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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嘱咐 ...

  •   顾睿回到清心小筑的时候,发现整个清心小筑的人都在等他,包括阿离。
      阿离自从住进来,基本上不离开竹意轩,今日竟然也在前厅等他。
      正好,他也想找她。
      他还没开口,阿离先问道:“你今儿伤在哪?厉害吗?”
      这隔着袍子都能闻出来?这药味这么浓?顾睿不由得闻了闻自己的左手。
      “又是左手吗?”阿离问。
      一群人将顾睿团团围住,纷纷问伤得厉害吗?他苦笑道:“这味道这么浓吗?我没事,医官已经包扎好了。破了点皮而已。”
      相对那些回不来的,真的很好了。
      他对阿离说:“阿离,我有话与你说。香迎,把我的文房四宝送去竹意轩。”
      容嬷嬷对香迎使了个眼色。
      香迎也想偷听,但是送文房四宝进去后,顾睿不单让她退下,还把门窗关起来了。
      顾睿把门一关,坐下对阿离说:“阿离,今天没吓着你吧?”
      阿离摇摇头,问:“你要同我说什么?”
      顾睿说:“这场仗也许会拖很长时间,有可能我陪不了你去西京。明天我会去府衙开个过所给你,也会画个去西京的地图。如果,我说如果,冀州城今夜失守,你就和火凤凰沿着南门一路往南,以火凤凰的脚程,很快就可以到西京。”说到这里,他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个玉佩递给她说:“你拿着我的玉佩,去西京镇国公府找我阿娘,她会帮你。我现在写封信给你带在身上,你到时候连着玉佩一起给我阿娘。”说罢,把墨研开,用笔轻蘸,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信的内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此时他拿出私章,在落款处重重盖了上去。
      阿离拿着他的玉佩,摩挲着,上面还有他的体温。
      顾睿把信摊给她看,指着朱砂红的那个印章说:“你不认识字。你记着这红印朝下便是正确的方向。这样别人便不知道你不认识字。”说完,他想了想,又拿起一张白纸,用唐楷方方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给她说:“这是我的名字,上顾下睿。”又拿起一张白纸,用唐楷方方正正写下她的名字说:“这是你的名字,上赤下离。你都收好了,也许用得上。还有,去到西京不要跟旁人提你住在四方神山,若有问起的,你就说你冀州城人,是冀州城济世堂店主的外甥女,去西京投亲的。都记着了吗?”
      阿离点点头,然后问道:“你可不可以不打仗,我们现在一起出发去西京?好不好?”
      顾睿看着她,摇摇头说:“阿离,我是这冀州城守将,我不能走。只是,冀州城失守后,你还要去西京吗?你不如回四方神山。”
      冀州城失守,北晉的第一道防线宣告溃败;第二道在荆州,若荆州再宣告失守,南燕大军便会直捣黄龙,兵临西京。若冀州城失守,阿离最好的选择是回去南燕,回到四方神山找她师父。
      阿离肯定地回答道:“要!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
      “我明白了。一会我让东墨送盘缠给你。今儿你也累了,早点歇息。我先告退。”
      “顾睿。”阿离看着他要走,心里不舒服,好像有什么堵着,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她叫住他,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
      顾睿停下脚步,问她:“阿离,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阿离摇摇头,她问:“我有盘缠,你不用再给我了。如果冀州城失守,我,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香迎说,冀州城在,她就在;冀州城亡,她就亡。顾睿也是这样吗?
      顾睿看着她说:“莫要想太多。也许,我睡一觉后能想到别的法子。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阿离,你一个人上路,多保重。”
      阿离不语。
      顾睿又想起了一件事,他回过头来对阿离说:“对了,你记着你的酒量是半坛葡萄酒,再多,你就醉了。喝醉了,容易被坏人有机可趁。别贪杯,记着了吗?”
      阿离看着他,点点头。
      顾睿这才打开门,往自己院子走去。
      香迎见小少爷离开,进去收拾。阿离还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玉佩,看着烛火出神。连香迎进来也没留意到。还是香迎看到她手中的玉佩,大惊道:“阿离姑娘,你手上这,这玉佩是小少爷给你的?”
      这是顾家祖传的玉佩,用来保平安,一直戴在顾家当家人身上,顾睿出生前,是顾老将军戴着。他出生后,便给了他,一直贴身带着。上次东墨忘记帮他系上,让顾睿就这么上了战场,老管家罚东墨在小祠堂跪了一天。此刻,这个玉佩竟然在阿离手里。
      阿离点头。她看香迎这么吃惊,问道:“怎么了?”
      香迎意识到自己失态,说道:“要不我帮姑娘戴上?仔细别搞丢了。”
      阿离点头。她问道:“香迎,如果冀州城守不住,你们家小少爷是不是……”她觉得好像有诅咒的意思,停了一下,又说:“我怎么把这玉佩还给他呢?”
      香迎听出她的话外音,她反问道:“小少爷把这个玉佩给你的时候,可曾说什么?”
      “他说,如果冀州城今夜失守,让我拿着这个玉佩去西京镇国公府找他阿娘。”
      香迎听完,没说话,帮她把玉佩系好。
      “香迎,如果冀州城守不住,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也见不到你了?”阿离继续问。
      香迎点点头说:“阿离姑娘,好生保管这玉佩。”
      阿离点头。
      香迎说:“阿离姑娘,可要洗漱歇息了?”
      “好。”阿离说。
      香迎伺候完她,回到自己房里,跟容嬷嬷说顾睿把祖传的玉佩给了阿离,让她拿着去西京找老夫人。容嬷嬷听了吓一大跳,问自己女儿道:“你没看错?真的是那块玉佩?”
      “错不了。又不是黑灯瞎火。我进去的时候,她正拿着在烛光下发呆呢。”
      “小少爷竟然把那块玉佩都给了她。看来是喜欢得紧啊。”容嬷嬷若有所思。
      香迎打了个呵欠,紧张了一天,现在才松下来,她对容嬷嬷说:“阿娘,我困了。”
      “都睡吧。”容嬷嬷把灯吹熄。
      第二天早上,阿离一起来就找老管家要紫草做紫云膏。
      老管家慷慨地把剩下的一小袋都给了她。
      阿离诧异道:“这次给这么多?”
      老管家说:“既然阿离姑娘要这紫草是给小少爷做药膏的,那就都给阿离姑娘了。”
      阿离说:“你们家小少爷好像经常受伤,多做点也可以。但用不了这么多。”她倒出了一半,剩下的又装回去给老管家说:“上次用那么点,效果挺不错的。就按上次的分量来就好了。不用这么多也可以做多好多了。”说完,她好像想到什么,又重复道:“不用这么多也可以做多好多?不用这么多……是啊,也许可以不用这么多!也许可以试试。”
      老管家看她自言自语,不解问道:“阿离姑娘,试试什么?”
      阿离说:“我得想想。”
      老管家说:“阿离姑娘如果还有别的想要的,让香迎过来说一声便是。”
      阿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中午时分,顾睿差人送来一封信和一木盒,说是给阿离的,同时还有一小提篮的草灵芝说给老管家做菜用。
      阿离拿到信,没拆,拆了她也看不懂。她估计是昨夜顾睿提的去西京的过所,遂将它放好再去打开木盒。木盒底部是一层土,土上有湿润的青苔,中间一株草灵芝,乌黑乌黑的,灵芝上还带着露水。
      这是什么?形状长得像七彩灵芝,颜色却是十万八千里。
      她问香迎这是什么?
      香迎告诉她这是阿古拉山的草灵芝,吃了可以强身健体。小少爷着人送过来给阿离姑娘把玩把玩。
      这草灵芝是一大早老曹带到府衙给顾睿的。上次他问起,采药人还没回来,所以拖到今天。老曹也是细心,让人挖了一篮子,又让人连根带土的刨了一株,装在盒子里,一起送给顾睿。他说:“给小将军把玩把玩。”
      顾睿看了看,想着也许阿离喜欢这些草啊花的,就着人连着过所一起送到清心小筑。
      老曹一大早赶在童公公宣布敕旨之前过来,不单是要过来送草灵芝,他主要是想问顾睿昨夜童公公可有说什么,专门问,又怕这小将军起疑,就借着这个机会过来了。他装作随意问起:“小将军,昨夜的童公公可真的是童公公?”
      顾睿点头。
      “他可满意咱们的安排?”老曹问。
      “哎呀,还是曹副尉细心。我昨日竟忘记问了。真是失礼啊。”顾睿懊恼。
      老曹说:“这不打紧,一会见着问问也行。是小的心急罢了。昨儿童公公可有说什么?”
      顾睿想了想,阿娘这么多年都没提自己和童公公是旧识,这事他也就别提了。他说:“童公公说福王代替圣上御驾亲征,让我准备接驾。”
      “是福王?怎么会是福王?”老曹问。
      “呀,我又忘记问了!哎!”顾睿一脸懊恼。“一进门,净顾着喫茶吃糕点,真是十分失礼欸!”
      老曹看他神色不像诳自己,估计是昨儿饿坏了,也累坏了。他正想说不打紧,门外来人宣大家去正殿,童公公要宣读敕旨。
      大家集中在正殿,童公公居中居首,顾睿居下作为代表,其它诸人跟在他后面,跪受敕旨。
      郭登峰虽是个不通文墨的大老粗。敕旨都是花团锦簇的文字,拆开每个字他都认识,合起来就只有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的分。但他对敕旨的制式还是很了解的,若是拜官授职,一定会有人名和官衔。可他从朕或承天序听到奉状以闻,伏听敕旨,制书如右,符到奉行……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提到梁静。他跟着磕头,看着顾睿收了这一份敕旨,然后就开始等第二份。结果童公公说:“有劳小将军和都督带杂家去兵营看看。”
      郭登峰一脸疑惑地转头望向老曹。
      老曹也是懵,他虽然从顾睿口中得知福王会来,也是只知个开头,不知个中因由。
      顾睿收了敕旨,问道:“公公昨夜睡得可好?昨儿末将准备不周,请公公海涵。”
      童公公点头,不多言语。
      顾睿见他恢复往日的高冷状态,无半点昨夜之关切神态,心下登时明白,也不多问,便领着他去军营。
      到了军营,循例先是要讲一番话鼓舞士气,但是童公公讲得太过文绉绉,多数人都听不懂。虽然听不懂,但听到劳军二字,都知道今儿会加菜。可惜昨儿一战,大伤元气,众人高兴不起来。
      按章程是童公公讲完,到顾睿讲,顾睿讲完到郭登峰。到郭登峰此时一个小兵急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老曹耳语几句。老曹又传给郭登峰,郭登峰就简单直接地对着大家说:“我也不多说。圣上对咱们这么看重,咱们就叫那群南蛮有来无回。杀完,圣上自有恩赏!”说完,向童公公告罪道:“公公,我有一个属下快不行了,我得过去看看。一会再来作陪。”
      童公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杂家也随都督一道过去。”
      前面那句郭登峰不明其意,后面这句是听明白了。他问道:“公公要随我一起去?”
      童公公颌首。
      从未见过来劳军的老太监跟去看伤兵,他们宣读完圣旨后一般都在都督府等候别人拜见送礼,然后在冀州城转转,打完秋风才走。
      这要跟去看望的,还是和尚娶亲,头一回!
      郭登峰没时间去琢磨童公公的目的,只见他急急脚走到一处帐篷,掀开,走进去。里面躺满伤兵,浓烈的药味,各种呻吟。老曹一直在观察童公公,看他脸上可有表情,结果一路都是那样,还是看不出什么。有一床边上围了几个人,一个是医官,另外的都是伤兵。他们看见郭登峰来,让出路来,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是那天去黑森林接罗副尉回来的林校尉。郭登峰俯身看着他说:“老林,我来看你了。”
      大夏天林校尉盖着一床厚被子,脸上无半点血色,眼神浑浊,他喊着:“都督,我好疼,好疼,都督。”他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每说一句,就像要魂飞魄散的样子。
      郭登峰从被窝里摸出他的手,握着他的手说:“老林,我一定会帮你报仇!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在西京的老小。有我老郭一口吃的,就有他们的!”郭登峰人虽粗俗不堪,为人却极为情深义重,故而大家愿意追随他,看到他,如同看到了定心丸。
      “我好疼……好疼……都督”他每说一句,声音便缥缈三分。
      老曹观察到林校尉断气的时候,童公公看的是顾睿,眼神里有了涟漪,一闪而过。老曹疑惑:这老太监不在乎旁人的生死,却独看了小将军一眼。小将军不是说和他不熟吗?
      书上都说刀剑无眼,沙场无情,由来征战几人回——书中得来终觉浅,此行童公公是感同身受,不由得看了顾睿一眼。若是你不能回去,其芳姐姐怕是肝肠寸断吧。
      这一眼,被老曹看了去。
      可也就这么一眼,后面童公公提出要看军需,看到粮仓在晒霉变的谷子,看到生锈的剑,短斤缺两的大刀,残破的黑棉絮时他都波澜不惊,再没多看任何人一眼。他只淡淡道:“都督亡羊补劳,其心可嘉。杂家会如实向圣上启奏都督将功折罪之举。此事兹事体大,兵部户部工部等均牵涉其中,都督的折子宜早不宜迟。不知都督可否明早将折子交与杂家?杂家好一并带回京城。”
      反而是郭登峰看了气死了,他恨不得把梁静再拖出挫骨扬灰。童公公找他要折子,他一口答应,老曹拦也拦不及。老曹知道这个上司心里肯定是要狠狠奏梁静一本,才会应得这么快。这差事一会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他在心里苦笑着。突然,他灵关一闪,拱手问顾睿道:“小将军是否也写一个折子一并交给童公公带回京城?”
      童公公悠悠地哦——了一声,转头问顾睿道:“此事和小将军有关?”
      顾睿刚想开口。
      郭登峰抢答道:“嗨,和他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童公公再次颌首。
      老曹本想借这个试一试童公公,看他对顾睿的态度如何。好家伙,他刚出招,就被郭登峰拦了个结结实实,摘得那是干干净净。还被郭登峰瞪了好几眼,意思是:童公公都没提睿儿,你拉他下水干什么?都说兹事体大,你听不懂么?
      顾睿突然向童公公和郭登峰行礼道:“童公公,郭都督,在下定力克南燕,早日凯旋回朝!”只有这样,方不辜负你们处处维护,屡屡庇佑之情。
      童公公波澜不惊道:“有小将军和都督,实乃国家之福,社稷之福。”
      一行人看完,回到大营,肴馔已齐备,就等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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