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你的不温柔》思谦冲

2、第 2 章

　　梁析文被这路见不平的一声吼吓得抖了三抖，同样震惊的还有裴笑徽。
　　眼前的人是怎么冒出来的，裴笑徽没有一点思路，更不知道他这气势汹汹的是要吓死谁。
　　“给老子松开！”乔行归用力推了梁析文一把。
　　梁析文吃劲儿，趔趄一步。裴笑徽揉着手肘，乔行归只盯着他的手，不再理会梁析文。

　　裴笑徽想笑，但这个场合，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忍住，于是冷声对梁析文说：“你快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乔行归扭过头，恶狠狠地附和：“听到没，快走！”
　　裴笑徽狐假虎威：“不然他打你。”
　　乔行归立刻握起拳头。

　　一向工整的梁析文离开得有些狼狈，但当他看清乔行归的眉眼时，一直压在裴笑徽心里不愿意公之于众的事情，瞬间清晰。
　　梁析文的身影埋在黑暗里，他转身又看了一眼裴笑徽，匆匆离去。

　　乔行归的火还没下去，他瞪着裴笑徽，全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多年没有交流。
　　被点着的乔行归拧着眉头在裴笑徽脸上看了一圈，裴笑徽没躲，极有耐心地等着他看。裴笑徽闻出味儿了，这家伙没少喝。
　　“你站这儿！”乔行归说话好冲，对裴笑徽一点都不客气。
　　没几分钟，乔行归端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回来了。他抓起裴笑徽的手，把奶茶塞过去。

　　裴笑徽抿起嘴唇，笑了。然后张开嘴巴，喝到了七夕的奶茶。是姚淼说的，乔行归愿意买的奶茶。
　　“笑个屁笑！”乔行归骂完，自己粗着嗓子跟着笑起来。

　　到现在，裴笑徽还没跟他正式说一句话，全都是乔行归一个人在蹦词。
　　想起刚才那幕，乔行归感觉气血上涌，脑门蹿火。他突然伸出手，钳住了裴笑徽的下巴。

　　乔行归几乎是咬牙切齿，想要用炮珠似的话语，撕碎眼前这个久别重逢的人。
　　“好啊裴笑徽，长本事了，学会跟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了？”
　　“你不是很能打吗？刚才你怎么不动手？”
　　“随便是谁给你杯奶茶你就喝？那是不是对谁都能投怀送抱了？”
　　“说话啊，裴笑徽！”

　　乔行归紧紧盯住裴笑徽的双眼，不想漏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起初，裴笑徽的眼神一如乔行归记忆里那样，透着年少时的清澈。渐渐地，这眼神冷了，慢慢恢复到冷漠的样子。

　　裴笑徽握住乔行归的手腕，逐渐用力，痛感一点点攀上手腕，乔行归脑袋里的线路猛然接上，他撒开了手。
　　裴笑徽一步接一步走到垃圾桶旁边，把只喝了几口的奶茶，重重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嘭”的余声一过，裴笑徽不含感情的话传进了乔行归耳朵里：
　　“再见，乔行归。”

　　*****

　　不如乔行归或者裴笑徽的愿，他们两人很快又见面了。
　　因为他们都要回中阳参加薛辞的婚礼。薛辞的老公也是中阳人，他们这婚礼办起来不用跑两个城市，挺省事。
　　乔行归从海市开车回来，带着姚淼和他女朋友。裴笑徽则坐高铁返回，带着他的笔记本电脑。

　　乔行归从后视镜里瞟了眼后座的女孩，确定不是上个月姚淼身边跟着的那个。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乔行归在心里暗骂了姚淼一句。
　　早几年，姚淼介绍女朋友给他们认识，乔行归还挺当回事，表现得很郑重。
　　结果发现，人家姚淼没当回事，换女朋友的速度快得惊人。

　　“那啥。”姚淼瞅了乔行归一眼说，“裴笑徽也回来。”
　　乔行归佯装镇定，声音发紧：“是么？”
　　“他在群里说的。”姚淼回道。

　　“我太忙了，没看。”乔行归抓抓下巴，“回回呗，条条大路通中阳。”
　　见乔行归不想接话，姚淼没说什么。等到了服务区休息好再上车，姚淼直接坐在了后座，搂着女朋友聊天，生怕不能刺激到孤家寡人乔行归。

　　乔行归回家前就跟他妈知会了一声到家的时间，他一开门进去，把正在拖地的他小姨吓了一大跳。
　　“这是包包吗？是我们家包包吗？”小姨撒了拖把就走过去把乔行归的手握住了。
　　乔行归心说我都二十大几的人了，又被叫起了小名，怪不好意思的。

　　但这声没停，他妈妈温竹诺从楼上下来，嗓门更大：“哎哟，我儿子回来啦！包包啊！”
　　乔行归额角流汗，心说这真是亲姊妹俩啊。

　　他不知道他爸去哪儿了，也不敢问。之前跟小姨聊天，听那意思，他父母的婚姻基本已经走到尽头了。
　　在这一点上，乔行归倒是不意外，从小到大，他对父爱的理解就是厚厚一沓钱，然后再见不着父亲的踪影。

　　乔行归抱了抱妈妈，问了句：“今晚吃什么？”
　　这个问题一丢出来，他妈和他小姨便来了兴致，把他拽到厨房里，给他看今天备的菜。

　　“全是你喜欢吃的。”小姨高兴地说。
　　乔行归离家多年，但家人依照以前他的口味准备了饭菜。乔行归吸吸鼻子，他妈惊怪道：“哎呀，我儿子哭啦？”
　　乔行归立刻换了副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妈笑了笑，没难为他，拍拍他让他先去休息。

　　吃饭的时候，乔行归才说了这次回来的原因，温女士放下筷子：“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无缘无故回来看老娘，我这真是沾了薛辞的光。”
　　小姨在一旁抿嘴笑，看乔行归吃瘪。乔行归回国这两年，工作确实忙，加上不想见他爸，回中阳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你没事去海市看我呗。”乔行归这话说得怪不要脸的。
　　他妈没忍住，还是笑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乔行归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空荡荡的大别墅里，只有扣在餐桌上的饭菜和他。
　　妈妈和小姨出去爬山，让乔行归自己吃饭。
　　中阳结婚习惯把酒宴放在中午。乔行归查了薛辞婚礼的地点，是在一个他没听说过的酒店。他决定早点出门，出去逛逛。

　　中阳在他离开之后的这些年，变化不小。马路宽了，不像以前，小跑着就能过去了，现在得翻天桥。
　　乔行归站在天桥正中央，望着桥下的车流。他还在中阳的时候，路上的车不会这么多，中阳和“堵车”这个词也没什么关系。

　　晃悠着下了天桥，他走到了中阳一中对面的一排小店前面。
　　有些东西变了，有些还没有。卖奶茶的这家店还在，老板从青年人变成了有些谢顶的中年大哥。

　　店门口依然摆放着一个外放音箱。早些年一中没少提意见，说吵着学生学习，后来大哥只在学生出来买饭的大课间放歌。
　　今天周末，没人管他，乔行归走过音箱时，被声浪震得一抖。
　　大哥我行我素，不跟风放时下流行的口水歌，放了首乔行归都觉得有年头的《有没有一首歌会让你想起我》。

　　“我们都活在这个城市里面，却为何没有再见面，却只和陌生人擦肩…”
　　乔行归苦笑，心想，能因为什么，世界太大了呗。

　　年少时听过许多许多歌，最动听的，莫过于和喜欢的人戴着同一副耳机，靠在一起听的那些。
　　那时的时间很慢，不似现在，每个人都飞了起来。

　　姚淼被薛辞叫去帮忙放炮，他一直在微信群里发着接亲现场的视频和图片，乔行归点开看了几个，手指顿在了屏幕上。
　　没想到裴笑徽也在薛辞家帮忙。他眯着眼点鞭炮，着了之后敏捷地跳开，站在一旁和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笑着。

　　*****

　　裴笑徽回到家时，在楼下等了会妈妈裴蓉。他快一年没回来，家里搬家的事，裴蓉也是最近才告诉他的。
　　裴蓉一早出门去监狱探视丈夫，过了中午回来，在小区门口见着裴笑徽时，怔了几秒，然后平淡地说：“回来了。”

　　跟着妈妈回到家，裴笑徽简单地在屋里溜达了一圈。
　　上大学之前，他们家住在平房里，桑爸一直说对不起他们母子，连楼房都没让他们住上。
　　那时桑爸在工厂做保安，妈妈在巷口开了家小卖部。从小，家里是不阔绰，但也没亏着裴笑徽的吃和喝。

　　裴蓉问裴笑徽吃饭没，裴笑徽其实没吃但他说不饿。于是裴蓉给自己做了碗面，也没让裴笑徽吃。
　　母子俩之间的隔阂，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变浅，反而愈加深。
　　裴笑徽对着裴蓉，有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裴蓉看起来比之前更瘦了，她比裴笑徽同龄人母亲的岁数要小，但抵不住日日劳心碌力，依然有些苍老。
　　“工作挺忙？”吃完饭，裴蓉先开口问了话。
　　裴笑徽点点头：“今年升职了，工作量大了些。”
　　裴蓉的嘴角扯了下，没再问别的，转头给裴笑徽指了他房间的位置。

　　晚上，薛辞给裴笑徽打电话，请他明早迎亲时帮忙。裴笑徽立刻就答应了，速度快得薛辞有些意外。
　　裴笑徽笑了笑，说：“你的忙，我肯定会帮的。”

　　*****

　　见着姚淼时，裴笑徽先伸出了手，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姚淼反应也快，两人倒是没太尴尬。
　　姚淼跟裴笑徽没那么熟，也不会在裴笑徽面前提乔行归。
　　两人放完炮，目送着新郎上楼去接新娘。喧闹的声音从楼上传下，姚淼点了支烟，问裴笑徽抽不抽。

　　转过头，裴笑徽抿唇摇摇头，看着姚淼问了句：“乔行归回来了吗？”
　　姚淼低头在群里发视频，好压下他此刻的震惊。缓了缓，他回答道：“回了，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挺多年没见了吧？”姚淼终于抬头看向裴笑徽，似是想看出他表情里的破绽。
　　这回轮到裴笑徽低头，压下眼底所有的情绪。他没有回答姚淼，只是站在路牙子上，用脚尖蹭了蹭地面。

　　*****

　　乔行归猛地关上了微信，把手机揣进口袋，心口抽搐起来。
　　他真的太久没有好好站在中阳的土地上，也好久没有看到过裴笑徽笑了。

　　“名字里有个笑，怎么这么不爱笑呢。”
　　“我看见你就想笑，你怎么这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