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诸君》黑蓝色

29、寅时

　　寅时

　　“笨兔子妳晚上到底在干啥？怎么每天早上都睡成这样？”左雁年一大早把累成一团的子凝提起来有些担忧的问，“如何？今早还要看日出吗？”

　　子凝双眼都快要闭上了，但还是温驯的点点头。左雁年皱眉看着她，但还是拎着她往山顶看日出去。

　　晨风微寒，带着湿气，山鸟开始鸣叫了，子凝恍惚的看景色在身边快速流动，模糊一片，忍不住睡着了。

　　睡梦中隐隐听见左雁年同她说话的声音，说什么并没听清楚，只有软趴趴的在左雁年怀中四脚朝天乱睡成一兔尸，梦中还对带面化魔这一但变成动物就可以不在乎形像的优点大加赞赏。

　　迷蒙中子凝可以感觉到自己像兔球一样，被不满的左雁年塞进兜帽里带着上路。

　　兜帽里很温暖，兔毛很温暖，左雁年在梦中的嗓音也很温暖。白羽观往日美好的记忆不再变质成伤痛来伤害她，一切阴霾彷佛都远去了、不存在了。

　　世界一片空白，只剩下左雁年和她，两人，只有笑闹没有悲伤。

　　“醒了？”

　　子凝才刚在兜帽里睁开眼，左雁年就这样问她，她迷迷糊糊的低叫一声作为响应。往天上看，竟发现已经黄昏了，晚霞满天，橘色的厚重云层柔软浑厚，山鸟鸣叫着归巢。

　　她竟从一大早睡到现在？果然日夜颠倒格外使人疲累，怎么补都很难补回来。

　　“差不多时间了，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正好带妳去看鲤神湖。”

　　鲤神湖？晚上？

　　子凝一惊，瞬间醒了。之前他们都是天色暗下来之前就找好过夜的地方歇息下来了，从没在晚上于山林间行走过！

　　太阳下山后的山林可不是友善的地方，妖异鬼怪都可能会出来游荡，连提灯的巡夜人和有修为的武人、道士都要多留心几分，左雁年竟要晚上去游湖？疯了不成？

　　不顾子凝哀叫，左雁年硬是带她穿过浓密山林，来到一处颇大的山湖边。抓着子凝在湖边坐下等待夕阳沉落。

　　无论子凝怎样激动的挥舞兔掌示意太阳就要下山了、比手画脚的描绘山中可怕的妖物，左雁年就只是看戏般的笑着瞅着她，偶尔补上几句评语如”这个动作好！看起来很蠢！哈哈哈哈哈哈！”无一例外换来子凝愤怒的一兔踢。

　　现在对于子凝的兔拳兔踢左雁年竟都不躲了，可能也是因为子凝现在都放缓了力道吧？那玩闹般的力道左雁年都不放在心上似的，安详的任子凝踩踏他最在乎的脸。

　　每每左雁年这么纵容她，子凝都觉得直发毛，这家伙如此宽容到底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呀？

　　对于挣扎子凝也累了，最后干脆乖乖窝在左雁年臂弯里。同他一起，两人安静的看那昏黄的天色渐渐退去，深沉的黑暗慢慢笼罩树林和湖。左雁年的怀抱温暖，两人一同呼吸，一同以安稳的心跳和寂静去观看这样平静美好的景色。

　　子凝将兔首往后靠，靠在左雁年因呼吸缓缓起伏的胸膛上，决定不再去管妖怪神异什么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她抬头看左雁年，虽然天已经黑了，子凝仍看的极清楚，只隐约看见他正靠在树干上，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湖边出现了点点亮光，发光小虫纷纷现身于黑暗，上上下下的飞动，星辰也出来了。这是第一次她和左雁年在夜间一同结伴出来玩，子凝静静的看静静的感受夜间微凉的温度，倾听湖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声响。

　　心中一股微微，有点酸，难以言喻。

　　抱着一只不肯开口说话的兔妖坐在此处等待，不知左雁年此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湖中有东西在发光。

　　子凝好奇的探头观看。一尾白底红花的巨鱼缓缓的在湖面下游动，轻轻的，柔软的鳍轻轻飘动，转弯时微微激起细碎的声响。

　　发光的小虫持续飞舞，晴朗的夜空星辰明亮，银河淡淡的划过天空，夜风微微，子凝的兔毛轻轻飞动。

　　这让子凝想起她儿时和倪山派的白君喻偷偷跑去抓鲤鱼那个夜晚，只是那尾鲤鱼没这么大，他们还得一边轻手轻脚避免惊醒师父，实在无法像这样好好欣赏鲤鱼的美。

　　巨鲤缓缓游水的温柔姿态真是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直到黑暗中伸出的那只干枯的巨爪对他们伸来狰狞的打破了这宁静。

　　左雁年带着她轻轻跳离原地，在远处落地。子凝挣扎的跳离左雁年臂弯，挡在他和那只巨爪的中央，以灵气威吓。

　　那是什么？从巨树中伸出的巨掌，看不清来者的面目，会是大树妖？还是妖异鬼物？可是当子凝凝神细看后却彻底的愣了。

　　那只巨掌移动不快却充满压迫感，在黑暗中散发微微淡蓝灵光。肉眼可见的浓烈灵气一波波如河面上的烟气，那只巨掌缓缓将手心向上，“把东西交出来。”，那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震动，一时山林无声。

　　是山神。

　　怪不得今夜没有小妖闹场，子凝身为战斗型道士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山神是整山神祇中最高阶的，要是打起来说不定可媲美子遥。

　　疑惑的回头看左雁年，这家伙到底带了什么东西？连山神也要他身上的那样物品。

　　却见左雁年没有一丝惧色也没有任何想逃的意思，而是将双手一低，两片纯白的叶片形状的刀刃凭空出现覆于他的手背。

　　他捉紧刀刃下的横柄，霎时浑身散发白光，一股深厚的力量在空气中隐隐骚动。彷佛就料到会有神祇阶级的妖物出现般，他走到子凝面前站定，备战。

　　“准备好逃跑。”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不用他说子凝也知道，他们两人是无法料理山神的，屠神更是数十人都做不来的难事。

　　但此刻子凝不敢置信的是左雁年的力量，跟她之前的认知相差何其巨大！先前子凝看过左雁年不少次晨练，那都是故意有所保留、不注入内力的花架子而已吗？

　　这样子的实力不可能因为被点睡穴就没察觉到她的拥抱、或者是那紫发青年的接近！左雁年一直都在假装！

　　子凝停在原地，脑中闪过无数左雁年无知疑惑的神情。

　　原来，左雁年一直在装傻、在演戏，他一直防着她。

　　他到底知道多少？又是什么人？

　　左雁年捞起子凝就要跑，黑暗中却涌来无数藤蔓，无数只巨掌一同扑来！他一个翻身闪过，手背刀刃瞬间斩断无数藤蔓。

　　他在黑暗中凭感官移动，利落的跳跃与翻飞，每一个动作都确实而精准，却因为一手抱着子凝而有妨碍无法尽情施展。

　　这样是逃不掉的。子凝跳离左雁年，在混乱的袭击中快速闪躲，抓好时机化回人型，连面具也没取下就直接加入战局。玄旗翻飞，玄焰冲天。

　　左雁年那也不遑多让，刺眼的白光与爆破声不断，强烈的攻击甚至激起不小的风，吹的子凝的长发飞扬。

　　他们试图靠近彼此互相支持，一同杀出条路，却发现没有合作经验的两人不断互相碰撞妨碍，还因此受了伤，只得保持距离一同作战。

　　左雁年毕竟不是自小一同训练的管子遥、荀青亦，只是一介彼此猜忌的生人吗？子凝面具下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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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突围，天已蒙蒙亮了。

　　他们喘着气，仪容狼狈的望着彼此，子凝轻轻取下面具，以探究的神情凝视左雁年，期待他说些什么、解释些什么。

　　等到的，却是左雁年皱眉问道：“用法器打斗，妳是道士而非妖？还有那禁忌的玄火……”

　　“妳是在长明城杀死四人的玄氏遗族，玄子凝？”

　　是预料中的反应，胸中却像是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崩坏，子凝轻声答道：“我姓顾，我早已舍弃玄这姓氏。”

　　贪恋般的看着左雁年，她眼中熠熠格外明亮，却又饱含疼痛，也不愿多说长明城一事，就只是看着左雁年。

　　左雁年也望着她，那皱眉的神情却快让子凝失去呼吸的能力。两人都望着对方，像是想说些什么想问些什么，又像是在等待对方开口。天一点一点的越来越亮，一个和往日无异却又截然不同的早晨，两人都沉默。

　　起风了，眼前的景象变的有点糊。

　　早知如此，左雁年问她要不要一同上路那时就该分手了，结局和记忆也会比较愉快，也不会毁去这一段无杂质的美好日子。子凝缓缓带上面具，逃避左雁年探寻的目光，她低头合袖一揖。

　　“谢谢你这几月的相伴，我过得很开心。”

　　语毕，子凝化为黑兔，不管那句话是如何哽咽的狼狈，也不管左雁年究竟是如何的神情，她头也不回，仓皇逃避般的离开。

　　一直到最后，左雁年都没有开口唤她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