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鸾凤鸣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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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兮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只因为秘径中有些路段过于狭窄，根本容不下来去两方的交互。
拖延的时间久了，她不免有些心焦。直到她重新踏入山寨，看到寨民们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防御工作建设，并没有发生战事她才稍稍松口气。
确定过山寨暂时安全，她把脚步放慢了点，路过她与兰笺先前居住的屋子时意外望见等候在门口的秦五。
“秦兄，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兵营那边有消息了吗?”念兮走上了前去。
兰笺临走前向她交代过，秦五与秦依被她安排去了敌对兵营的附近密切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现在他独自回来，很可能出现了什么状况。念兮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背叛山寨去向敌方传信的那些寨民们。
“顾小姐您这声秦兄我可不敢当，叫我秦五就好了。”秦五赶忙道。
“不过顾小姐，这山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方才望见不少寨民向着兵营的方向涌去，依姐担心发生变故派人将他们全都扣下了。”
“你说什么？”念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好啊，太好了！秦兄你们真的帮了我大忙了！”
秦五看她这么激动挠了挠后脑勺，“怎么了顾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吗？”
念兮将先前山寨敌方内应逃离与她放人的举动对他和盘托出。
听完的秦五也是一阵后怕，“还好依姐当时雷厉风行，不然我们怕是要出大事情。”说到这里他的神情还是没有放松，“但是就算他们没有成功传出消息，对方好像已经动起来了，依姐叫我过来就是向您征求下一步的计划的。”
“那个姐姐走之前不是留给了你们部署嘛?”念兮潜意识里还是想跟着姐姐的思路走下去。
“小姐只是让我们严密监视敌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一切还要看您的意思。”
看来姐姐是真的很信得过自己，什么事情都让自己来决断。越是这样，自己越要小心谨慎了。
“你先等等啊，让我想想。”
当下的情况肯定是要拖下去的，因为只是送离了寨中的老人们，女眷孩童还没有完全撤离。念兮要考虑的是如何在最小的损失下将更多的人送离山寨。
山道行军…山道?
念兮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大规模的部队调动的速度相对较慢，更何况是这种崎岖的山道。如果他们破坏掉敌营通向山寨的几段道路，可以极大的拖延住对方。
“秦五，你去转告秦依姐姐吧，我们肯定还是要留一部分人继续监视敌营的。至于另一部分嘛，我们可以沿山路破坏一些险要的关隘。”
秦五闻言连连点头，“遵命！”
“对了，还有一件事。”念兮唤住了准备离开的他，“记得告诉大家一切以自保为重，尽可能用偷袭，尽量不要和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有了先前上山的事情，她知道姐姐对于这些下属们有着很深的感情，又怎么能让他们在自己手上遭受损伤。
吩咐完工作的两人各自散开，念兮继续沿着通向寨门的路走着，不出多远就见前方人头攒动，上前看去原来是寨民们正从武器库向寨外运送着兵器。
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空闲下来的念兮顺手抄起了一捆箭矢随着寨民的队伍搬运了起来，中途有不少寨民认出了她的身份，匆忙想要帮她，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前脚刚到寨门外，念兮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物件，就见不远处指挥搬运的军师迎了上来。
在他看到念兮时脸上写满了惊讶，“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这些事弟兄们来做就足够了，怎么能劳烦您亲自动手？”一边说着他一边要抢下念兮手中的东西。
“没事，我都闲了那么久了，舒活下筋骨也是好的。”
军师意不在此，因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色暗含隐忧。
两人并肩前行了一段距离，他终是耐不住开了口：“大人您这是…您怎么还在寨内，难道夫人没有和您说吗?”
“这个啊？是你们想让我先行撤离的计划吗?”
直接被念兮戳穿，军师面上有些尴尬。
“大人您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万一交战起来…您要是有什么损伤，我们该怎么向另一位大人交代呢?”
念兮知晓他们也是出于好意，放缓了语调：“这点你可以放心的，我既然留下来一定有办法的。”
“大人，我们只是觉得您没有必要跟大家一起冒这个险。”
“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我来到山寨的目的就是为了为诸位正名洗去冤屈，又怎能临乱脱逃令弟兄们齿冷?”
话音刚落，念兮就听到一阵掌声，顺着声音望去寨主正满脸赞赏的的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李木和几个寨内的头目。
他的第一句是对着军师说的，“你看看吧?我就说顾姑娘不会弃我们而去的。”说罢他看向念兮，”果然顾家上下都是英雄豪杰，无愧镇北侯的威名！”
军师看他这样不由苦笑，想来自己是不能请走念兮了。
“寨主过誉了。”被他这么夸着，念兮有点不好意思。
“顾姑娘，不要费力搬这些东西了，来和我们一起准备下应敌之策吧。想来顾家人在这方面都是个中翘楚。”
称呼的改变无意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念兮感受到了寨主的认可后心中多了些喜悦。
”那我们齐心协力，共同退敌！”
寨主说着上前想拍拍念兮的肩膀，但手停到半空止了下来。
念兮见状反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上阵的都是兄弟，寨主你又何必拘泥于此。”
“兄弟…”寨主神情古怪。
“大人，在下有话说。”寨主身边突然有一人主动站了出来，正是那日带头起哄的张旭。
念兮对他印象颇为深刻，回想起此人昨夜带着寨众起哄的表现，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不过念兮倒也没有对他冷脸相向，想看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
张旭察觉到了她笑意的收敛，低眉拱手道：“大人，昨夜张某不知两位乃是顾家来使多有冒犯，还望大人降罪责罚。”说罢他就是埋首一拜。
得知对方是来致歉的，念兮想到他并没有做什么过于出格的事情，倒也不再计较。
“大家都是为了山寨安危，那种小事不必过于介怀，还需勠力同心共御外敌。”
张旭拱手一拜，“大人的气量当真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能比的。”
念兮随口问了句：“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太子哪里招惹到你们了，你们居然那么反感他。”她当时可是看到一清二楚的，正是提到太子对方的情绪才爆发出来的。
张旭看了看寨主和军师，“这…这虽是太子，但也不能说就和太子有关…”
念兮被他这模棱两可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
“算了算了，大人你要是感兴趣等我们这边腾出手来我告诉你吧，我们现在还是去忙些正事。”寨主打断了他磕磕绊绊的回答。
“也好，那还是先看看你们布置的怎么样了。”
念兮在众人的陪同下分别前去查看了两条通向寨前广场的小道，不得不说长云寨的工作效率确实极高。
两处小道均已被寨民们用石头封住了。石块被砌成一面石墙，墙上还有特意留出的箭孔，可以说是攻守兼备。
念兮从简易的石墙上看到了军队搭建壁垒的影子，越看越觉得满意。
到了这里防御工程已经基本完成，太阳已经完全被浓密的丛林掩盖，山间寒意渐浓，冷风吹拂着山间残留的枝叶。
看到众人的面色都多了些疲惫，前方又没有传回敌人发兵的消息，念兮觉得可以趁着这个时候让大家休整造饭了。
不一会儿寨前的广场上就燃起了一丛丛篝火，整个山寨都因此多了些生气。寨民们的心情随之放松了不少，围坐在一起渐渐有了笑语。
念兮看到眼前的场景没有选择坐在众人之间，独自端了碗筷走向了刚刚搭好的石垒边。
负责守卫石垒的是一名圆脸的青年，见她走了过来急忙开口道：“大人您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小的看着就足够了。”
看到青年一副质朴的模样，念兮心生亲切，展颜笑道：“天已经凉了，你还是快去吃饭吧。这里我帮你看一会儿。”
就算画了扮丑的妆容，可念兮的五官依旧算是精致，对上她的笑容青年脸上不自的红了一下。
他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寨主端着碗筷也走了过来。
“好小子，大人让你去你就去吧，这里我陪大人坐坐。”
青年望了望他们两人，听话的离开了。
寨主走上前去与念兮并肩靠着石垒坐了下来，他凝视着不远处的篝火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念兮。
“顾姑娘。”
“嗯，怎么了？”
听他主动叫了自己，念兮将手中的碗筷放在了一边。
“如果我猜的不错，您就是镇北侯的亲生女儿吧。”
念兮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姑娘不用紧张，我与镇北侯夫妇都是旧识，所以见了你才会有这种感觉。”
如果眼前的寨主真与自己的父母是朋友，那她就没有必要去撇清关系，毕竟她也有很多东西想从寨主这里了解。
这般想着，念兮开口说道：“真是这样的话，那您应该算是我的叔伯了。”
寨主面上表情舒展了些，“姑娘你这叔伯我可不敢当，我们这些戴罪之人又怎么能做您的长辈呢。”
“您既然与父亲是故友，叫您一声伯父也是应该的。”念兮诚恳道。
寨主本想推辞，见她执意要这么称呼自己，最终选择接受了下来。
“那伯伯可以唤你一声念兮侄女吗?”寨主言明身份后多了些患得患失的拘谨。
不同于姐姐先前给她报出的化名，邱寨主一下子说出了自己的全名，这让她心中对寨主是父母旧识的身份信了大概。
“邱伯伯您当然可以这么叫侄女的。”
“那侄女，再由我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具体身份吧。我叫邱明，曾是安庆长公主殿下的卫队长，也是现在长云寨的寨主。”
“而我告诉你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你解开心中的疑惑。不知道夫人之前告诉了你多少，但我要告诉你的都是一些尘封已久的秘密了。”
念兮精神一振，急忙道：“邱伯伯您请讲。”
“先前你问张旭他们为什么反感太子，我们就从这个说起吧。他解释的虽然很乱，但实际也没有什么错处。我们之间和太子个人是没有什么恩怨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背后的韩家与韩皇后。”
“伯伯，你们这么厌烦韩家，是不是他们在背后为欺压你们的胡氏撑腰的缘故?”
这是念兮最容易想到的一点。她早在动身前往安国县前就知道了韩家一直是胡氏为非作歹的保护伞。
见她一副了然的神色，寨主微微摇头。
“胡家只是一个因素，我们倒不至于将此迁怒到太子身上。之所以大家那般抵触太子，因为我们与韩家的陈年旧恨根本无法调和。”
寨主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我们恨韩家入骨，是因为我们家长公主殿下与淑妃娘娘均是被这韩家所害！”
安庆长公主明明是因为起兵叛乱兵败自尽，怎么到他们这些旧部口中变成了被韩家所害?！
念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想起了寨主口中的淑妃娘娘，她又是谁呢?
“淑妃娘娘?”
隐隐间她感觉这个名号有些耳熟，可一时怎么都想不起来。
“姑娘不认识淑妃娘娘也是正常的，淑妃娘娘已经去了十四年了。她是长乐公主的亲生母亲，也曾是我们公主共同长大的女伴。”
原来淑妃娘娘就是陈蕊的生母！念兮一下子全想起来了。
说来这位淑妃娘娘在宫廷中的记录其实很少，为数不多的留存消息中记录了她出身寒门小族林氏，承蒙皇帝的盛宠才得以封妃。
对于她的记载只停留在她生下小公主后身子虚弱不久辞世，皇帝为此哀恸罢朝数日，此后小公主受尽恩宠。
念兮万万没想到，这位传闻皇帝一生中最为宠爱的淑妃娘娘竟是被韩皇后所害。
“你们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当时不去向陛下言明真相让韩家血债血偿?淑妃娘娘不是一直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妃子吗?”
“宠爱?”寨主嗤了一声，“他若真爱淑妃娘娘，我们公主殿下又怎会为此而死?”
念兮身子一个激灵，“长公主殿下又是怎么回事?”
寨主长叹了一声，“这种皇室秘辛我本不该告诉侄女你的，可我若不告诉你这些又担心长乐公主会为歹人所害，还望您回京见到她一定要让她小心韩皇后与…她的父皇。”
“我与公主殿下本就是挚交好友，伯伯您可以放心。”
“侄女你应该听说过，当今的皇帝是以宗室子弟的身份继承皇位的，按理说他还有很多的竞争者。别的不说，就是我们公主当时就有着极大的机会，毕竟先帝更始皇帝就是一位女帝。”
“她之所以选择了放弃，一方面是因为皇帝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亲生弟弟，另一方面嫁与他的淑妃娘娘是公主殿下从小的青梅女伴。”
“继位前他曾和公主殿下约定过，一旦公主辅佐他登基继位，淑妃娘娘将会是新帝的皇后。没想到他最后背信弃义，立了京中世家大族韩氏的韩媛为后。”
安庆公主居然能为了从小相伴的姐妹舍弃帝位。念兮不由感叹她对淑妃娘娘的感情确实情真意切。
“当时韩家势力正盛又是从龙功臣，皇帝的圣谕已下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不过后来皇帝对于淑妃娘娘极尽恩宠，公主殿下也就没有再追求此事。”
“可这谁又能想到，唉！”寨主痛心疾首。
“淑妃娘娘因为生了长乐公主殿下身子虚弱，公主还未足月她仙逝而去。皇帝为了掩饰韩家暗害淑妃娘娘的真相，亲自帮助他们隐瞒了公主殿下。”
“可怜我们公主殿下，滴水未进守了三天三夜，最后才接受了淑妃娘娘离去的噩耗。”
言到悲处，寨主攥紧了拳头。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一开始殿下哀痛欲绝无暇思考其中的疑点，操持完娘娘的后事她还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暗地派人在京中调查，最后查了事情的真相。”
“殿下得到韩家私改药膳暗害淑妃娘娘的证据，进京要找皇帝讨个说法。不曾想他表面应承，表示一定要惩治韩家，私下却派人监视殿下的一举一动。”
“殿下看清楚了一切对皇帝彻底失望，决心回到封地依靠自己的力量为淑妃娘娘报仇雪恨。不想她前脚刚回到安庆郡，后脚面对的就是皇帝的大军压境。”
“在殿下明白一切后什么都晚了，皇帝只给了她两个选择，息事宁人与生灵涂炭。他实在太了解殿下了，断定殿下不愿让安庆郡遭此浩劫。”
说到这里，寨主一个八尺大汉也是落下了热泪。
“说来也是我等无能，不能帮助殿下报仇雪恨，反而拖累了她。”
“殿下还是向皇帝妥协了，不愿再面对一切的她选择以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保下了整个安庆郡的黎民百姓。”
过多的震撼让念兮无言以对，她没想到轰动一时的长公主谋逆案竟是这般。
他们恨的不只是韩家与韩皇后，还有那位帮助韩家逼死长公主的皇帝，他们两人共同的子嗣太子又怎能不让他们心怀愤恨呢?
未回京城前，她一直听到的都是永历帝内圣外王、开疆扩土的文治武功。直到回到京城遇到明君与兰笺，她才一点点看清了永历帝伟岸身影下浓墨般的阴影。
作为臣子的她无法明面评论皇帝的善恶，可心里终归有杆秤。
“公主去后，派来平叛的顾兄念及旧情力保下了大家的性命。自那以后我们还肩负着一个使命，就是将长公主的礼物交与公主殿下。当时殿下刚满百日，我们又不放心把这些物件交与外人，只能暂为留存。可没想到不久后顾兄就被调去了北疆，这件礼物就一直留在了我们手中。”
“再到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顾兄离去安国县管理空缺，韩家趁机派遣胡氏接管了这里。至于韩家陈年累月一直为何放任他们恣意妄为，无非是想换种方式封住我们这些知情人之口。”
安国县的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深埋的隐情浮现在了水面上，此时念兮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疑惑。
“邱伯伯，那么为什么皇帝宁可舍弃亲生姐姐与宠爱的妃子，也要全力保下这作恶多端的韩氏呢?”
寨主眉头紧锁，“我们怎么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或许韩家是当年辅佐他登基最大的功臣吧。”
这个答案连寨主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说是念兮了。皇帝的种种行为完全不能让人理解，还是待到此间事了将这一切告知明君和姐姐定夺吧。
“谢谢邱伯伯您告诉我这些了，只要我还在京城就一定会尽力去帮助长乐公主殿下的，您放心好了。”
“有侄女你这句话伯伯就安心了。今日之事侄女你不用担心了，我们长云寨就算倾尽全寨之力也要护得你的周全！”
“伯伯，我们大家当同进同退，这点不会改变。”
“好！侄女你想做什么放心去做吧，伯伯会支持你所有安排的。”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鸾凤鸣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