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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身世 ...

  •   自从顾睿打了招呼后,阿离的待遇也有所改善,至少午饭是和顾睿一样,是从外面买的,而不是吃那潲水一般的猪食。顾睿还让吴起请大夫给她看看,她的脉象异于常人,是否中毒了。
      大夫还没得及请,就被大理寺提走了,说是三司会审。理论上三司是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组成,这御史大人被关天牢,就由户部尚书周祖锦顶上。
      这天牢和大理寺的地牢挨着,离大理寺也不远。刚上囚车没多久,便下了车。
      吴起看受伤的周祖锦来了,怕他会暗中给顾睿使绊子。索性也支了张桌子,旁听了起来。
      阿离不怯场,众衙役敲着上黑下红的水火棍,口中吆喝着“威——武”的时候,她面无惧色,要不是硬要她跪她也不会跪。
      吴起一直没细看这女贼长什么样,在他眼里长什么样都一样。知道她是顾睿喜欢的女人后,才对她好奇起来。他一直好奇会是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起他,原来长这样,眼睛又大又圆,里面满是傲气,小嘴抿得紧紧的,任堂上的大老爷怎么问,就是不开口。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哑巴。
      周祖锦火了,喊道:“来人,给我打二十大板!看她说不说?”
      吴起此时不紧不慢地说:“使不得。圣上有令,打不得。”
      说吴起假传敕旨吧,也不算。圣上确实说过‘莫伤了她’,只不过前半句是‘好生看管’。若不是顾睿的女人,打死他都懒得管。他只负责看押,剩下的统统可以装聋作哑。
      周祖锦被她打伤,铆足劲想要对付她,结果被这不知所谓的御林军统领杀出来拦了一道。他还不信邪了,他说道:“给我打,圣上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吴起也不是吃素的,他双手朝宫城方向凌空作揖道:“此乃圣上口谕,吴某不敢不遵。周大人不信,可以去向圣上请旨,再来打人。此刻谁打便是违抗敕旨。请不要为难吴某。”吴起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堂内所有人听见。
      “吴统领,你这是要包庇逆犯吗?”周祖锦给他扣了个帽子。
      吴起斜眼看了他一下,对这种小人,他是看不上的,说多一句都嫌多。
      周祖锦一拍惊堂木道:“给我打!”
      吴起没有惊堂木,他用手一拍桌子道:“谁敢?”
      无人敢。
      谁想尝天牢的滋味?
      “好你个吴起!”周祖锦转向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道:“两位大人怎么看?”
      大理寺卿也姓周,叫周承远,不过不是周祖锦的本家,反而是顾睿的亲舅舅,周其德的阿爹。今天早上周祖锦一本参了御史大人,说他勾结逆贼,意图谋反,导致顾睿下了大狱。此刻那里有好脸色给他看?周承远慢悠悠地说:“既然圣上说打不得,那便是打不得。莫非周大人要参圣上一本,说圣上包庇逆犯?”
      刑部尚书也不喜周祖锦,既然大理寺卿已经出头得罪了,自己何妨不作个顺水人情,也附和道:“没错。就依圣上说的办。”
      把周祖锦气得直翻白眼。
      这逆贼打不得,那个婢女倒是打得。
      他让人把香迎押上来。
      香迎哪见过这阵仗,腿肚子都在发抖。
      周祖锦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香迎颤抖着说:“民女顾香迎。”
      “你可认识旁边这女子?”
      香迎看了一眼阿离,摇头道:“不认识。”
      周祖锦又一拍惊堂木,喝道:“胡说。她分明就是顾睿包养在南门内街的外室!来人呐,给我打二十大板!看你说不说实话!”
      香迎喊冤道:“大老爷,冤枉啊!民女真的不认识她!她和我们家小少爷没关系。”她虽然害怕,却还是有骨气的。死也不能扯上小少爷。
      那就打板子吧,一下,两下,三下,四下……香迎疼得呼爹喊娘,却始终没松口。还是阿离看不下去去,终于开口道:“原来大老爷们是这样审案的,净会屈打成招!我一个人做事一人当,主谋是我,行刺之人是我。我不认识这个女的,也不认识什么顾睿,陈瑞,张瑞之类的……休想借我的名头胡乱攀咬别人!”
      “你终于开口了,快从实招来,你和顾睿是怎样密谋要行刺皇上!”周祖锦兴奋了。昨天夤夜自家妹妹递了个纸过来,让他照着抄拟个折子参顾睿一本。只要此事能和顾睿搭上一点点关系,就能把顾家连锅端了。
      吴起等到了,果然这货没安好心,他正想开口。谁知阿离比他快了一嘴,道:“你是聋的,还是故意的?你这草包是怎么当上这官的?断得什么葫芦案!我都说我不认识这些人。你有本事,就冲我来。少在那里唧唧歪歪!”
      “孰知你不是故意包庇?你都是他的外室!”
      “既然这样,你还审个屁啊?直接随便胡乱写好了,想写谁就写谁。要让我说,我就说主谋就是你,是你指使我去行刺的。”既然开口了,就说个痛快。
      “你!好个刁妇!竟然血口喷人!来人,给我掌嘴。”周祖锦再拍惊堂木。
      吴起也拍桌子道:“打不得!”
      “吴起,你别以为你是禁军统领就了不起!这是三司会审,你这是扰乱公堂!该当何罪?”周祖锦气急败坏道。
      吴起道:“这是圣上的命令,你有本事现在去请旨,旨意一下,吴某立马闭嘴。”
      周承远道:“这位姑娘说主谋是周大人,周大人就急着掌嘴,这怕不是欲盖弥彰?”
      周祖锦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恶狠狠道:“好,我这就去请旨,你们等着。”说罢,拂袖而去。
      周承远向吴起拱手道:“今天谢过吴大人。”
      吴起站起来回礼道:“周大人客气。此乃圣心独裁,非吴某之功。若两位大人不再提审人犯,在下就将她押还天牢。至于这名无辜的婢女,还请哪来还哪去。天牢不收无辜之人。”
      周承远哪里还要再审,速速退堂,回去找自家妹妹商量后续该如何处理。
      他去到镇国公府,扑了个空。顾老夫人从天牢出来后,直接进了宫,去找武妃去了。
      一大早,童公公送了一个木桃子来,让速送去镇国公府,不得耽误。武妃已经觉得很奇怪,她和童公公并无交情。可这童公公最近总有意无意地说些消息,比如上次顾睿不用娶那归德县主,他就用惋惜的口吻说可惜喝不到这杯喜酒,明着是叹息,实际是告知不用再娶了。这次,更是,直接一个锦盒装一个奇形怪状的大木桃子,让火速送到镇国公府。一开始,她不明所以,直到宫人来报,说顾睿被下了狱,她大惊之余才明白这桃子是什么意思。她开始四处打探消息,可是大家都避开她,都认为姓顾的这次要倒霉了。
      她把翊王叫进宫,问消息是否是真的。
      翊王点头说:“是真的。我早上去镇国公府,一早表哥就不在,说出去了。午后再去,表哥已进了天牢,现那边已乱做一团。”
      “真的?是什么罪名?”
      “勾结逆贼,意图谋反。”
      “怎么可能?!”
      “母妃不用担心,我也认为表哥不可能谋反。定是宵小所为,无风起浪。”
      他们俩母子说着话的时候,太监来报:顾老夫人求见。
      武妃道:“快请。”
      老夫人许久不曾骑马,是颠得老骨头都痛了,不过为了自己的儿子,咬牙也得撑着。此刻她一边扶着小太监的手,一边喊着:“走快点。再走快点。”
      小太监见她颤颤巍巍的,哪敢走快,可稍微慢一点,她又催。他不禁说道:“老夫人,且慢点,小心摔倒。”
      “慢不得。劳烦公公再快点。”老夫人恨不得自己长双翅膀,一下飞进武英殿。她气喘吁吁到了时候,见了武妃就要行礼。
      武妃一个箭步扶住她说:“嫂嫂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行那些虚头巴脑的礼做什么?这里有没有外人!”
      老夫人水也顾不得喝一口,见翊王也在这里,高兴道:“太好了,翊王殿下也在。请殿下带老身去看一下玉碟。”
      “舅妈何故要看玉碟?”
      “若她是福王的孩子,怕是难救;若是魏王或者别人的,兴许还有活路。快,快带老身去看玉碟。”
      “嫂嫂,你是糊涂了?福王和魏王,那是多少年的旧事了,现在都没人提了。赶紧想办法救睿儿才是正经啊。”武妃不明所以,问道。
      “现在就是在救他!翊王殿下,请速去。老身要看大胜二十六年正月初七出生的孩子是哪一个的。”
      听说是为了救表哥,翊王不敢耽误,马上带着老夫人去看玉碟。他长大成人后,圣上就摊了宗庙礼仪这档子事给他。天家威严,礼制严谨,什么阶品用什么,什么祭典用什么礼仪等等分毫不能有差。他整天跟着礼部的老学究引经据典,考证哪些礼法是合乎经典,能拿来套用的,这活对年轻人来说,是无聊得紧。他知道自己不得宠,虽然不喜欢也只能硬着头皮背啊背啊,生生给背熟了。没想到今儿自己这差事还能派上用场。皇室骨血每一个都会登记在玉碟上,除了记录生卒年份,每一个属什么阶品,享什么待遇……全有记载,那是卷轶浩繁啊。不过难不倒他,除了翊王府和武英殿,这是他第三熟悉的地方了。
      这些陈年典籍许久没人翻了。
      “大胜二十六年……二十六年……”他一目十行地在找,口中振振有词。“二十六年,有了,在这里。舅妈,二十六年哪个月?”
      “大胜二十六年正月初七子时。”
      “二十六年,正月……正月初七……初七子时。有了,是和庆公主。不过,上面也写了,和庆姐姐薨于启元初年……舅妈,你可有记错?”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老夫人怕自己听错。
      “和庆姐姐生于大胜二十六年正月初七子时,不过薨于启元初年——舅妈,你可有记错?”
      “是和庆啊!难怪了!难怪她长得那么像宸皇后,难怪她会凌波曲!”老夫人恍然大悟。
      翊王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怕表哥入狱刺激到她癔症了,他忙问道:“舅妈,你在说什么呀?你还好吧?”
      老夫人激动地说:“这下好了,都有救了。”
      “可是舅妈,和庆姐姐早不在人世了呀!”
      “当年,和庆公主烧成黑炭,我都不敢让睿儿看一眼!谁知道那是不是?这世间断无如此巧之事。我不管,她就是当年的小和庆!谢过翊王殿下!”老夫人高兴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若她是和庆公主,谁敢说她谋逆?
      她既不是,睿儿自然也不是。
      她掏出小手帕擦了擦眼睛,好了,现在到下一站,我要见小童子。她告辞都没来得及跟翊王说,迈着小碎步走了。
      翊王见状,赶紧把东西归还原处,锁上柜子,跑着跟了过去。他在想,怕是舅妈刺激过头,疯了?
      圣上正在午休,故而童公公可以悄悄见自己姐姐一面。
      这时,武妃、翊王才知童公公原来和老夫人有交情。
      老夫人一见童公公就说:“我要见紫宸殿的老宫人,尤其是刘嬷嬷。”
      “姐姐要见刘嬷嬷,为何?”童公公问。
      一听童公公叫老夫人为姐姐,两人又惊呆了。这交情匪浅啊,难怪会出手相帮。
      老夫人说:“刘嬷嬷从小伺候和庆公主,和庆的事情,她最清楚。小童子,快!快把她们找来!”
      童公公让小窦子去请她们过来后,又让人看座,请三位坐下,又看茶后,问道:“姐姐,可是发现了什么?”他熟知自己姐姐,绝非刺激一下就失心疯的人,一定是找到什么东西了。
      东奔西跑了半天,老夫人也口渴了,她喝了一小口茶后道:“和庆公主还活着。”
      童公公问:“可就是寿宴那天的女刺客?”
      老夫人惊道:“你竟比我先知道?”
      童公公摇头说:“姐姐说后,我猜的。世间哪有这么像的两个人?除非是有血缘关系。”
      “你见过?”老夫人端着茶,也不喝了,忙问道。“是否真的很像?”
      童公公点头道:“很像。圣上都问我是否是宸皇后转世轮回呢。”
      老夫人把茶一放,手捂住胸口,高兴道:“我的睿儿有救了。”
      “这世间,冥冥中真有天意啊。”童公公说。
      武妃和翊王两人如听天书,武妃问道:“嫂嫂,童公公,你们在说什么呀?和庆公主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我虽还没想明白她们是怎么狸猫换太子的,可那就是和庆公主!生辰八字一模一样,长得一模一样……上天保佑。”说着,老夫人高兴得双手合十。
      童公公说:“关键是要怎样让圣上相信。”
      “没错,所以,我才要找刘嬷嬷,问清楚。”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脑子一点都不糊涂。一步一步,踏得精准。
      紫宸殿这些年一直都有修缮,仿佛主人从未离开过。那场大变后,旧人已不多,刘嬷嬷是其中一个,是王府旧人。她在王府时,就已经是照顾小和庆的婢女,后来跟着宸皇后入主紫宸殿,继续伺候和庆公主。当年出事时,顾着照顾生产的宸皇后,而忽略了和庆公主,她万分自责,请求殉葬,圣上却念在她对宸皇后一片赤诚,留她继续看守紫宸殿。当年的青丝如今已变成了白发,可往事一清二楚。
      刘嬷嬷听说和庆公主有可能还活着,马上道:“当年自己也曾怀疑过,那场火虽大,但还没大到能将人短时间烧成黑炭!可当年宫中并无同和庆公主一般大小的主子。而且和庆公主的身上带着玉环,金项圈那些……统统都是真的,身量也差不多……连宸皇后都以为是真的,所以……所以,才报了圣上。”
      “如果现在让你认,你可认得出?”老夫人问。
      “这么多年过去,光看容貌,定是不准。”刘嬷嬷说。
      “那可如何是好?”老夫人问。
      刘嬷嬷想了想,说道:“和庆公主有一胎记,老奴还记得。若她是和庆公主,就定然还有。而且,不是还可以滴血认亲吗?”
      “刘嬷嬷,一会圣上醒来,你就跪在养心殿外头,求陛下给你见一下这女刺客。一切便知分晓。”童公公说。
      “若是和庆公主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刘嬷嬷忍不住也抹起泪来。
      “姐姐,你先回去歇息,有消息会通知你。”童公公对老夫人说。
      “有劳童公公和刘嬷嬷了。”
      阿离今天好忙,刚被三司会审完,回到牢房没多久,吴起请大夫来了,给她把脉。大夫望闻问切,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喜脉,哪是中毒?一出牢房,就告诉吴起,这女犯是有了身孕而已。再问:另一位要切脉的在哪?
      吴起听完傻了,这主怀孕了?他问道:“请问有多少个月的身孕?”
      大夫说:“三个月左右。”
      倒推三个月,岂不是顾睿在冀州城的时候?这孩子是他的?
      往前走几步,便是另一主。大夫按脉后,眉头皱了起来,这位内伤不轻,得好好调养,于是笔走龙蛇,刷刷开了方子,递给吴起。
      顾睿不在意自己,他谢过大夫后,问:“大夫,前面那女子可是中毒了?”
      大夫和他不熟,见他虽是一囚犯,却待遇甚好,他说:“该说的,已和吴统领说了。”
      于是顾睿望向吴起,问道:“阿离,可还好?”
      吴起问:“你是什么时候和那女子好上的?”
      “在冀州城的时候,怎么了?难道那个时候就中毒了?不可能吧?”顾睿紧张地问。
      吴起纠结来纠结去,一咬牙说道:“阿睿,你带着她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他将腰间的钥匙递给他。
      “吴大哥,这是怎么了?我说过我不会走的。”顾睿没接。
      “那女子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阿离有了,真的?”顾睿的眼睛闪闪发亮,高兴得不得了。“那原来是喜脉啊!”
      “所以,你们一家三口走吧。”
      顾睿听见阿离有身孕,再看看了吴起手里的钥匙,一家三口呢!他的心思动摇了,可以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或者是去一个荒山,与阿离从头来过。不管什么南燕,什么西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吴起见他不接,一把将钥匙塞他手里说:“阿睿,听我的,走吧。”
      钥匙是冰凉的,可吴起的手心却是热。
      如果自己走了,吴大哥怎么办?他也有一双儿女。顾睿念及此,平息了方才的念头,将钥匙还给吴起道:“吴大哥,谢谢你。知道阿离没事,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傻呀!圣上大不了打我一顿。”
      顾睿摇头道:“吴大哥,天意如此,随它吧。”
      吴起还想再塞过去,却被手下打断,来人说:“统领,陛下要提审那女的。”吴起只得怏怏地转身离去,身后顾睿高兴地说:“吴大哥,谢谢你。”
      吴起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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