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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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阳的夏天，闷热，潮湿。
高二三班教室房顶的风扇，一刻不歇地转动着，时不时发出“吱呀”一声，划破屋内的安静，叫嚣着它的陈旧和不堪重负。
乔行归托着腮看着风扇片划出的圆盘，第一千零一次思考从幼儿园就开始疑惑的问题——教室里的电风扇，刮着刮着，掉下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
跑啊。
乔行归放下手，环顾教室，开始在脑海里设计和预演逃跑路线。
视线滑过教室后门上的小窗，堪堪撞上了班主任明老师直瞪着他的目光。
乔行归哆嗦了下，迅速地转头扭身拿笔看书划线，一套动作流畅得像篮球在空中跃出的弧线。
在乔行归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明老师的高跟鞋踩出急促的“嗒嗒”声，越来越清晰地撞击着乔行归的耳膜。
“五、四、三、二、一”，乔行归在心里一下一下倒数。数完，明老师站在了他桌前。
明老师盯着乔行归的后脑勺，乔行归不用看也知道明老师想用眼神把他的脑袋钻个洞，看看他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
在明老师喊他之前，乔行归先抬起头，他看见明老师额前散了一缕碎发。
明老师向来一丝不苟，工作是，妆容是，发型也是。
额角的汗珠滴了下来，乔行归顾不上擦，他开口道：“老师，好。”
乔行归笑得真灿烂，他长了双黑亮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色浅而薄。总体来说，就是大家口中标准的“阳光男孩”。
他学习成绩尚可，不算老师的得意门生。但他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比如他知道，此刻他挂上大大的笑脸，明老师是骂不出口的。
果然，明老师叹口气，抬手点点他的桌面，说：“少瞎琢磨，好好复习。”
乔行归在心里给自己喝彩，面上仍装作平静的样子，忙不迭地点头。
估摸着明老师该去盯别人了，可又数了五秒，她还是没走。乔行归翻起眼角，察觉事情不对。
“乔行归，你和姚淼把桌子往后拉一排。”明老师指指乔行归和他的同桌。
乔行归和姚淼对视了下，刚想问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但明老师已经走到右边靠窗的座位那里，张罗着让薛辞把桌子搬过来。
薛辞为了专心学习不被打扰，主动要求一个人坐，不要同桌。
薛辞不大乐意，明老师挨着薛辞说：“我们班要转来一个好学生，三中年级第一，你俩坐一起，互相促进。再说，即使是要高考，你也要多跟同学接触，不能封闭自己。”
“再说”后面的话，对薛辞没啥作用，前半句倒是极有诱惑力，她答应了。
乔行归竖着耳朵听完了这段八卦，然后和姚淼对了个眼神。
原来是有转学生。
乔行归搬完自己的桌子，被明老师指挥着帮薛辞搬。到自己桌跟前了，乔行归问她：“坐我前面还是三水前面？”
薛辞低着头没正视他，只指指他位置前面。
前面同学的注意力被这拉桌踢凳的声音吸引过来，明老师大声呵道：“好好看书，不想上自习我就上数学课了啊。”
齐刷刷地，大家全都回了头，不再管这最后两排发生的事情。
见他们收拾好，明老师走过来，抱着臂压低声音说：“乔行归、姚淼，你俩别耽误薛辞和新同学学习听到没？”
乔行归心里不乐意了，这是在质疑他的分寸感。但姚淼这个狗腿子先给明老师敬了个礼，嘴上嘚吧：“我俩誓死捍卫高二三班的平均分第一地位！”
明老师瞧着他俩这没正形的就来气，凶他们：“好好看书！”
此时是八月，小学生顶着烈日疯玩，奥运会还没开始，中阳一中已经开学。
暑假补课放学早，不用挨到晚上。乔行归懒洋洋地收拾着书包，和姚淼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高二还转学，心够大啊。”姚淼从座位下面扒拉出篮球，抱起来。
乔行归没细想，说：“可能有什么必须转的理由吧。”
他把最后一本历史书塞进书包里，把包在课桌上哐哐砸了两下，像是把书里的知识随着重响都砸进心里。
“还不走啊，薛辞？”乔行归大步往前跨，路过前排的桌子时问了句。
薛辞身子一凛，肩膀缩起，小声地说：“我再看会儿书。”
乔行归笑笑，继续往前走，看向另一条过道里把篮球从左手扔到右手的姚淼说：“瞧见没，这就是差距，不可逾越的差距。”
薛辞涨红了脸，抬眼一直看着乔行归走出教室。
姚淼比乔行归矮一点，他扒拉着乔行归的肩膀，乔行归掸灰似的推开他的手。
“去打一场吧？”姚淼把篮球拍的咣咣响。
乔行归眯着眼睛看他：“热不热啊你，我不去了。我要回家洗澡，我都臭了。”
姚淼单肩背着书包，向前跨了两步，跳起来做了个扣篮的姿势。
两人路过教导处那片矮房，看见一个学生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紧接着一个中年妇女从后面跟上他。
这应该是母子俩，乔行归想。
母亲个子矮一些，但是步子快，没几步就走到了乔行归和姚淼前面。
左手边是一中的大花坛，但是花坛有没有定期浇水或者换不同种类的花，乔行归不知道。因为早上进来他一般都在小跑以防迟到，晚上出去，天已经黑透了。
今天天还亮着，但是天气热，乔行归也没有心情看花。
“转学很费劲，你要好好学习，听到了吗？”前面的母亲跟儿子说。
那男孩声音很轻，乔行归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微微侧头，嘴巴动了动。
姚淼转头和乔行归对视，两人对被家长盯得紧的孩子深表同情。
从车棚取了车子，乔行归不耐烦地推着车走到大门口。
姚淼的妈妈今天专门开车来学校逮他，揪兔子一样把他塞进车里。乔行归同情地目送他，眼神和刚才遇到那对母子时差不离。
乔行归家住得挺远，不过话说回来，中阳就是个小城市，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
他家算不上巨富，但在中阳也是算得上的。把自行车停到他爸的豪车旁边，乔行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继承了祖宗遗志——“勤俭持家”的后人。
车库里的车，家里人都嫌招风，所以他爸平常也不咋开，除非要跟人比排场的时候。
乔行归火速冲进家门，跟厨房里忙碌的小姨打了个招呼，问了句他每天都会问的“今天吃什么”，就冲上楼，甩了书包就去冲澡。
他喜欢冲凉，一个澡洗下来，浴室里都没腾起热气。
擦着头发靠在床头，乔行归从床头柜里摸出手机。他这手机是最新款的，全键盘金属机身。贵肯定是贵的，但刚买了几个月，大少爷乔行归已经把这手机摔得坑坑巴巴了。
姚淼喊乔行归打游戏，乔行归没理他。奥运会要开始了，乔行归从楼下客厅里翻出报纸，看了看赛程。
篮球、游泳还有田径，都是他重点关注的项目。
裴笑徽和裴蓉从中阳一中回到家，裴蓉着急忙慌地做饭，打发裴笑徽去小卖部看店。
“你空手去啊？”裴蓉从厨房里探出头，喊住裴笑徽。
裴笑徽没回头，抬手挥了挥手里的习题册。
趴在摆着烟盒的玻璃货柜上，裴笑徽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列着式子。和其他科目比，数学是他的弱项。
三中的教学水平和一中比，还是要差一些。这个暑假，裴笑徽花了时间预习下学期的课程。
裴蓉当然希望裴笑徽去了一中，能继续名列前茅，但裴笑徽心里没底。
桑爸在离家两站路的工厂当保安，今天要值夜班。裴蓉骑着自行车，拐出小巷，饭盒在车篓里左撞右撞，“哐哐”直响。
中阳虽然是裴蓉的娘家，但之前他们并不在这个城市生活。直到裴笑徽初三，才搬到这里。
总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转学，裴笑徽就算再厉害，也难免受到影响。
中考时，他发挥一般，只考上了中阳三中。裴蓉挺生气，桑爸劝了好一阵，她才没冲裴笑徽发火。
这次能转学到一中，是裴蓉的一个老朋友帮了忙。裴笑徽喊他“钱叔叔”，这叔叔的儿子钱逸飞也在一中上学，还借了书给裴笑徽看。
邻居孙奶奶带着孙子来买酱油，裴笑徽走到货架前，挑了两种，问孙奶奶要哪个。
孙奶奶拿了便宜的那个，说：“有个味儿就行了，都咸。”
“哎，好。”裴笑徽收了钱，笑了笑，给孙奶奶的孙子，递了颗软糖。
“你看人家希希哥哥，来看店都要做题。”孙奶奶捋了下孙子的头发，“多向哥哥学习知道吗？”
小孩子的注意力全在糖果上，没有理会奶奶的教导。
货柜后面的裴笑徽，看着祖孙俩，点头笑了笑，没有附和什么。
“好好学习”这四个字，应该是从小到大，裴蓉跟裴笑徽说得最多的。
所以裴笑徽也没想过，为什么要好好学习。除了学习，还可以做些什么事。
就这样，他一天天走了过来。一个人上学、回家，做作业，偶尔帮父母干干活。
未来呢，裴笑徽也没仔细想过。大概就是继续好好学习，然后考上一所大家都满意的大学。
裴笑徽解完一道数列题，翻开答案，又不对。顿时，他有些沮丧。看了答案发现，他的思路，一开始就错了。
“开幕式是哪天？”路过的邻居们聊着天，“也不知道会怎么点火。”
“过几天就知道了，着什么急啊，又不是你去点…”
裴笑徽专注地看着题目，把自己和周遭的喧闹隔绝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