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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变故 ...

  •   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人吃的马吃的,从来都是排第一位。顾睿落实梁静是叛徒后,一觉醒来后,随便吃了几口,边吃边想看是否有自己遗漏的地方,想来想去,不放心,便去府衙看梁静经手的文件。账目他之前看过,清晰明了,没什么疑问。再看,还是清晰明了,无甚错处。
      可他短时间连摔了两个大跟斗,人不免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觉得不放心,要去实地查看一番。毕竟粮草实在是太重要了!
      冀州城的军仓在西北,靠着永济渠,永济渠通大运河,共有一百一十间仓廪,存粮五十万石,够大军半年的口粮。它离府衙有一段距离,倒是离大营不远。
      郭登峰和老曹打马赶到时,幸好顾睿还在看粮仓。
      看到顾睿的马,郭登峰放下心头大石道:“哎哟,这小祖宗,总算找着他了!”
      老曹也安了心,只要在这拖一拖,自己的人就能顺利把那批兵器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他松下胸中那根弦,轻松地说:“都督,这下咱们不用着急了。”
      两人施施然下马,远远听见顾睿在骂人。
      老曹说:“哟,这小将军还会发火?这真是二月里的韭菜,头一茬呀!”
      自顾睿来冀州城,都是文质彬彬,说话不紧不慢,大家伙都没见过他不耐烦,更别提发火骂人了。郭登峰也诧异道:“梁静那样对他,他都没发火。我还以为他不会骂娘哩!这是谁介么有本事?我老郭还真想见识见识。”
      听到顾睿在里面骂道:“混账!你们是老糊涂了么?这样的谷子到底还有多少?四十六号仓,四十九号仓,五十,五十一……究竟还有多少?还是从四十六号仓开始都是这样的?”
      里面有人低声回话,离得远,听不清。
      顾睿听得回话,忍不住更光火了,骂道:“胡扯!这种谷子能收吗?!你们都是老人了,这种谷子能给我们兄弟吃吗?!”
      两人不禁加快脚步,进到粮仓里面。
      一个小兵捧着册子,还有两个提着书箱,还有一队他的亲兵,十几人统统跟在顾睿身后。
      顾睿前跪着一溜人,仓督主史、主薄、长史、门官、捡子……磕头如捣蒜,高喊小将军息怒。
      顾睿喊道:“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捆了。统统军法处置!”
      郭登峰大步流星走到他身边,安慰他说:“睿儿,有话慢慢说,别气着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曹看了一眼粮仓,盖子被移到一边,显然是顾睿打开后,查看过才发的火。
      顾睿手里还握着一把谷子,捏到关节发白。
      老曹趋步走到粮仓边上,也拿起一把谷子,看了起来。看完,脸色大变,赶紧呈给郭登峰。也喝道:“老韩头,你这是疯了么?这种发霉的谷子你也敢当新米收?!”
      郭登峰一看,一闻,一把掷在地上,怒道:“你们这帮老杀才!胆儿忒肥,军粮也敢克扣!”
      这下众人改成高喊:都督,冤枉!
      齐声说自个是照梁副将命令行事,实在是冤枉。
      顾睿怒道:“韩仓督,你的上司是郭都督,你见此违法乱纪行为却不上报,是何道理?冤在何处?”
      老韩头磕头连连辩解道:“梁副将并未曾说上面拨来的是新米,本就说是去年的陈米。所以,小的这才收了的。”
      “哼!去年的陈米竟会霉变至此?再说,粮船运粮到,交接薄子上明明写着是去年十月新谷。韩仓督,你身为粮钱官,本就负着搜集粮秣的职责!而今,不单分不清陈米新米,连粮薄也不会看吗?”
      郭登峰走到老韩头跟前,二话不说,啪一个大耳光将老韩头扇得就地滚了几滚。郭登峰尤觉得不解气,又上去踹了几脚。
      老曹拉住他,劝道:“都督,别气着自己。不值当。”
      顾睿心里对梁静是失望极了,本来还念着旧情,谁料他竟黑心至此!若说自个是碍着他了,那么这三军钱粮是咬着他了吗?顾睿想扇自己几巴掌。居然信任这样的人,糊涂!我怎地如此糊涂!先生都说了,只有德才兼备,才值得器重,方可重用!早前,不看出身,英雄不问出处,有能力,便可用之。错得离谱啊!这粮饷出了问题,难道要兄弟们饿着肚子打仗吗?这粮草如此,兵器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此后,有才无德,德不配位,一律不予录用!什么交情,什么关系,什么出身……统统都是浮云!若说,今天早上他还哀伤叹息,明知梁静违法乱纪,仍想网开一面。此刻,这个念头已无影无踪。
      本来想看完粮仓,去兵器库的。结果一查查出了个大耗子,一行人逐个粮仓确认完天已全黑。
      查完粮仓,顾睿心都凉了。
      这个梁静,实在是太不像话!但是他没有郭登峰那么武断,认为梁静能凭一己之力,便能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背后估计还有人。究竟是谁?
      看着顾睿要走,老罗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郭登峰,朝他使个眼色。
      查粮仓查得都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郭登峰轻咳一声说:“睿儿,这天都黑了,去叔叔家吃饭呗。”
      顾睿摇头说:“我得去府衙写个折子。这粮草如此,兹事体大,必须马上上报。”
      “哎呀,这吃完饭再去也不迟。”郭登峰说。
      顾睿摇头说:“谢过郭叔叔好意了。下回再去叨扰。今天先行告辞了。”说完就想走。
      郭登峰急了,这迂回曲折的活他也干不来,他直接说:“睿儿,等一下!这今儿听说圣上派童公公来劳军,你可曾见过这位公公?”
      “童公公?是立里童吗?”
      “没错,童子功的童。童公公。”
      “童公公要来?我今天在府衙没收到通传啊。”
      “嗨,这正式文书比乌龟还慢……”
      老曹突然插话道:“今儿早上是都督大郎在家书里提了一嘴。都督好奇,顺便问一下,看要不要收拾都督府好迎接这位公公。”
      “没错!就是这样的。”郭登峰摸摸头。
      “童公公要来,估计不会住到叔叔家,不如我一会回府衙,收拾个僻静的院子。可有说他们一行多少人?”
      “嗨,他们这些人,几时不是一窝蜂来?府衙简陋,一来怕人家看不上,二来这么多人,府衙那小院子哪里住得下?睿儿,这童公公你可熟悉?”
      顾睿摇头说:“童公公是圣上跟前的,见我是见过的,不过不熟。只是,怎么会派他来呢?”
      “劳军可是个肥差。谁不想争着来?”一想到要破财去打发这些公公,郭登峰不免肉痛。不给吧,怕回京述职时人家暗里使个绊子,能来劳军的都不是小太监;给吧,这钱银又是打水漂的,那些眼里只有他们主子的太监们,谁个会给你这个兵痞子说好话?
      顾睿摇头说:“童公公是大内总管,从未见他离开过京城。这次竟派他来。”
      “童公公是大内总管!”郭登峰亦甚为惊愕。“这次居然派了太监头子过来!睿儿,他可是跟丽贵妃关系很好?”
      顾睿继续摇头说:“童公公跟各宫的关系都那样,一碗水端平,没看出他和丽贵妃关系很好。郭叔叔,这跟丽贵妃有什么关系?”
      郭登峰摸摸头,望向老曹。
      老曹苦笑,自己这个上司,不会拐弯,嘴还快!他接话道:“都说圣上极为宠爱丽贵妃,都督好奇,这都是题外话了。这童公公级别这般高,住府衙怕是不合适,都督,依属下看,还是在都督府安置为好。”
      顾睿头都摇累了,这两人还没听明白。他解释说:“童公公不会住到都督府,也不会到清心小筑或者是别的地方。他既是奉了上命来劳军,自然会公事公办地住到府衙。他在宫中一向处事公允,无有偏颇。若住到都督府,难免会被人以为他与叔叔相熟。以我对他有限了解,他不会这么做。不过,毕竟我对他不太了解,也许我也猜得不对。”
      听到这里,郭登峰又放下一桩心头大事,喜道:“处事公允就好。处事公允就好哇!”
      这话听得顾睿莫名其妙。他正想问怎么个好法,老曹无奈地接话道:“童公公处事公允,那就依小将军的,住到府衙去。咱们还省事了。”
      “两边都准备吧。我一会回去……”郭登峰想说回去收拾个院子供这老太监选,见老曹又拉他衣服,马上改口说:“就依你的吧。”
      顾睿点头,想了想又说:“童公公不吃四条腿的东西,得让厨房仔细了。”
      “不吃四只脚的东西?那就是不吃羊而已,简单。”郭登峰说。
      老曹说:“都督,这四条腿可就多了,羊啊,兔子啊,獐子什么的都是。”
      顾睿又想了想说:“不如这样,童公公的吃食由清心小筑做吧。我阿娘嘴刁,清心小筑的厨子曾被调教了一番。虽比不上西京,但花样比府衙的伙食要多。”
      “嗨,老夫人那厨艺,整个冀州城哪有人赶得上。就这么安排吧。”郭登峰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待顾睿走了,郭登峰又瞪老曹:你做甚又拉我衣服?
      老曹说:“都督,你忘了?童公公住府衙,梁静也在府衙地牢,咱们这不是省事多了?”
      郭登峰喜道:“哎呀,我一时是没想起来!亏得你啊,老曹。”
      老曹说:“这事算有眉目了。后面的,都督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得了。都交给你啦!”郭登峰跃身上马道:“走,吃酒去。”
      顾睿回到府衙,随便吃点,便埋头整理今天所见所得,提笔沾墨,用蝇头小楷写了一封折子,着人送去驿站。
      侍从道:“将军,此刻驿马已停,最快也得明儿才能送出去。”
      “好。那就明儿一早帮我送去驿站。”顾睿头也不抬地说。
      案上,还有厚厚几叠本子,最上面的是梁静一案的各种。顾睿打开诸人签字画押的卷宗,上面桩桩件件,来龙去脉,脉络分明……还要再提审人犯吗?他问自己。生杀予夺在自己手上。烛火啪地爆了一声,火光跳闪,黑森林里老罗豪迈的笑声突然响起,他得意地说:“这老蹄儿只听我的!”老费用力一拍玉狮子后,中箭堕马;弟兄们有去无回,陈尸较场尾;昨儿夜里的声声狡辩,言犹在耳……往事如画卷,幅幅浮现眼前。顾睿提笔,批道:依例,斩立决。
      他处理好公文时,外面已满天星斗。
      漆黑的街道,关门闭户,路上只有他一行人,侍从提着灯笼,在前方发着微弱的光。从府衙到清心小筑,顾睿走了很多遍,从未有什么情感。今儿,他觉得有点孤单,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居然这么漫长。难道是晚上吃少了,饿了么?顾睿心想。一想起吃,便想起阿离的眼睛,那双眼睛一看到好吃的,闪闪发亮,就如同此刻天上明亮的星星。这姑娘。他嘴角含笑,不由得催马快走。
      不知道回到清心小筑时,她睡了没?
      阿离自是早是睡了。整个清心小筑都睡了,只有东墨还在等他。
      顾睿原想吃点东西,看大家都睡了,还是作罢,也不是饿到睡不着,明儿早上再吃吧。他交待东墨关于童公公的事宜后,也洗漱更衣沉沉睡去。
      夜色中,整座冀州城都在沉睡。
      远方,烽烟骤起。
      兰溪沿途,尘土飞扬,遮天蔽月。
      是南燕大军!
      领头的正是阿信。辎重兵,弓弩兵,弓箭手,盾牌手,轻骑兵等赫然其中。他们这是要趁着夜色攻打冀州城。
      警情急急传到冀州城,急速的马蹄声,人声,兵器声登时把整座城吵醒。
      阿离也被吵醒了,她睁开眼,见伸手不见五指,以为是梦,翻个身,打算继续睡。这时香迎来拍门,叫道:“阿离姑娘,阿离姑娘!起来,快起来啦!”
      不是梦!阿离半坐起来。她点燃烛台,迷迷蒙蒙看了一眼更漏,才三更。
      外面喧嚣更甚。
      阿离一脑雾水地开了门。
      香迎说:“阿离姑娘,我帮你更衣,我们得去前厅汇合。”
      阿离不解问道:“这三更半夜的,去前厅做什么?”
      “阿离姑娘,南燕大军来攻城了!我们得准备好。”
      “准备好?”阿离还是不明白。准备什么?
      香迎快手快脚帮阿离更衣,一边忙活一边问:“阿离姑娘,你可会用剑?”
      “会啊。”
      “太好了。我一会给柄剑你,你习惯长剑还是短剑?”
      “不用你给。我有剑。”阿离说。“要剑做什么呢?”
      香迎诧异道:“阿离姑娘有剑?”
      阿离点头。
      她穿戴好,走向自己的行囊,从里面抽出一把剑。剑鞘镶着青色古玉,看着像是一柄古剑。她抽出剑,剑身凛凛发着青光,烛光一映,寒光凌然,夺人心魄。
      香迎懂得不多,也看出这剑不是自家家丁手里拿的普通三耳云头剑,她赞道:“好剑!阿离姑娘,仔细伤了自己。此时还不用拔剑,等那南蛮攻入城里,我们再跟他们拼了!”
      阿离跟她去到前厅,才知每每南燕攻城,满城人都会拿起手里的兵器,做好一决死战的准备。因此,全部清心小筑的人都手拿兵器,有刀有剑有长棍有长枪……十八般兵器各有所执,想要哪般,随君喜欢。
      她左右看看,没见着顾睿,问道:“你们家小少爷呢?”
      香迎答道:“烽烟一起,小少爷就去了。菩萨保佑,祖宗保佑小少爷平安回来。”
      “别担心,你们家小少爷会平安回来的。”阿离今天酒醒,依着顾睿教的法子试了试,居然真的感到真气慢慢在体内移动,不再是右手发热,左手冷冰冰。虽然慢,但阿离还是感受到了。假以时日,也许真的能运行一个小周天。等顾睿回来,得谢谢他。我都还没谢谢他呢,他怎能不回来?阿离心想。
      大家听着她这话,感叹这姑娘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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