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你的不温柔》山多令

3、第 3 章

　　乔行归出来得早，但等他晃悠到酒店时，班上同学几乎全到了。
　　这不是他们班第一个结婚的同学，不过是第一回大家来的这么齐的。同学们基本都工作了，除了新娘。
　　薛辞硕士毕业之后继续读博，新郎是她的同门师兄。

　　乔行归被一堆人拥着往前走，直走到最靠近舞台的那桌。桌上只有裴笑徽一个人，其他人都在热闹地认亲。
　　人群静了几秒，直到裴笑徽抬起头微笑，大家才又闹了起来。

　　“哎呀，上学的时候你俩最熟，今天坐一起吧！”
　　“有什么话说开了不就好了，都是兄弟！”
　　乔行归被推搡着，一屁股坐在了裴笑徽左手边的椅子上。裴笑徽左手骤然握成拳，接着拿了下来，放在腿上。

　　同学们坐下，嗑着瓜子聊着天等候观礼。
　　裴笑徽不爱吃瓜子，他觉得太咸。乔行归伸手抓了一把，留了一小撮在手心，其他的放在桌子上。瓜子的位置像是不经意的，更偏裴笑徽一点。

　　看似面色无恙的乔行归，其实自打瞧见裴笑徽，心口就在抽跳。要是离得近，还能发现他嗑瓜子的上下门牙，有点颤。
　　乔行归索性把瓜子全扔在了桌上，心里暗骂了一句。

　　裴笑徽感觉的到，乔行归不自在，因为他自己也不那么放松。但他习惯了掩饰自己，依旧笑得温和。
　　姚淼起哄：“大家评评理，高中的时候，我可没少被这俩合起伙来欺负。结果咱们毕业之后，我和这俩吃饭还要追溯到高三散伙饭！”
　　这话一说，这桌和后面那桌的同学都应和起来：“可不是么！同学聚会从来没见过你俩！”

　　高三散伙饭…
　　说到这个，乔行归没喝酒都浑身发烫，他瞟了眼裴笑徽。裴笑徽已经先他一步偏开脸，不想和他对视，留下发红的耳尖和侧脸。
　　那时，整整一周，裴笑徽的着力点只有乔行归的怀抱。他们初尝情//事，不知疲惫，在乔行归家里不知今夕何夕。

　　散伙饭时，裴笑徽浑身不舒服，虚虚地靠着乔行归。为了遮盖身上斑斑痕迹，两人不合时宜地穿着外套。当时还有眼尖的同学发现，裴笑徽穿的是乔行归的衣服。

　　后来，大家隐约听说乔行归和裴笑徽闹掰了。而今天，他俩能重新挨着坐在一起，实属不易。
　　上学的时候，裴笑徽就高冷，现在大家依然不太敢开他玩笑，于是都揪着乔行归说。

　　乔行归扬着下巴，仿佛还是年少时那混不吝的样子：“那咋的，放学单挑啊？”
　　哄堂大笑，在笑声里，裴笑徽没那么紧张了。他放松了自己，在乔行归和别人斗嘴时，迅速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走向社会的男生女生，和上学时变化都很大。男生们低声议论，说上学时没发现某某女生那么漂亮。
　　姚淼臭他们：“那是你们瞎。”

　　乔行归跟着乐，肩膀怂得挺气人的，有人不服气就问他：“行归你别笑话我们，你当时发现了吗？”
　　乔行归立刻摇头。他除了发现裴笑徽好看，别的啥都看不见。

　　这场婚礼很热闹，大家哄完乔行归又去闹班主任明老师。明老师笑得合不拢嘴，作势要打几个冲在前面的男生。
　　新人来敬酒，特意和裴笑徽、乔行归碰杯。

　　薛辞老公说：“我知道你们两位大帅哥，上学的时候帮了我家辞辞不少，谢谢啊。”
　　薛辞也笑，朝两人点点头。裴笑徽忙应道：“太客气了，都是同学，应该的。”
　　话让裴笑徽说了，乔行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热闹里总有人选择寂静，比如今天的乔行归和裴笑徽。
　　他们俩几乎没有说话，只是乔行归手上被汤汁溅到时，裴笑徽第一时间把纸巾递了过来。
　　乔行归连谢谢都没说，因为他不想听裴笑徽冷冰冰的“不用谢”。
　　裴笑徽不气，并不在意这头倔驴的邪脾气。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酒席结束，大家又一起去了KTV。
　　他们要了最大的包间，点了好几箱啤酒。不管男女，人人手上都被塞了一瓶。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一天的时间里，大家都在怀念高中时光，连唱歌都不例外。
　　乔行归被嚎得头疼，恍惚中以为回到了那年夏天，姚淼掐着嗓子唱这歌，收获了裴笑徽和薛辞一记眼刀。

　　有人拱乔行归唱歌，他一直摇头，没人灌他他就自己喝闷酒。
　　姚淼巡场完了一屁股坐在了乔行归和裴笑徽中间。姚淼懒得搭理乔行归，跟裴笑徽碰了个瓶，说：“学霸给我们唱一首呗，从来没听过你唱歌呢。”

　　原以为裴笑徽会拒绝，没想到他站了起来，说了声：“好。”
　　裴笑徽让同学帮忙点了一首《晴天》。

　　今天是阴天，裴笑徽要唱晴天。
　　裴笑徽握着麦克风，坐在侧面的高凳上，他只盯着屏幕上的歌词和画面，没有看任何一个同学。

　　沙发上横着竖着的老友们，随着旋律举起手挥舞着。姚淼戳了乔行归好几回，乔行归都没动，他只是翘着腿，双手抱在右腿膝盖上。
　　乔行归先是看了眼裴笑徽，然后把头偏开，可只过了两句歌词，他又看了过去。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乔行归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起猛了，加上喝了不少酒，他头晕目眩。
　　不少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他身上，但还在唱着歌的人没有。
　　乔行归大步向包厢门走去，拉开门，他头也不回地一个劲往外头冲，直到走到宽阔的停车场，呼吸到中阳湿漉漉的空气，他才停下。

　　乔行归大口大口吸着气，然后再缓慢地吐出，想要把胸口的浊气换出去。
　　但其实，他堵的是心。心要怎么换？
　　乔行归看天，天不应，看地，地上有痰。

　　站在烟灰柱旁边，乔行归摸出烟盒。没摸到打火机，他才想起刚才给姚淼了。他回身准备去买一个时，旁边来了个大叔。
　　等大叔点上烟，乔行归凑过去，说：“哥，借个火。”
　　大叔笑着把打火机扔给他，说：“送你了。”
　　乔行归看着大叔的背影，也笑了笑。点上烟，吐了口，大叔的背影也模糊了。

　　一根接一根抽，乔行归心里有了点隐隐的担忧，担心回家之后，温女士又要对他这一身烟酒气大惊小怪。
　　在母亲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而其实，在乔行归的工作里，酒桌是他的第二战场。
　　但今天，不是为了工作抽，是为了个人。
　　乔行归从来没有为了个人，眼睛这么酸，心这么疼。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乔行归喂了烟灰柱多少个烟屁股，老同学们终于稀稀拉拉地从KTV里走出来。
　　勾肩搭背的，像极了高三散伙饭那年。
　　天暗了些，飘起了雾丝雨，目视的一切，都变得不透亮。乔行归的心更沉了，他恶狠狠地摁灭了烟，然后抬脚往回走。

　　在大门口碰上同学，拉着他说继续去吃烧烤，乔行归摆摆手，说：“你们去吧，我有点累。”
　　姚淼打完电话，拽住乔行归：“走了走了，你干嘛去啊？”
　　“我回去拿外套。”乔行归扯回胳膊。
　　“哎，那谁…”姚淼话还没说完，乔行归的影都没了。

　　乔行归知道裴笑徽没出来，他一直盯着门口，没有见着那人的影。
　　他一步走得比一步快，好像生怕赶不上什么似的。
　　“轰”地一下推开门，铺天盖地的烟酒气重新围拢到乔行归周围。但他还是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跳快得让他承受不住。

　　裴笑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盖着乔行归的外套。包厢到点了，开始播着拒绝黄赌毒的宣传片。
　　裴笑徽的头微微低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这里，等着外套的主人。
　　乔行归冲了过去，他灼热的呼吸瞬间就烧着了裴笑徽。

　　裴笑徽再一次，被乔行归钳住了下巴。乔行归的手很烫，和他的呼吸一样，力气还是那么大，但是裴笑徽没有打开他。
　　相反的是，裴笑徽轻轻笑了下，然后挑衅似的，把乔行归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他好像很无辜，在说乔行归这个闯入者，扰了他的清梦。
　　可他忘了，是他自己，拿了别人的外套。

　　乔行归忍无可忍，压上裴笑徽嘴唇的时候，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间，裴笑徽的手不知何时缠上了乔行归的脖子。
　　发烫的唇狠狠地磨着，那么疼。磨变成了咬，刺痛传来，裴笑徽撒娇似的哼唧了一声。
　　乔行归只是稍稍退开瞟了眼，又重新压过去，先是舔过那粒血珠，不是安慰，然后继续猛烈地蹂///躏裴笑徽一如年少时那么柔软的唇。

　　裴笑徽闭上了眼睛，不知今夕何夕，他也不愿意分辨乔行归的情绪。因为他自己的脑袋里、心里，借着酒劲，也并不明晰。
　　裴笑徽能闻到的，只有乔行归的气息，烟酒味甚至都淡了，他分辨出乔行归身体的味道。
　　乔行归沿着裴笑徽的下颌，开始朝他修长的脖子进攻。那里看起来很脆弱，被乔行归嗦着，裴笑徽的喉结一下接一下滑动着。

　　“行归，包包…”裴笑徽红肿的双唇，喃喃地喊着。
　　只两声，乔行归停下了。他喘着粗气，目光绞着裴笑徽。
　　裴笑徽的状态看起来差极了，胸口上下起伏着，嘴角被咬的烂了口子，脖子也挂了彩印。

　　裴笑徽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乔行归冒着火的双眼，无声地问他，为什么停了下来。
　　乔行归的一条腿支在沙发上，他把同侧的左手撑在沙发背上，好多一个受力点。

　　身体上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乔行归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从裴笑徽的身上滑落，铺在裴笑徽的大腿上。
　　乔行归松开了擒着他的手，向后撤身体，而后在地上站稳。

　　乔行归抽回自己的外套，居高临下地看着仰靠在沙发上的裴笑徽，冷冷地开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有点像我前女友？”

　　只要一秒，裴笑徽眼睛里的神采被抽去，变得冰凉，像是带着能戳伤人的冰碴。每眨一下，都让人心惊肉跳。
　　“哦，是吗？”
　　裴笑徽的声音也是凉的，乔行归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打个寒颤。

　　乔行归甚至不知道裴笑徽是怎么反客为主的，只听他用调笑的语气又说了一句：
　　“你的话，说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