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行踪泄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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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云寨的寨门前是一处宽阔的平台，只有两条崎岖的山路可以直通此处。正是因为两条山路行走困难、易守难攻，寨主才选择了在这里立寨。
这是一个布防的好地方，念兮与寨主、军师达成了共识，第一道防线一定要设在两条山路的出口处。这样一旦发生战事，他们可以借助地势居高临下进行反击，拖延更长的时间。
第二道防线她选择在了寨门上与门楼边，将其作为了第一道防线被攻破时的退守之地。
由于用于逃离的秘径位于山寨深处，距离寨门有着很远的距离，最后一步就是在寨内化整为零的巷战与撤离了。
下完命令，寨民们除了护送弱势群体下山的基本都参与了防御工事的建设。随着寨民的进出往复，山寨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堆砌壁垒的沙袋与石块之类自然是不用念兮这个钦差亲自去搬的，想不到一时自己竟然闲了下来。
无事可做的她开始在山寨的房舍与林道间走动观察着，打算为大家的撤离规划出一条最为高效的路线。
走的地方多了难免会遇到熟人，当她到达一处修筑较为精致的房舍时，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门口争执的三人。
邱宁、倩玲算是她的老熟人了，唯一眼生的是一名中年女子。她们三个不知因为什么争的面红耳赤，但好像谁也说服不了谁。
念兮主动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还没到近处，三人中的那名中年女子就发现了她的到来，率先向她行了一礼唤道：“大人。”
念兮不记得自己在山寨中曾见过她，也不知对方如何一眼就认出自己的。
邱宁与倩玲看到中年女子的动作也止住了话语，转而看向念兮的位置齐齐行礼，一时间止住了争端。
“见到大家刚才争执的厉害，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念兮放柔了声音，不想引起她们的惊慌。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我和我娘有些误会。”邱宁赶忙解释道。
念兮小小惊讶了一下，看向一边的中年女子，原来她就是那位尚未谋面的寨主夫人。
落在她眼中的女子虽已年近中年，可眉目间依旧能窥见年轻时的姿色风韵，这些年失掉的容色化作了岁月的慈和。
念兮对上她饱含忧愁的眸子，其中包含的情感让她恍惚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切犹如昨日，可回看已经整整六个春秋了。
心头被这种陌生的熟悉情感充斥着，念兮怅然道：“两位姑娘，有什么话还是应该和长辈好好交流。”
“大人教训的是。”倩玲微微颔首，“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希望宁儿能与伯母早些离去。”
这时邱宁焦急的看向了她，“不行！”
念兮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看来是眼前这位王小姐不想离开，邱宁非要一同留下陪她。
“你希望邱姑娘离去，那你自己呢王小姐?”
“大人，这山寨的灾祸因我而起，我又怎能如此离去？”
念兮微微摇头，“王小姐，这灾祸和你没有关系的。你不必太自责，真要算起来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倩玲抿紧了嘴唇不再言语。
“王小姐，还记得姐姐上午对你说的吗?你就算不想离去也要多为身边人着想。再说你留下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难道你要去冲锋陷阵吗?”
念兮的话有理有据，令她无从反驳。
这边倩玲刚刚沉默了下来，那边邱宁又张了口：“大人，也不全是因为玲儿，我也不愿丢下父亲孤身离去。”
念兮白了她一眼，刚刚哄好了倩玲她又添什么乱。
“怎么?你也想去冲锋陷阵?你想去送死问问王小姐同不同意。”
念兮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苦口婆心的一天，她突然想到了姐姐之前好像就是这样照顾她与明君的。
“大家之所以肯留下来都是为了保护你们，你们安全离开才能让大家放心。你们也不想无辜的寨民为了救你你们牺牲吧?”
在她的劝告下两人终于从头脑一热的状态清醒了过来，想清楚一切的她们向着念兮认真的道了谢，一同进屋去取早已备好好的行囊。
见到难题迎刃而解，留在屋外的寨主夫人看向念兮的神情多了些感激。
“多谢顾大人了。”
“夫人不必放在心上，还是早些带她们离去吧。”
寨主夫人开口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一个青年慌张地跑了过来。
念兮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初到山寨那日在门口阻拦他们的卫队长李木。
“不好了大人！出大事了！”李木一边焦急的唤着她，一边简单向寨主夫人行了个礼。
“怎么了？”
“大人您快跟我来！”他来不及详细解释，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口。
李木能对钦差做出这般失仪的举动，定然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大事。
念兮心头一紧，来不及与夫人告别的她，只能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急忙跟上了李木的脚步。
李木一路将她引到了山寨门前的平台处，那里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念兮察觉到了这里氛围的变化。先前布防工作时的寨民们虽然匆忙但还是有说有笑，现在空气中只剩了沉凝，大家除了愤慨外还多了彼此间的戒备。
看到念兮过来，寨民们为她让出了一条道路，穿过人群她一眼就看到了平台正中被五花大绑的两人。
“这是怎么了寨主?”念兮心中顿觉不妙。
寨主先是“害”了一声，然后伸手指向地上跪着的两人，满面愤恨与痛惜：“大人，我们的人里面出了奸细！”
“什么？！”念兮霎时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大人，我们安排大家修筑防御工事时来不及管理，没不曾想有人会趁机逃离山寨想要去向敌人报信！”寨主痛心疾首。
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来也是自己的疏忽，回到京城太久，居然没有想到之前在北方屡见不鲜的内奸背叛。
不过留给念兮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她很快恢复了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惊慌。
“除了他们外还有其他人逃离吗？”她首要确定的就是这里迁移的消息有没有泄露出去。
“刚才出了这事情，我们立刻召集起了附近所有的寨民。不过自迁移开始以来，已经有不少人从秘径离开了山寨，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人走漏了风声。”军师面色羞愧。
“那你们两个是否知情呢？”
念兮知道从管理层这里很难得到消息了。她看向跪着的两人，看来只能从他们身上入手了。
两人俱是一言不发，紧闭着双眼不敢与周边寨民相视。
“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睛？嗯？”念兮走上前去，示意按着他们身子的寨民松开了两人。
两人依旧是先前那副模样，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看他们毫无反应，再看看周围愤怒的众人，念兮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与他们耗下去了。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们究竟有没有人离开了山寨，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围观的寨民们听她这么说，传出一阵惊叹。虽然不敢有所表示，但看向她的目光隐隐有了些不满。
跪着的两人闻言一下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念兮。
念兮凝视着眼前的两人，见他们神色有了一丝动摇，继续道：“你们放心，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背叛山寨，但想来无非是为了钱或者命罢了。不过你们想想若是有人先你们一步离去，不仅对方讨到了好处你们还要为此送命，到底值不值得呢？”
这次他们终于被说动了，两人睁开眼睛，神情开始挣扎。
在旧日兄弟的感情与对生存渴望的驱使下，其中一人松了口：“诸位山寨的弟兄们，此事是我们对不住大家。我们也是外出巡视时中了对方的埋伏，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做了他们的内应！”
这种苍白的解释让周围的寨民们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同情，依旧满面鄙夷。
念兮出言打住了他们的废话，“你们如何背叛了山寨已经不再重要，我们需要知道的是有没有和你们一样的内应已经逃出了山寨。”
“有的。”另一个人也回了话。
有这一个消息就足够了。看到他们还想再辩解什么，念兮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语，“你们走吧。”
她的决定在寨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怎么能让他们走?”“这种叛徒，打死他们！”“我们之中怎么会出了这种败类！”…
见到身边的寨众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没想到自己也遇到了姐姐先前碰到的情况。不过姐姐已经给了她最优解，依靠他们自己人安抚彼此的情绪。
想到这里，念兮唤来了寨主和军师，在他们耳侧低语了几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他们。
两人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眼神明亮了不少，俱是连连点头。
“安静一下诸位兄弟姐妹。”吴军师放亮了声音。
“山寨将要蒙难，大家担心自身安危是人之常情。既然有兄弟姐妹能够自谋生路，我们也不会断了大家的希望。不过念及大伙相识一场，我希望大家就算离去也不要做损害其他兄弟姐妹的事情。”
军师说到这里，由寨主补完了剩下的话。
“接下来一个一炷香的时间内，我们不再会关注你们的动向。如果有能力自谋出路的，可以直接从前面的山道离去。愿意跟随我们的，我们会尽力保护你们从秘径离开。”
邱寨主说完就命身边的寨民为那两个叛徒松了绑，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两条窄道前放生了他们。
念兮目光维持着平静，但双手不自觉的微微攥紧，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处理这些事情。寨民们不比军队纪律严明，念兮生怕自己哪点做的太过引起他们不满，产生更大的问题。
直到看见寨民们脸上的戒备一点点散去，望向他们的神色更添了些许尊敬与信服，念兮这才明白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寨民中忠心于山寨的看到寨主与军师这般为弟兄们着想，一个个更加感动。就算某些有了其他心思的回想起曾经也是目露不忍，默默选择离去。
一场信任危机消弭于无形。
作为上过战场的人，念兮很清楚一支队伍在面对强敌时相互猜忌是多么致命。
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去一个个揪出山寨中内鬼，所以她只能通过打感情牌放走他们，以避免这些祸患在关键时候对大家倒戈一击。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标志着一场更大的浩劫的开始。举寨撤离的消息已经泄露，敌人发动进攻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念兮不知道如果姐姐在这里的话，会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可事已至此，后悔没有丝毫作用。她只有尽能力利用自己的长处，依靠战前的布置和战术安排挽救更多寨民的生命。
散去的众人继续坚守着自己的本职工作。经历了这么一出，选择与山寨共进退的寨民们更加努力地修建着防御设施，以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留在原地的念兮与寨主、军师三人相顾无言，心情都沉重了不少。
“爹！发生什么事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沉默。回头看去，念兮发现包括寨主夫人在内的三人竟然还未离去。
“宁儿？！夫人、倩玲侄女，你们怎么还没走！”邱寨主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们怎么还没有离开。”念兮同样问道。
“大人，这次可不是我了。刚才看见大伙都往寨们口聚，我娘不放心这才跟过来的。”邱宁解释着。
“不管你们三个怎么回事，现在立刻去秘道赶紧离开。”邱寨主罕见的对妻女严肃了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夫君?”夫人关切道。
“我们的行动已经被敌人注意到了，现在必须加快动作。”
寨主没有隐瞒刚才的事情，简单解释之后，他看向夫人的同时不忘把目光移到念兮身上。
“竟有此事?”寨主夫人听完后严肃了不少，“我知道了，我这就带她们两个离开。”
见她回答的这般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让念兮对这山寨的高层们又高看了几分。
“顾小姐，可否与我同行一段?”
念兮正寻思着，不料寨主夫人居然向她发起了邀请。
她不知道寨主夫人为什么偏偏点到了自己，但想想方才她离去时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完，也没有太过惊讶。
念兮把目光看向了军师与寨主，这种时候离开岗位她还是需要在意他们两人的看法的。
军师见状连忙道：“大人您请便。这里有我们在，您放心就好了。”
“好吧，那有劳二位了。”
念兮与他们暂别，跟着夫人她们三人从寨门一路走到了秘径的入口处。
明明是夫人希望她能陪着她们同道而行，可一路上对方却没有说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只是寒暄客套了不少闲话。
山寨里的老人们已经在第一批由人护送着离开了山寨。现在的这批大多是女眷与孩童，大家按着排队的顺序一个个向着秘径走去。
四人跟在了队伍后面，念兮见到人已经送到，出言告辞想要离去。
寨主夫人急忙唤住了她，“顾小姐，请留步。”
叫住念兮后她又出言支走了邱宁两人，“宁儿，你和玲儿侄女走在前面吧，我有些事情想和大人独自交谈。”
见到两人听话离去，她带着念兮走到了路边的一课树下，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取出了一个精巧的木匣。
不过她并没有急于将木匣直接交给念兮，而是问了一个问题：“顾小姐，想来您应该是顾将军的嫡亲吧。”
先前在路上闲话时寨主夫人就在不断把话题往顾家的方向去引，如今突然对她的真实身份进行猜测，不免让念兮对她添了几分戒备。
寨主夫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温和的解释着：“小姐您不必惊慌。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向您打听京城里的一个人。”
“这样的话夫人您就问吧，不过我对于京城的了解也不算多。”念兮是真的不清楚官场的弯弯绕绕。
“那妾身斗胆相问，不知小姐是否认识长乐公主殿下，就是皇帝陛下的小女儿?”
念兮没想到会这么巧，这寨主夫人一开口问的人就是她在京城中为数不多的挚友，长乐公主陈蕊。
她一时间想不到小公主能和山寨中人有什么关系。
“不知夫人问起公主所为何事?”
见到念兮没有否认，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喜意。
“如果小姐认识公主殿下，可否替我将此物转交殿下?”说着她将木匣送到了念兮面前。
念兮没有直接接下。她虽然对这位寨主夫人有些好感，但对方的种种行径还是有些可疑的，她不敢冒然将这来路不明的物件送与公主。
寨主夫人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把手往回缩了一点。
“顾小姐您不必担心，这个木匣中存放的是我们长公主殿下留与小殿下最后的礼物。”
“长公主?夫人，您口中的这位长公主殿下，难道是安庆公主吗?！”念兮愣了一下。
这位安庆公主看似与案情并无关系却屡屡被人提及，她一路上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不少她的故事。
“不错，正是长公主殿下。此物落到妾身手中，只因妾身曾是殿下的贴身婢女。”
念兮没想到这位寨主夫人竟和安庆公主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这样想着，她接过了夫人手中的木匣，只觉一阵清香袭面而来，触摸下她才发觉这木匣竟是通体由上好的黄花梨制成。此木的稀缺这让她差不多相信了这匣子确实属于安庆公主。
安庆公主论起来是陈蕊的亲生姑姑，留与她一些礼物倒也合情合理。
“夫人，您可知道这木匣里装了什么东西吗?”念兮出于谨慎还是询问了一下。
“这个…殿下离去前没有多作解释，只是希望我们能将此物交与小殿下。可无奈我等实在无能，十数年都没能寻到一次与小殿下相见的机会。”谈及此事，寨主夫人神色黯然。
毕竟他们这些被赦免的乱臣余党，又怎么可能被允许去面见皇室贵胄。
“不过妾身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殿下定然不会对小殿下有丝毫不利！”她怕念兮误会，连忙补道。
见她这般真挚殷切，念兮没有拒绝她的请求。
“那好，这木匣我就收下了。待事了回到京城，一定帮您转交。”
“多谢大人了！”
既然话已经说完，念兮也就没有再留下的道理了。她望见队伍已经走出了很远，早已不见了邱宁两人的身影。
“夫人，邱姑娘和王小姐已经走远了，您还是快些跟上她们吧。”
寨主夫人没有急着动身，转而向她问道：“小姐您不与我们一同离开吗?”
“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身负着职责，一定要坚守到所有人安全撤离的。”
寨主夫人觉得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换言道：“其实计划撤离前夫君与军师他们就商量好了。一旦事情有变，两位小姐就与我们先行离开，所以您不必有所负担。”
看到她依旧不为所动，寨主夫人继续道：“更何况您都答应了替我们向小殿下送去殿下最后的礼物，我们又怎能令您置身险境呢?”
念兮没有想到先前是自己劝她们离去，结果现在自己反倒也成为了被劝说离开的那一个，真是有几分风水轮流转的意味。
“夫人，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临阵脱逃不是我该有的作为，您还是早些离去吧。”
念兮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将手中的木匣交还回去。
“如果夫人您担心匣中的物件有所损伤，也可以继续保管此物，待我归来时依旧会兑现承诺。”
夫人没有接下木匣，而是依旧交给了她。
“妾身怎么会不相信小姐呢，那我们就在山下静待你们平安归来了。”
念兮目送她离去，只身一人返回了山寨。
念兮选择留下来自有她的道理。她既身具着钦差的使命，又掌握着姐姐留给她的精锐下属，留在这里会对山寨产生极大的助力。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行踪泄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