄弟会一去不返?人生没有假设。我们现在只能想后面怎么办?与其被动等贼人现身,倒不如引君入瓮。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我,我再次带兵出征,对方定然感兴趣……”
      陈凉打断说:“不可。”
      “为何?”
      “将军不可再涉身险地。要做诱饵,我去!”
      顾睿笑了,他说:“你?”他摇摇头。
      陈凉激动道:“总之,将军不可再以身犯险!将军还有伤在身!”
      “这点小伤……”阿离的药膏真的比军中的金疮药要好用,伤口已经不疼了。如果不是陈凉提起,顾睿已然忘记自己受伤了。
      陈凉再次强硬道:“总之不可。哪怕将军此刻要将我拖出去砍头,我也不答应!”
      “你怎么和郭叔叔一样当我是三岁小儿?”
      “总之,不行!”
      顾睿问:“那你可有更好的方法?”
      陈凉说:“属下想了又想,将军既然能从黑森林出来,属下也可以。不如让属下领一队人前去探路。此计若成,我们可以借道黑森林,直捣黄龙,将南燕大营拔了。”
      这倒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顾睿问:“你可曾听说过七彩灵芝和莽牯朱蛤?”
      “什么哈?”陈凉没听明白。
      “是两种药草。算了,容我再想想。”自己都没听过的金贵东西,他又如何得知?
      “将军,借道黑森林是属下目前能想到最好的法子。只是目前内贼未清,属下不放心离去。不然,早向将军请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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