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再回海市，车上只剩下乔行归和姚淼两个人。
乔行归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姚淼，听他大言不惭地说把女朋友气跑的事。
“准确地说，是前女友。”姚淼刷了下微信，“喏，已经把我拉黑了。”
喝了口水，乔行归转着方向盘，把车开上马路，叹了口气说：“你就不能正经谈谈恋爱？你这样，耽误对方时间，也耽误你自己。”
姚淼歪在座椅上，笑着抖了抖肩膀，说：“咱俩，谁也别说谁。”
这话倒是没错，乔行归点头，但还是补了句：“但我不欺骗别人感情。”
“对，你被骗。”姚淼补刀。
说完，两人笑了起来。姚淼瞟了乔行归一眼：“再见着裴笑徽，是恨还是爱啊？”
“复杂。”乔行归回答得很快。
想起昨天那个热吻，乔行归舔了舔嘴唇，回味着，似乎带了点意犹未尽。
“想咬死他，又下不去嘴。”乔行归说完，自顾自笑了下。
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姚淼沉默了。乔行归瞟了他一眼，点开了车里的音响。
前奏流出，是首多年前的歌。他们长大了，却总还是会觉得年少时的歌动听。
“到下一个服务区，换你开。”乔行归抬高音量，压过音乐的声音。
“好。”姚淼收回神，答应道。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不时有车辆从后方超过他们。如果是早几年刚学会开车的时候，乔行归会铆足劲想超回来。
现在不会了，乔行归和姚淼都不会。他们学会了成年人的趋利避害，稳妥为上。
---------------------
回到海市后，裴笑徽被导师梁教授叫到家里吃饭。
梁教授一直对裴笑徽没接着跟他读博这事耿耿于怀，这都毕业两年多了，还是时不时要对他耳提面命。
“论文已经发出去了，给你写的二作。”梁教授给裴笑徽夹了块糖醋排骨，裴笑徽忙端起碗去接。
“谢谢梁老师。”裴笑徽点点头，“我现在工作挺开心的，暂时还是不考虑继续读书了。”
梁教授叹了口气，也笑了笑：“行吧，吃饭，不勉强你了。”
饭吃差不多了，裴笑徽把给老师买的茶叶提过来。梁教授“哎哟”着，拍着裴笑徽的手说：“来我这儿就跟回家一样，还给我带东西。”
“上周回了趟中阳，那儿的毛尖很好，您尝尝。”裴笑徽微微笑着，不卑不亢的样子。
收下礼盒后，梁教授向前探头看着裴笑徽，轻声问他：“我听析文说，他找过你了？”
说到这个，裴笑徽抬起头，回视着梁教授，他嘴巴张了张，但是没说出话。
梁教授叹口气，手压在桌角，说：“析文最开始说喜欢你，我就不同意。啊，不是说不赞同同性恋爱。”
“我能看出来，你根本就不喜欢他。”梁教授笑了笑。
裴笑徽咬着嘴唇：“对不起…”
梁教授摆摆手：“你没对不起我，也没对不起析文。他情你不愿，这就是不合适。我说了，他不听，我也无奈。”
“都过去了。”裴笑徽抿抿嘴唇，抠了下指腹，“希望析文哥在国外一切顺利。”
回家的路上，天下起了小雨。裴笑徽没带伞，走到地铁站时，脸上蒙了一层水汽。
他看了眼灰色的天，一脚踏上台阶。
有些事情过去了，有的就过不去，或者说，又开始了。
手机震了下，裴笑徽拿出来看了眼，下一步抬起来，好一会儿才放下。
----------------
穿上正装，打上领带，裴笑徽看着镜中的自己，做心理建设。他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外出工作。
接着客户，裴笑徽和他们一起坐在亚辉资本的会议室里，看见会议桌对面对着他似笑非笑的乔行归，眼皮直跳。
怕遇见什么，什么就往脸上冲。
裴笑徽回避着乔行归一直盯着他的目光，低头翻材料。帮客户翻译的时候，他也尽量把视线固定在客户和对方中间位置的人脸上。
尽管如此，乔行归还是执着地瞪着裴笑徽。
他们都穿上了板正的西服，真正成了大人模样。可裴笑徽只用余光瞟了乔行归一眼就知道，这人，一点都没有变。
以往，即使生病，裴笑徽在工作场合，也能保持冷静和严谨。今天，他的脑门，微微出了汗。
这场翻译并不难，客户是熟人，内容也是裴笑徽擅长的。
原来裴笑徽以为的平静，只不过是他这些年强迫自己学会的伪装。而让他一秒破功的人，此刻就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裴笑徽语速适中，音量不高不低，旁人没感觉出他的异样。他身边坐着的大胡子老外，一直微笑着看他。
斜对面的乔行归收回眼神，轻叹了口气，起身倒了杯温水。绕过长桌，他把杯子放在了裴笑徽手边。
裴笑徽几乎是同时抬手，握住了纸杯，微热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指尖。他听着对面的精英们侃侃而谈，暗自咬了下嘴唇。
之后，裴笑徽的状态好了很多，因为乔行归给他倒完水就离开了会议室。
乔行归走到楼梯间，推开窗户，深吸了口气。海市刚下完雨，空气湿漉漉的，并不舒服。
这会开得真闹心，乔行归跺了下脚。
坐在裴笑徽旁边的外国人，一直眯着眼睛盯着他笑。裴笑徽专心工作没看到，全落在乔行归眼睛里了。
独自待了十分钟，乔行归气势汹汹地回到会议室。虽然瞧见那场面他心烦，但是看不见，脑袋里就在一遍遍回放，更加抓心挠肺。
刚坐下，老大就抓住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总裁的电话，我得接一下。你问下他的投资规模和收益要求。”
乔行归比了个手势，老大放心地起身出去了。
片刻休息，裴笑徽重新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准备翻译乔行归的话。
乔行归一张嘴，话却不是冲着大胡子去的。他看向裴笑徽，面无表情地说：“不劳翻译了，我自己可以。”
接着，乔行归用流利的英语，微微笑着，和人交谈起来。
裴笑徽看了他一会儿，又把头低下。
年少时，乔行归不喜欢学英语，写不好说不好。可现在，他的发音和语法，都让裴笑徽挑不出问题。
哪有人会不变？时间往前奔涌着，不打商量。
会议结果还算不错，双方初次见面的目标已经达到。乔行归没去送客，他接到一个紧急任务，赶忙回工位打开电脑忙碌起来。
瑶瑶拎着客户的东西，快步跟上裴笑徽，她刚想表达一下对乔行归的不满，却看到裴笑徽皱着眉头看向斜前方。
瑶瑶跟着看过去，只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
裴笑徽收回目光时，神情已看不出异样，他笑着问瑶瑶：“怎么了？饿肚子了？走，请你吃饭。”
小姑娘还在上大学，对着比她大五岁的裴笑徽，总会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她又脸红了，摇着头说：“不是不是，我是想说，刚才开会的时候，对面那个工作人员，怎么那么凶。”
想起乔行归刚才硬撑出来的气势，裴笑徽瘪瘪嘴，耸了下肩膀，似是完全不生气的样子。
裴笑徽笑着说：“他可能…早上迟到被骂了，气不顺。”
送走客户回程，裴笑徽一直微微低着头，捏着手机，像是在思考问题。瑶瑶不敢打扰他，扭开头看着窗外。
城市的风景看多了极其相似，如果不是街角的路牌，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
老大走过来，抽了下乔行归的肩膀，说他：“听说你抢了别人翻译的活。”
“啊，我也正经留洋回来的。”乔行归嘚瑟地仰着下巴，“这都小场面。”
“切，平常让你说还不愿意，今天挺积极。”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大说完，指指会议室，“石城公司的韩总来了，待会儿过来啊。”
乔行归点点头，摸摸下巴。
刚才他抢裴笑徽的活，原因很简单，但现在坐在这儿，他也不会再承认。
合上电脑站起来，乔行归自顾自笑了声。其实，那会儿他就是看见老外总盯着裴笑徽，嫌烦。
------------------
周六，裴笑徽穿戴整齐，拎着礼品袋出门。
今天是秦家的好日子，秦老爷子过生日，在城郊的庄园宴请宾客。
秦老爷子说派人来接裴笑徽，裴笑徽说他还要去趟别的地方，回绝了。
下了地铁，离目的地还是很远，裴笑徽打了个车，坐在车上暗自叹气。
穿过大草坪，再次面对眼前的金碧辉煌，裴笑徽还是不适应。但他又不得不面对，面对这些虚幻和他抓不住的东西。
秦老爷子拄着拐杖，正在跟人说话。他一转头，瞧见裴笑徽站在一旁，立刻高兴地朝裴笑徽招招手。
裴笑徽笑了下，脸上始终是淡然的表情，与整个场景格格不入。
“生日快乐。”裴笑徽把礼物递上去，沉声说了句。
老爷子立刻收下，一旁的管家瞅着他的神色，把袋子里的包装盒拿出来，直接拆开。
他们背后的桌子上，摆着大大小小样貌精致的礼物。秦老爷子收下时，多数只是看了眼，再得体道谢。
“是袖扣。”裴笑徽适时做了解释，“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看您之前这副旧了，所以买了新的。”
秦老爷子眼前一亮，说：“老韩，来，给我戴上。”
裴笑徽看了一圈，客人不多，可能老爷子是想过个安静的生日。有人上前给老人祝寿，裴笑徽想退到一旁，却又被抓住了手。
“就在我身边待着。”老人家说。
这些客人，对裴笑徽来说，都是生人。秦老爷子似乎也不想多说，既不解释裴笑徽的身份，也不跟他说来者都是谁。
过了会儿，老爷子有些累，裴笑徽扶着他坐下。老爷子看着裴笑徽，小声说：“希希，别的我都不想要，你知道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
裴笑徽低下头，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秦老爷子一直看着他，那目光如有实质，打在他的额顶。
“爷爷。”裴笑徽抬起头，微笑着喊了一声。
秦老爷子非常满意，抓紧了裴笑徽的手，用浑厚的嗓音大声说道：“开席！”
裴笑徽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突然降下的大雨。成串的雨珠砸下，青草摇摆，树木抖动。
出发时，天空还是一片晴好。不过老天变脸，也从不和人商量。
看了眼被许多人围着的秦老爷子，裴笑徽推开侧门，走了出去。管家在他身后喊：“希希，打把伞啊！”
-----------------
乔行归连续两天都有应酬，一个周末还没展开过，就在酒里结束了。
早晨收到裴笑徽发来的消息时，乔行归头疼得快炸了。裴笑徽约他见面，乔行归立刻把手机按灭，把手机扔到一旁。
乔行归一点也不想见裴笑徽，看到这仨字他就心烦。要是见着人，他能坐立不安一周。
酒桌上觥筹交错，乔行归在琢磨，他这青春献给小酒桌了，到底值不值。
不知是谁先听见动静，说了声：“下这么大，还打雷了。”
乔行归放在桌面的手一动，握成了拳。
“那就早点回家吧，大家明天还要上班。”金主发了话，这饭局，也就到这儿了。
叫了代驾，乔行归坐上车，微微闭着眼睛。他听着隆隆雷声和雨滴砸在车顶的声音，在车子开出前，开口说：“师傅，送我去这儿。”
裴笑徽吃饭时，也喝了几杯。这点量，还不至于让他醉，甚至都不能夺走他的清明。
他坐在银行门口，看着远处的庄园。
不管外面风雨大作，雷声滔天，那大房子里，依然歌舞升平。仿佛这世界的风雨，都与他们的金钱无关。
裴笑徽浑身被浇了个透，呆坐了会儿，他觉得有些冷。
收回目光，裴笑徽看着近处的雨滴，掉在水坑里，溅起水花。
其实他并不确定乔行归会不会来，不只是因为乔行归没理他。
感情的事，乔行归心里乱，他也一样。而现在，他也并没有理清楚，自己怎么想，乔行归怎么想。
可现实总是逼的人没有办法，他不得不见乔行归。
车辆大灯刺着裴笑徽的眼睛，他眯着眼睛站起来，见着一个本该陌生但他又觉得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
乔行归双目通红，如同他们重逢时那次一样，凶巴巴地吼他：“在这听打雷、挨雨浇，挺有意思是吧！”
裴笑徽不气不恼，抿唇看着乔行归笑。他头发晕，于是又重新坐下，还拍了拍旁边的台阶，那意思，是让乔行归也坐。
乔行归又想骂他，可裴笑徽在他的气话喷出口之前，先拽了拽他的裤腿。裴笑徽仰头看着乔行归，眉头微微拧着，表情执着。
这神情，直接戳进了乔行归心窝里，像极了少年时他们争执问题时，裴笑徽不肯让他的模样。
这时，一声雷打下，瞬间打弯了乔行归的腿。他坐下，嘴上倒是不饶人：“什么事要把我叫到这荒郊野岭？不想生病就快说！”
“秦尚庭是我爷爷。”裴笑徽言简意赅地说。
这名字，海市投资圈，没人会不知道。可乔行归从来没想过，这人会和裴笑徽有关系。
随着裴笑徽的目光，乔行归也跟着看向远处的庄园，那里灯光闪烁，透着金钱的光。
“我前男友跟我分手之后，是重新投胎去了吗？”乔行归说完，先笑了。
裴笑徽捶了捶坐麻的腿，还是看着前方，然后问乔行归：“韩石城，是你客户？”
这人，乔行归才接触不久。他皱了眉头，转头看着裴笑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裴笑徽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
“好看吗？”裴笑徽轻声问。
裴笑徽看着远处的庄园，而乔行归的目光，始终缠在裴笑徽的脸上。
“好看。”乔行归有问就答。
也许答非所问，也许文题一致。裴笑徽没有深究，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吐出一句话：
“我们一起毁掉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