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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认亲 ...

  •   在押解的路上,吴起问阿离道:“你为什么要行刺皇上?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要掉脑袋的?”
      阿离见今天他对自己处处维护,心存感激,回道:“这位大哥,谢谢你。我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那阿睿怎么办?”吴起忍不住问。“你可曾想过他?”
      “我对不起他,下辈子还他。”
      “这辈子还他不好,得等下辈子?”吴起不解道。
      “这辈子,我没活好。下辈子,我要好好对他。”
      “别傻了,我不相信什么下辈子!晚上,我送你们俩走。你好好劝劝他。你们去一个无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吴起打定主意。
      “送我们走?顾睿是不是已被我连累?”阿离问。
      吴起没说话,打马往前走,留下在囚车的阿离。
      这一回提审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居然还要沐浴更衣,吴起还是头一回听说。不过既是圣上安排,跟着做就是了。
      吴起送阿离进去前,悄声叮嘱:“别说你认识阿睿。”
      阿离低声道:“我知道。”
      沐浴更衣后,阿离被带到养心殿的书房。她毕竟还是刺客身份,吴起留了两个甲兵以防万一她还要袭击圣上。
      皇上和童公公在书房等她。
      阿离换了一身粉色的公主裙,发钗也是用的粉色水玉做的。她这身装扮,一进书房,皇上又如同见到了当年盈盈一水间的爱人。
      阿离又被摁着要磕头,皇上开口道:“她不愿跪,就随她。”
      “姑娘,请坐。”皇上说。
      阿离没理他,继续站着。
      “姑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了吗?”皇上再问。
      阿离还是那张一言不发的臭脸,寒淡如孤梅冷。
      “你为何想杀朕?”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你从哪儿来?”
      “你和顾睿是什么关系?”
      听到他提到顾睿的名字,她冷冷地盯着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不必浪费口舌,我就是想杀了你,这是我一个人的主张,我不认识别的人。要杀要剐,干脆点。”
      方才刘嬷嬷哭着说,她身上确有胎记,长得和宸皇后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确是和庆公主无疑。
      圣上大惊之余,好像明白了为何她会有自己的佩剑。只是他不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恨自己?
      再问,阿离又不肯开口,回到哑巴状态。
      童公公悄声说:“陛下,不如请顾大人来问一下和庆公主,看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对他所有问题都不回应,除了一个,就是问和顾睿什么关系那一个。
      此地无银三百两。
      皇上让送她到偏厅,请顾睿来。天牢有一段距离,在等顾睿到的这一段时间,圣上对着那剑,唏嘘不已。他既欢喜,又忧伤。欢喜的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忧伤的是她把自己当成仇人一般。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睿是带着枷锁过来的,丁零当啷地进来,磕头道:“罪臣叩见陛下。”
      “请起。来人,将他枷锁去掉。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问顾卿家。”
      “谢陛下。”一来就去枷锁,难道真的是皇族的后代?顾睿看着圣上,他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偷偷瞄了童公公一眼。童公公站在皇上身后,见旁人退下后,举起一只手掌,手掌上写了两个字:和庆。
      顾睿担心自己看不清,又看了一遍,结果童公公收起手掌。
      和庆公主?
      不是启元初年就薨了吗?
      顾睿脑中飞快地转着,怎么会是和庆公主?怕不是搞错了,和庆公主和圣上有什么仇怨?当年的和庆公主可是人人疼爱,万般宝贝的!
      “你是如何认识她的?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赤离,我与她认识在冀州城。”对阿娘,他可以毫无保留,但对这主,还是有所保留的好。
      “哪个赤,哪个离?”
      “朱红的赤,背离的离。”
      “你和她相熟吗?”
      “算熟吧。”
      “真如旁人所说,她是你外室?”
      “非也。乃正妻是也。”顾睿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他和阿离的关系,但在他这里,阿离就是正妻,不是外室,也不是侧室。都到这份上了,死也要名分清楚。
      “她之前生活在何处?为何如此恨朕?”
      “之前生活在哪里,我不知情。至于为何要行刺陛下,我也想不明白。”
      “你可替朕向她问清楚?”
      啊?叫自己来不是质问为何要勾结逆贼?顾睿愣了一下。
      见他发愣,皇上说:“朕想知道所有关于她的事情,你可否愿意替朕去问她?无论朕问她什么,她概不回答。她既是你的妻子,自然会告诉你。”
      顾睿苦笑道:“就是罪臣糊涂,才导致今日弥天大祸。她也不是什么都告诉我。不过,我可以再问她。”她答不答,我可不包。
      “好。童公公,你去把西暖阁收拾一下,朕要在屏风后听她的回答。”
      “喏。”童公公领命而去。
      西暖阁顾名思义朝西,现是下午,太阳斜照进屋内,晒得诸物都暖暖的。这里本是圣上小憩的地方,有一罗汉榻,还有一些杂物。童公公让人将杂物搬走,加一扇千里江山图的翠屏,后置桌椅,添好茶水和点心,再去请圣上落座。
      顾睿站着等阿离。
      阿离进来的时候,没想到会见到顾睿,他笼罩在阳光下,眼角眉梢无不含笑,看见自己,更是欢喜地迎了上来。顾睿拉着她的手,带她到罗汉塌上,让她坐下。
      阿离握着他的手,问:“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非也。阿离,你今天好漂亮。”
      “我好想你。”阿离将头埋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抱着他。
      顾睿轻轻抚摸着她,对她说:“我也好想你。”
      过了好一会,她觉得不对,他为何没有头巾或者冠子,也没有外袍,就差没穿囚服了。她猛地放开他,站了起来,问道:“他们可是把你也捉了。”
      “没有,你别乱想。”
      “你骗我。”她这句话带着哭腔。“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害了火凤凰,也害了冯嬷嬷……”
      “阿离,我真的没事,你别难过。过去的事情不怪你,是我没能早早识穿,中了离间计。阿离,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都乱了。你现在不能哭。”他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你都快当阿娘了,还哭?”
      “你说什么?”
      “好阿离,你有身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一听,阿离哭得更厉害。
      “阿离,你不高兴?”
      她一边哭一边说:“我高兴!当初我应该听你的,走的远远的;也应该听冯嬷嬷的,不应该报仇,应该和你走得远远的,过自己的日子。可我……可我技不如人,反而害了你们,如今,还要害了我们的孩儿。”
      顾睿说道:“阿离,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俩能在一起就好了。不对,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好了。哪怕是黄泉路,也一起走。你别哭,笑一笑。笑给我看,笑给我们的孩儿看。或者我笑给你看。”说完,他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脸。
      屏风后的两人听着可尴尬,童公公更是腹诽:睿儿,你究竟看没看懂和庆两个字的意思啊?
      阿离好容易才收了眼泪。
      顾睿过了好一会才想起陛下要问话,此刻在屏风后面。他想了想,问道:“阿离,你再想想,你阿爹叫什么名字?”
      “我真不记得了。”
      “你阿娘呢?是哪个绛?”
      “红色的那个绛。”
      “你跟你阿娘姓?所以叫赤离?”
      阿离点头。
      “你还记得你在西京住哪儿吗?”
      “不是告诉你了吗?”
      “可我找不到。”
      “一破屋,找来干嘛?”
      “可那是你出生的地方,我想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事情。”
      “我不是在起火的房子出生的,是后面搬过去的。我好像来过这屋子,这屋子好像后面就是花园,里面种着我跟你说过的像球那么大的花。我那时调皮,喜欢将那花当球,踢着玩。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惹怒了花神,才天降大火,将屋子烧塌了。是我害死我了阿爹阿娘!”
      “傻阿离,别乱想。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师父告诉你的。我怀疑他骗了你!我翻遍了西京志,根本没有大火……”
      “不,我师父不会骗我的。我记得有,是我记着的。不是师父告诉我的!”阿离激动起来。
      她这一激动,屏风后也跟着一动。
      阿离换了个位置,转而站在顾睿前面,护着他,嘴里冷冷道:“是谁在那?”
      顾睿见她护着自己,不由得甜到心里,嘴角不由得浮起浅笑。虽然她什么都护不住,但至少说明她心里有自己。
      “是朕。”皇上从屏风后出来。
      阿离冷哼一声。
      顾睿牵着她的手,对她说:“阿离,你可曾想过也许你阿爹还活着?”
      阿离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她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他不是说胡话,朕就是你阿爹!”皇上再也憋不住了,主动说道。
      阿离却不买账,她说:“我阿爹早死了。是你杀死他的!”
      不单阿离不信,顾睿也震惊了,阿离是圣上的女儿?真的是和庆公主?那死掉的那个是谁?如果真的是和庆公主,那自己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力气?本就与她有婚约的呀!
      “朕杀的……你师父可是赤朱?”一向沉稳的皇上此刻既想哭又想笑。
      “你怎知道我师父名字?”阿离惊了。
      “原来如此,这颠倒黑白的事,她做的出来!她不是你师父……她是你小姨啊!”
      顾睿震惊了。他只知道南燕国师,却不知她姓名,圣上竟然知道!而且还说是阿离的小姨,也就是说他娶的宸皇后是南燕人!胆大包天的岂止自己一人?
      “我不信。”阿离道。
      “阿离,你不信,可以滴血验亲。”顾睿在大惊之余补充道。
      “你说的像圆球一样的花是长在后面御花园的绣球花,你喜欢踢着玩。你母后屡屡责骂你,你就会躲到朕这儿来。你说的大火,是启元初年,紫宸殿大火……朕,事后将其修缮一新。就是那一年,你离开了朕的身边。天见可怜,让朕与你再次相遇。”皇帝将原委说出,再问:“阿离,这些年你可是跟着你小姨在金山生活?她不让你回来见朕?”
      “我不信。”阿离喃喃道。
      “你口中的冯嬷嬷,可是当年赤朱带进宫中的那位冯嬷嬷?紫宸殿大火后,赤朱与冯嬷嬷就不知去向。朕答应过你阿娘,有生之年不攻打南燕,不翻旧账……因此,并未追到南燕打听赤朱的下落,追究责任。没想到,她竟带走了你!还教你回来行刺朕!”
      “胡说八道。”阿离大声道。“我师父不会骗我。我阿爹就是你杀的!”
      顾睿说:“你师父确实骗了你。她骗你,让你认为火凤凰是我杀的。”
      “你别再说了!”阿离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阿离,你别激动。”顾睿一直牵着她的手。“如果真的不是,滴血认亲便知分晓。你可愿意?”
      阿离看着他,问道:“你相信他?”
      顾睿点头道:“我认为陛下没必要骗你。倒是你,一直讲不清自己的身世,我一直想弄明白,也弄不明白。阿离,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试一下,好不好?”
      阿离犹豫。
      “有一个人,朕想你见一见。童公公,去把刘嬷嬷叫来。”
      “喏。”童公公领命而去。
      刘嬷嬷一直没离开养心殿,自从知道了这女子就是和庆公主后,她高兴得直抹眼泪。在等什么时候自己的主子可以重回紫宸殿,再也不用守着空殿一座,过着寂寞凄凉、惨淡无望的日子。
      刘嬷嬷进来先向圣上请安问好,也向和庆公主请安问好。
      “小和庆,你可还记得刘嬷嬷?你自一出生,便是她伺候的你。”
      阿离方才已觉得这个嬷嬷眼熟,而且对自己分外的热情,但又觉得是自己多心。她看着刘嬷嬷,确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刘嬷嬷还在抹泪,她高兴地说:“和庆公主,老奴一直都觉得你还活着。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老奴做的糖环,一口气能吃掉两个!还有玫瑰羹……每年老奴都会做上许多。”
      “你,真的认识我?”她小时候确实喜欢吃糖环和玫瑰羹,师父专门请了一个厨子,教他做这两个甜点,后来吃腻了,就不太吃了,改成爱吃肉。
      刘嬷嬷点头道:“和庆公主,真是上天保佑,老奴还能见到你,真是福气!”
      顾睿觉得阿离的手微微在发抖,他问道:“阿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睿,我们回家吧。”阿离低声道。她感到害怕,她是四方神山的阿离,不是什么和庆公主。
      “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呀!”皇上道。
      “我不是什么和庆!”阿离对皇上说。
      “陛下,要不让阿离先暂住武英殿?”顾睿问。
      “好。”皇上急着要认回自己女儿,只要她肯留下来,认回自己,怎么都好。
      “阿离,要不,你先暂住我姑姑那?天牢太潮湿阴暗,对你不好。你可以慢慢想一下,别着急,好不好?”顾睿温柔地问阿离。
      “你姑姑?”
      “嗯,我姑姑。你见过我阿娘,却还没见过我姑姑。你见了她,记着别多喝她的酒,你那酒量,两下就醉了。啊,不对,你现在有了身孕,暂时不应喝酒。我真是糊涂。你想吃什么,同我姑姑讲。又或者,我让我阿娘做给你?”
      “那你呢?你去哪里?”阿离问。“你去哪我也去哪。”
      “我?我去哪你去哪?”
      阿离点头。
      “你这是愿意嫁给我了?”
      “还能嫁给你吗?”
      “傻阿离,你是和庆公主,我们本就有婚约的呀!”顾睿高兴得无法形容。
      “我不是和庆公主,还是四方神山的阿离,你还娶不娶?”
      “娶!你肯嫁,我就敢娶!”顾睿笑得合不拢嘴。“你现在不怕你师父了?”
      “师父不放过你,我便同你一道。去黄泉路前,也要先拜了天地,再一起走。”阿离黯然,但是她不想再放手了。
      “你终于选我了。”顾睿觉得这一剑真值得,一股子暖流从丹田涌起,流经心田,涌上眉间眼角,他高兴惨了。他忘情地将她搂进怀里,再也不愿放手。
      两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
      童公公实在是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顾睿这才想起还有旁人在,脸上忽地一红。童公公说:“陛下,要不老奴和刘嬷嬷先送和庆公主去武英殿?”
      阿离牵着顾睿的手,不肯放,她说:“我哪也不去。”
      皇上开口道:“顾卿家也一道送去武英殿吧。至于你们的婚事,朕会让钦天监择个吉日,让你们完婚。”
      顾睿闻言,冲阿离甜甜地笑,松开手,马上跪谢圣上。
      他才不管阿离是否是和庆公主,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能与她成婚,什么身份都可以。
      阿离不跪。
      皇上也不勉强,他恢复淡定的面容道:“顾卿家平身。”
      “谢陛下。”顾睿一站起来,阿离就又牵着他的手。
      顾睿一直在傻笑着,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他觉得上天真是眷顾自己,一时之间,像冰雪消融,春暖花开;又似久旱逢甘霖,得偿所愿。
      大家一直觉得顾睿老成持重,暮气沉沉的,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才露出年轻人独有的活泼,热情,以及心急。
      阿离也只有在他面前,才露出温柔的一面,巧笑倩兮,眉目盼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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