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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辰龙 ...

  •   辰龙

      雪花好轻,不停的飘落在婆婆和子凝的身上。子凝有些害怕身上的桃花涂料会因为水分而糊掉,好在师父们似乎早考虑到这点,那颜色是防水的。

      走的是没人采过的小径,脚下的雪又松又软一踩就陷,花了子凝不少功夫。阴暗的林子里阵阵雪花坠下,除了风吹外几乎没了声音。

      脚掌冻的发痛,快没有知觉。

      没关系,舔舔就没事了,子凝如此对担心的婆婆说,抖抖兔毛上的雪花又继续赶路。

      *****

      刚刚她们买完布后并没有直接动身,而是先到茶馆喝茶把身体弄暖了才出发。子凝想起在茶馆听到的那些让她有些介意的消息。

      “倪山派首席公子白君喻听说最近就要结束修行回到江湖上了呢,今年武道大会上一定可以一睹他的风采。”

      “听说倪山派女弟子们都疯了呢,明争暗斗的,其他派的也在蠢蠢欲动。”

      “唉呀,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呀,小时候长那么好看,不一定大了就不会丑呀!况且他消失在江湖上那么些年,几乎没人见过他。”

      白君喻那家伙要回来了?子凝那时一愣,想起当年在倪山派学艺时,他们两人三更半夜跑到师父鲤鱼池抓鲤鱼的景象。

      晚风微微,月圆月缺是晴是雨都去,一个理由诡异的恶作剧性质修练。当年白君喻神采奕奕的脸庞彷佛就近在眼前,一种孩子气的得意,夹带着自傲和快乐。

      其实子凝一直到今天还是不了解,当时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混在一起的呢?屁股后面跟一大票爱慕者的白君喻,和人际关系边缘的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常常和她一起去抓鱼?

      似乎还常常叫她带面化魔成兔子当诱饵,去活抓狐狸的样子。

      当时年幼无知,竟被白君喻那家伙耍着玩,想来就不爽,还来不及多想等他回来后该怎么修理他,婆婆就催她上路了。

      这一奔,奔到了这附近最繁荣的大城”白羽城”。听就知道这座城也是以白羽观命名的。没办法,白羽观远近驰名,取城名的官员想说沾沾它的名气和灵气也好。

      白羽城里有座京城大布庄”耳门布庄”的分庄,布料样式极多质量也好,婆婆就是要去那买布。布庄主人的姓氏从布庄的名字就看的出来,姓闻,全名闻远。据说是个热心讲义气的好人,只可惜他和武林中人感情太好,不爽江湖中人的子凝很不喜欢。

      于是每次他邀白羽观道士出席的宴会,子凝都绝对不去,就算闻远亲自找人来请也不去。她想也知道如果去的话会碰到很多武林人,打死不去。因为某个共同的原因,她的好哥们管子遥和荀青亦当然也就不去,于是只要有武林人的宴会绝对见不到他们三个。

      但人就是种莫名的生物,你越是神秘人家越是好奇,于是各界对于他们众说纷纭,奇怪的流言一堆,那些让人想骂脏话的流言不提也罢。

      婆婆抱着变回小兔子的子凝站在分装门口观看一阵,那个耳门布庄分庄颇大,前面是店面,后面则是含院落的好几个大房,每个房间听说都展示了数十匹布。

      进门前遇见了一个道士,脸上挂的面具非化魔用面具,而是修炼某种道法的竹制面具,光光滑滑的刻着一张又大又笑的极诡异的笑脸。

      那似人非人的脸让子凝想起小时候元宥牵着她的小手走幽冥之路时,路上遇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妖怪鬼魅,那些脸在一片黑暗中被元宥的灯笼照的发红,阴影让那些脸孔更加可怖。

      那道士似乎和婆婆认识,两人合袖一拜,就一言未语的错肩离去。那道士离去前甚至还礼貌性的对子凝点头。

      不知婆婆士认出那面具是谁所有还是认身型?还是其实也不知道是谁也不在意就仅仅只是打个招呼?但那道士八成是白羽观的熟识才会认出她的魔身吧?

      在子凝胡思乱想之际,婆婆拍去自己和兔子身上的雪花婆婆就进庄去了,只是那分庄老板似乎不喜欢动物,只瞥了子凝一眼,嗯了一声就不再理会婆婆。婆婆无奈的叹了口气,大概是捡不到便宜了,她用眼神示意子凝可以自己去随处乱晃了。

      子凝大受感动,终于可以不要再被上下其手了,于是她跳下柜台欢乐无比的往屋子里蹦跳去。

      外面雪下的颇大,除了婆婆之外几乎没人来看布。于是子凝从容的跳呀跳,逛过一个又一个房间。墙上展示的布匹五花八门,那花色有好多见也没见过,子凝看的挺有趣味的,一直逛下去。

      没办法,她一介白羽观清贫道士,虽然会打架可是身上却没多少钱,白羽观的守贫和不富裕是众所皆知的,是不可能买得起这些耳门布庄高级布料的,只能挑些中下等级的。

      有些布好扎实,看起来就很好咬的样子,子凝差点忍不住跳上去拿它们磨牙。这兔子变久了,生理心里都会受影响。她一跳一跳,落在地毯上的闷闷声响听起来很舒服。那地毯质量很好,子凝还在上面滚了几圈才继续往下逛。

      外面天很黑,雪越来越大,怕等一下又要施法才能顺利回去了。屋内烛火摇曳乱诡异一把,子凝却毫不在意,毕竟她可是有两把刷子的道士,就算有小妖小鬼跳出来,一记兔子踢应该可以解决。

      最后面有扇门半掩,也不知道让不让人进去,子凝张望了下,兔眼疑惑。里面也挂着不少匹布,还有女性在交谈的样子,想说应该也是布匹展示的房间吧?于是就跳进去了。

      事后想想那说不定是子凝生命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这个房间摆满布架,布的数量远远多于前面几个房间,连子凝这个外行人都看的出来这些布的质量是少见的好。由于布太多、布架又太高,现在只有一只兔子高的子凝看不太清楚前面的路,只能跳来跳去的观赏布匹。

      “耳坠会掉在哪?明明都找过的说?”

      “那是别人送的,掉了太失礼了,一定得找回来。”两个少女的声音又慌又急,他们一面翻找一边低声交谈,讨论所有可能。

      子凝疑惑的动动耳朵,歪头想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也开始在地上找起像耳坠的东西。并没有找很久,大概是她现在离地面很近吧?一下就看见墙脚地毯凸起很难注意的一小块。

      踢掉地毯在耳坠上吹了吹,才小心的把那耳坠衔起来。谁知道那耳坠上会有多少耳垢多少灰尘呀?子凝皱眉,想说反正今天已经吃了那么多脏东西,要拉肚子不差这一点。

      她朝女声来源一跳一跳的过去,终于走出那一堆迷宫似的布架,来到那两个人的所在地。那是一小块没有布架的空地,摆着桌椅,桌上地上都堆满一地布料。

      看那打扮似乎是一个俾女一个小姐的样子,小姐坐在桌边,身上被一堆布匹压着。刚刚似乎本来在鉴定花布质量的样子,现在正努力的翻动布料看耳坠有没有在里面,俾女则在一旁翻箱倒柜的找耳坠。

      “小姐,耳坠是什么时候掉的啊?”

      “不知道,我完全没在注意……说不定来这里路上就掉了……”

      她们忙着苦恼,完全没有发现子凝的出现。子凝索性跳上桌,坐在那小姐面前把咬着的那耳坠抬的高高的。那小姐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看见一大团黑呼呼的东西窜到她面前,反射性的惊呼一声。

      那一声惊呼并不大,但那俾女立刻如临大敌的快速回头看小姐到底怎么了,一时没看清,也只看见一大团黑黑的东西,她拿起一旁的扫帚尖叫。

      “大老鼠!好大一只黑老鼠!”然后往子凝身上拍下。

      妳才是老鼠!子凝的一闪便躲过,谁是大老鼠?我可是他妈的白羽观里唯一一只珍贵的兔子!

      “等一下!牠是兔子,不要慌!”小姐急忙大声喝止俾女的暴行,淡妆轻描的精致五官上有着浓浓的惊喜,“好漂亮的一只黑兔子,身上还画了桃花呢!”

      “兔子?见鬼了,这附近离山有一段距离,哪来的兔子?”俾女不解,但终于放下了凶器。

      “喔喔,牠好有灵性,听到我们在找耳坠,就帮我们叼来了呢,看。”

      小姐对子凝伸出手,子凝立刻把耳坠往她手上一吐。天,她也不想再多咬那都是灰尘的东西一分。那耳坠稳稳的落入了那小姐的手心,还沾着几丝亮亮的唾液,可是那小姐似乎没看见,直接往耳上一戴。

      喔!天!太恶了!会发炎的!子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小姐却开心的捉着子凝腋下把她抱起端详,笑的一脸兴奋。

      “大概是客人带来的,真稀奇,我们京城也有人养家兔,却没看过这么有灵性的,“她往下一看,说,“是只母的。”

      什么?妳在看什么?妳说了什么?

      子凝立刻给她一记兔踢跳回桌上,怒目而视。妳这恩将仇报的浑蛋!竟敢对我言语性骚扰!老娘虽然是只兔子还是可以一口咬断妳喉咙的知不知道?

      那两人同声大笑,小姐更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我就说吧!牠很有灵性,还会害羞呢!”

      羞妳妈个头!换妳来被看试试如何?子凝气愤的正想走,那小姐又把她抱回怀中,细细凝视着她,抚摸着。

      妳是没闻到我身上的鱼腥味吗大姐?

      “这双眼睛就像在说话一样,“小姐感叹,“真可怜,毛乱成这样,身上又都是鱼腥味,牠主人一定没好好待牠。”

      婆婆妳被误会了,子凝懒懒的抓抓大腿,不打算解释。

      “不如小姐,我替妳去和那客人说说,让我们买下这兔子如何?”俾女机灵的问。

      “好,跟她说多少钱都没关系,必要时还可以搬出我爹爹的名号。”

      “是,小姐。”那俾女立刻退了出去。

      搬出我爹爹的名号?子凝愣在那小姐怀里,呆呆望着那张好看的脸,这家伙该不会是闻远那老头的狡猾女儿之一吧?她往小姐腰间一看,还真的有一张闻家庄的玉牌。

      事情大条了!

      哇靠,这小姐繁荣的京城不待干麻来这里呀?闻远那老头该不会也在附近吧?那附近岂不很可能碰到那些侠客?子凝用力挣扎起来。

      不行,她要走!逃的越远越好。

      没想到那小姐抱的死紧,还低头在她耳间轻声呢喃:“放心,我会保护妳的,从今以后陪着我吧。”

      哇靠妳又不是我情人,跟我讲这些干麻,恶心死啦啦啦,妳这笨女人!

      子凝一边挣扎一边觉得大事不妙,如果那俾女搬出闻远,婆婆一定推托到会最后不得不说出他们来自白羽观这件事,那就麻烦啦!

      子凝可以想象这个小姐兴奋的冲到她爹面前说:“爹爹,爹爹,我告诉你喔,我今天遇见白羽观的道士了!她是只兔子喔!还把我的耳环弄得都是口水!”

      死闻远会说:“兔子?那不就是我每次邀都不来的那个司掌玄火的顾子凝?竟然这么脏呀?难怪只敢躲在道观里。”

      喔喔喔,不要呀!天呀神呀,如果会那样祢不如现在直接用雷劈死我吧!

      绝对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她要赶在一切悲剧发生之前阻止这件事!于是子凝猛然一跳挣脱那小姐,落到了地上,开始恢复人形。

      恢复人形的过程子凝微微发光,阵阵烟气不停飘出,看的那第一次看见道士恢复人形的小姐捂着嘴,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烟气散去,子凝坐在一地绚烂花布上,拿下兔子面具静静的看着那小姐,努力营造孙紫静师父所要求的”仙风道骨”。

      一地花布衬着子凝纯白的袍子,那一圈领间黑兔毛更显出她的皮肤白皙。一章清美的面容此刻竟艳丽的几乎让人无法逼视,她对着小姐轻轻微笑。

      “我乃一介兔妖,今日与婆婆经过来此添购布料,有缘替小姐拾得耳坠,不过恐怕今后无此缘分长伴小姐左右。”

      那小姐征了,小嘴微开,满眼不敢置信和心醉。

      子凝悄悄站起,长发漆黑如墨散落颈间,正打算一拂身后优雅告退,然后冲出去把婆婆抓走以免节外生枝,没想到美好的一切在瞬间就被小俾女的吼叫毁灭。

      “小姐,不行哪!那只兔子不是普通兔子,是白羽观道士呀呀呀!”俾女的声音雷霆万钧,整城的人都可以听见了,尤其”是白羽观道士”那一句更是浑帐的余音袅袅。

      一室惊悚的沉默,子凝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死俾女妳也太有效率了我恨妳。

      小姐扑哧一声笑出来,笑的花枝乱颤,笑的子凝美脸一黑想杀她灭口。婆婆这时也走进房来笑的一脸无辜,掌柜的分庄老板则一脸惊恐。

      闻家庄素来跟白羽观友好,不应瞒他们,婆婆用眼神这样告诉子凝。

      友好个屁,没看见我正学子威那招装妖怪唬人吗?婆婆妳这样戳破我,叫我脸往哪摆呀?子凝都眼角都快流出一行羞愧之泪了。

      对,是她自己的错,学谁不好,偏偏学那管子威!那死娘娘腔做的事哪次有好下场了?

      “『白羽三君』中的玄卯道人不必如此不居功,我知道您一向不想和与武林中人亲善的敝家庄有所牵扯,也不想我感谢您耳坠的事,但和闻香交个朋友可好?”

      闻香轻笑,一双眼闪闪动人心神,已经颇有她老爹的奸诈样。这小鬼果然从她爹爹那听说过顾子凝这号人物,连她的外号都知道。

      玄卯,玄为黑色,卯为生肖十二支中的兔,司玄火的玄卯君正是顾子凝,与”菊寅君”管子遥、”草辰君”荀青亦并列”白羽三君”。

      这女的一定会和闻老头说那些话的,可能还要再加上一句:“爹爹!那个顾子凝假装自己是兔妖耶,好好笑喔。”

      哼,想到这子凝不禁挑挑眉。蚊香?闻远那老头连取女儿名字都取这样,真可怜了他女儿,不过他女儿也挺欠揍的。不过今天大概无法撇清关系了,子凝心中不甘也微微一作揖,微笑道:“当然,今日一见即为缘分,不如子凝赠闻香小姐一见面礼吧。”

      意思就是叫闻香不要把今日的”兔妖”事件说出去。

      “闻香一定会抱以回礼的!”那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假装没弄懂,把子凝这句话偏执的认为是要和她作朋友的意思,开心的要命,子凝忍不住叹气。

      “可以给我一张大白纸和一枝剪子吗?”子凝温言问那俾女。

      俾女失神,呆了好一会才冲出去拿东西,然后又风风火火的冲回来。东西都已经摆在漆红木盘上,恭敬的请子凝使用。

      “闻香小姐喜欢黑兔还是白兔?”

      “黑兔,还有玄卯道人您唤我一声香儿即可,不必如此多礼。”

      闻香一脸的期待子凝也会温柔的回她一句”那好,香儿也叫我子凝吧。”,没想到子凝很厚脸皮的装作没听到。

      要知道,她对武林人的怨恨可不是一般的深呀!

      子凝拿起盘子里的剪刀和白纸,剪下一块小小的兔形握在手里。顿时玄黑色的火焰自手心窜出,冲天燃烧,壮观无比。

      “从没看过这等黑色的火焰,真是让人惊艳呀。”那柜台老板也忍不住惊叹。

      火几秒就熄了,几缕轻烟飘动,手心里的那张兔形纸竟变成了一只家猫大小的真兔子,趴在子凝手掌上闻东闻西的。这是为了今年生肖表演学习的新道术,没想到道观里的人还没看见,倒是先便宜了这个事故的小鬼。

      “好厉害!”俾女忍不住鼓掌,却被闻香喝斥。

      “小红不可无礼,玄卯道人可不是路上变戏法的,太无礼了。”

      小红连连道歉,子凝表示没关系。她看着闻香,这少女年纪虽小,却挺威严的,看来除了欠揍之外还有点东西,子凝把兔子递给闻香。

      “这法术只能维持半天左右,不可碰水。”她提醒。

      “这'剪纸术'可是我们子凝新练的一门道术,不好练呢!姑娘妳可要好好珍惜。”婆婆掩嘴笑道,分明就是要让子凝跟闻香关系更密切,子凝忍不住瞪她。

      “这当然!”闻香坚定的说,紧抱着怀中兔子,子凝很想跟她说用那种力道抱一般兔子可是会死的,但闻香已转向那老板充满威严的命令,“张老板,这次他们买的布料都不可以收钱知道吗?”

      “这怎么好意思呢?不可以呀!”婆婆惊叫。

      子凝忍不住嘴角抽动,原来说到底心机婆婆还是想省钱呀。没办法,白羽观不敛财人口又多,总是有点吃力。

      但没想到这一个下午都耗在讨价还价和客套话上了。

      婆婆,我也恨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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