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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和亲风波 ...

  •   元夕入冷宫第四个月--
      北蛮士气高涨,再夺大梁五座城池,朝中心急如焚,然而大梁皇帝大摆筵席七日未散。
      宴席第七日,一封求亲书由北蛮使者亲手送来,此事引起京都轩然大波。
      北蛮以十座城池求娶大梁废后元夕,宴会之上,一半朝臣主张讲和,另一半以皇家颜面主张开战。
      皇帝肖仪景来冷宫时已经是圆月高悬,而元夕坐在那颗老槐树的烂枝丫上抬头望月。
      天气逐渐回暖,夜晚却依旧有寒风刮过。
      清风吹过元夕的白色衣摆,外衫衣诀翻飞,一如当年十二岁的肖仪景第一次遇见十四岁的元夕。
      英姿飒爽的少女坐在一棵树的枝丫上低下头突然看到他,愣怔的一瞬间便钻入了少年梦中心间。
      后来,少年说尽花言巧语,使劲浑身解数,这才堪堪终于与少女成为朋友,在这个人人都欺辱他的皇宫里,只有她挡在他身前过。
      肖仪景突然回想起这些往事,一时间愧疚溢满内心,不忍再出声唤元夕。
      转生正欲离开之时,肖仪景身后传来了落地声。
      “这一百零五天,你过得可还好?”
      肖仪景转过身问元夕,而答案在元夕身上体现的还算明显。
      没了皇后的沉重发冠和服饰,元夕一身白色常服干净又利落,人也轻松的漏了点这一年来少有的笑意。
      肖仪景本来没觉得能听到元夕的回复,毕竟他三个半月来未曾探问过一次,他想她终该是心有怨气的吧。
      不料元夕依旧神色如常的回答道:“轻松自在,比做皇后好多了。你呢?”
      肖仪景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在她面前,无论是当年不受宠的三皇子,还是如今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大梁皇帝,他肖仪景永远衬不了她元夕的气度。
      一边走向石凳,一边将求亲一事如实相告,元夕听得失去了笑容,神色忧伤,眼神却坚毅如昔。
      “若是和亲能换来大梁不再有战乱,我无所谓的。”
      那语气里,肖仪景听出了决绝。
      “是吗?”肖仪景不屑的笑了一声,“元宁说的没错,你果然,只在乎大梁。”
      元宁做过肖仪景两年的伴读,在肖仪景心里,元宁是他唯一的朋友。
      可君臣之间,又哪里有那么多的真情实意在,不过是因为元夕成为了二人之间的话题,面上关系这才一直未断。
      肖仪景目光深邃,和亲之事对他多有烦忧。
      他的皇后自请被废本就很打他的脸了,若是再让她去和亲,肖仪景这点仅剩不多的脸面就彻底被碾碎了。
      纵然他肖仪景根本不在乎这点,可他那个虚荣的母后在乎的不得了,半数朝臣也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肖仪景为躲避前朝众臣,不上早朝,不理奏书,可偏偏那北蛮使者在宴会极乐之时同他谈这些事,他全程半分好脸色也未给。
      拒了那人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快四个月没见过元夕,所以趁着宴会结束,他来浅浅的看她一下。
      可面前人的心里想的只有大梁,为了大梁她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顾自己,这种伟大的念头叫肖仪景恼火得很。
      “我在乎大梁,是因为大梁里有我想要守护的一切,不管是父亲的盼望,我的梦想,还是我所在乎的这里的人,都能让我不顾一切的去舍弃我自己。”
      元夕坐在肖仪景对面,像是故意在跟他解释。
      肖仪景抿起嘴唇,眼中的怒火像被一盆水浇过,渐变成了一滩寂静无波的汪洋。
      话语停了半晌,元夕又开口问他:“所以,你决定了吗?”
      如孩童般纯真的眼神此时含着浅浅的笑意,肖仪景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元夕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上次见到还是在两年多以前他选妃入宫的前几日。
      那个时候,他还对她十分殷勤,关怀备至,他给她无上荣宠,尊重有加,她也会帮他处理朝政,教他习武研读,对他笑颜相待,甜言软语。
      彼时他们也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却能做到相敬如宾,妇唱夫随,可如今再看,他们彼此心有怨恨,皆不甘服输。
      元夕此时对他的笑是因为她放下了仇恨,还是因为她心里对大梁无限的爱意?
      肖仪景分辨不出,心里着实是五味杂陈,苦涩又占据了大半,他只好倔强的开口:“我好面子,我的皇后不能再嫁给别人!更不能让我送人去求和!”
      元夕摇摇头:“可我已经不是你的皇后了。”
      攥紧拳头,肖仪景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忍耐了片刻才回她:“后位我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出冷宫,就还是大梁皇后。”
      “君无戏言?”元夕抬起手掌,和当年肖仪景承诺她后宫只此一人的手势一般无二。
      “君无戏言!”肖仪景抬手击去,一如当年,两人相视而笑,仿佛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模样:“我等你,回到我身边。”
      心情变好的皇帝扯着唇角离开了冷宫,在他视线不及的身后,是元夕漠然的转身。
      隔日,春光明媚,风轻云淡,元夕在窗口窝着等人。
      许久不见人来,她等的有些许无聊,又瞥见床尾悬挂的剑,拔出颠了颠,约莫着也就一斤重。
      兴致突然而至,于是,庭院里出现了元夕舞剑的身影。
      一舞剑器动四方,四方山河皆失色。
      宣佳来到冷宫便见此情形,她没出声打断,只安安静静的在廊下欣赏。
      她以前也见过元夕舞剑,轻轻巧巧的的剑在她手上也能颇具气势。
      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元夕长时间没碰剑,她觉得较之前看到的缺了些力量。
      这边瞥见宣佳抱着一束花站在廊下,元夕停了剑,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然而在走到那人身边时,她并未止住脚步,而是径直进了屋子。
      将剑放回原处,元夕回头见人软软糯糯的开口唤她“姐姐”,眼睛湿漉漉的,元夕仿佛又看到了兔子。
      “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半月多未见的人看着并未有什么变化,就是她软萌可爱的小兔子居然学会了撒娇这件事,让元夕很是意外。
      无奈的摸了摸对面兔子的脑袋:“我现在终归是个废后,你不信我能帮你又有什么错呢?是我不该奢求……”
      话还没说完,兔子急了。
      “不是的!”宣佳摇摇头,坚定的对上元夕的目光。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会比谁差,更相信你能帮我,可是,姐姐,就像你不想让我参与某些事一样,我也不想让我做的这些见不得光的事牵涉到你。”
      “我想让你稳坐明堂,得沐阳光,这才该是我的元夕!”
      在宣佳眼里,元夕干干净净,没人能让她蒙尘落灰,更没人有资格让她跌落黑暗,就连她自己都不行。
      元夕自是听懂了这番话,白皙的手从宣佳头上移开落下。
      “可我会担心你!你和元宁合作,我担心你会不会多分出心来提防他。”
      “你毒害陈安,我担心你能不能隐藏好自己不被发现。”
      “你窃取军情,我都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我还在等你回来吃饭。”
      她从来没想过怪宣佳,无论是她做的那些事,还是对她的隐瞒,她其实没那么在乎,就连她和元宁合作,她想的也不是宣佳的背叛。
      她想要的,就只是宣佳的在乎,像对待爱人一样付出真心的、时时刻刻的在乎,一辈子不离不弃、永远相伴的在乎。
      宣佳眼里的震撼明显清晰,元夕忍不住又问了那句话:“我还是那个问题,佳佳,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她太想要一个答案,可对面是宣佳,她的宣佳不懂情爱。
      “元夕是我用尽一切办法都想守护的秘密,是我想要倾尽全力去保护的家人。”宣佳认认真真的,眉眼温柔的说着这些话。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元夕拿走宣佳怀里的红梅,又不甘心的问她:“你就只有这些话要跟我说吗?我可还没消气呢。”
      元夕语气明显放缓,她转身走到窗边去摆弄红梅,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小尾巴宣佳来到她身旁,轻轻戳了戳她拿着花的手:“我错了,姐姐,原谅我吧。”
      被戳到的地方痒痒的,元夕终于忍不住笑了:“错哪了?”
      “我不该让你担心,不该跟元宁有任何往来,不该瞒着你,对不起姐姐,我以后不会了。”宣佳另一只手举起,很是郑重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看着人如此可爱的举动,元夕握住那葱白的手指,拉下来放在另一只手中把玩。
      元夕的眼睛亮晶晶的,星河都溺在其中:“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就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好。”想都没想的宣佳立刻就答应了面前的大灰狼,又后知后觉的、谨慎的问了句:“什么事?”
      元夕将兔子轻轻的揽入怀中,有力的心跳声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她听到自己紧张又害怕的开口:“永远别离开我。”
      后背被安抚的拍了拍,然后她又听到温柔兔子的轻生应诺:“好。”
      没有什么比爱人的一声承诺更能让元夕欢喜得了,半个多月以来的思念也终于得到了它的归属。
      “姐姐半月前同我演的那场戏,当时真的有吓到我!你演戏越来越好,我都要接不上了。”
      哄好了大灰狼的兔子开始秋后算账,眼神幽怨的推开元夕的怀抱。
      对于半月前的那场戏,元夕并没有提前告知宣佳,此刻心里发虚的大灰狼开始讨好的夸人。
      “佳佳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我想跟你演一场戏骗过元宁呢。”
      半月前,元夕派暗卫去查原因,可若过程之中有元宁阻挠,她派去的人不一定能查到有用的信息。
      为了得知真相,元夕只能先让元宁放松警惕,而若自己依他所想与宣佳关系决裂,元宁得意之时一定会露出破绽。
      那日,宣佳来到冷宫,她没得到宣佳的坦白,便故意在紫芙面前赶走了宣佳,又演了好几天的戏,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向来多疑的元宁相信。
      而在这件事上,自小同宣佳一起长大的紫芙因为爱慕元宁,所以一直将她与宣佳所有事情转达,元宁更会对她所言不疑有他。
      她的计划顺利进行,在暗卫传来消息后,元夕才知道,原来宣佳去怀城的真正原因,是丞相夫人--宣佳的母亲被北蛮太子设计抓走,为了救回母亲,宣佳瞒着所有人同元宁达成了交易。
      “我母亲已经在回京途中了,姐姐,这件事多谢你。”
      两日前,丞相府收到过一封密信,是有关于宣佳母亲平安的消息。
      纵然宣佳并不知道元夕的筹谋,可是会在帮她以后不求任何回报的人,这世上只她一位。
      再联想半个多月前元夕戏精上身要和她演的那场戏,聪慧如宣佳很快就理清了其中始末关联。
      “你在冷宫近几个月来,父亲对元宁多有倚重,更将其视作最喜爱的学生。母亲被抓走那日,元宁正好在场。”
      “若是元宁将母亲救回,依着父亲的脾气,他会因为救命之恩而受制于元宁。一旦元宁得了丞相府的势力,你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为此,我只能亲自去怀城。”
      “至于为何会与元宁交易,其实是因为在我跟北蛮太子谈好条件以后,他非要来帮我。”
      兔子委委屈屈的解释着一直以来被误会的地方,而这番话使得元夕心里愈加沉重。
      暗卫只查到人是被北蛮抓走的,可其中那么憎恶她的元宁连带着紫芙有没有参与却像是被故意抹去的真相。
      可若这就是真相,那对于丞相和丞相夫人的打击会有多深?
      丞相很是喜爱的学生元宁,和丞相夫人一直当做女儿般疼爱的侍女紫芙,因为他们的目的,恩爱夫妻差点天人永隔,万千百姓无辜身死,丞相夫妇恐会愧疚一生。
      她知道人心险恶,世态炎凉,自古如此。可良善之辈就该被伤害,从此寒了心吗?
      元夕始终不明白,她自问对肖仪景和元宁护佑有加,教导习武学文,从无亏欠,可他们一个背弃她,一个怨恨她……
      这两个人着实难搞哦。
      不过……
      她揉了揉兔子的后脑勺,深情款款的看着兔子:“佳佳,幸好你出现了。”
      幸好,她漫长无趣又冷清孤寡的人生里,等到了宣佳的到来,给了她付出真心得机会,就连宣佳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她对于元夕而言的意义。
      “姐姐想好要怎么对待元宁了吗?”宣佳不着痕迹的跳过了那个她一直没去触碰的话题。
      “佳佳,我觉着你那个侍女毕竟也跟了你十来年,也就那么一个心上人,不如我们成全她好了。”
      元夕笑的坏坏的,活像只露出尾巴来的大灰狼。
      “你是想,让元宁娶了紫芙?可我听说,元宁有个爱人几年前死了,并且扬言这辈子都不会娶妻。”
      宣佳很想吐槽,元夕这哪里是“成全”紫芙,分明就是在报复他们。
      元夕记起,那些传言确有其事,虽然谁都没有见过元宁那个被他说成是天神一般的人物。
      不过,在几年前,他的天神陨落凡间,那个元夕无缘得见的人,这辈子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也是自那以后,元宁恨透了她,并且开始暗地里处处给她使绊子。
      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元宁的那位天神为自己所害或因她而死,可是,除却战场厮杀外她从未害死过一人性命。
      莫不真是两年多前的北伐战役中,为她所杀的北蛮人?可是她后来仔细核对过,她所杀的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来过大梁与元宁相识。
      若真要抠出那么一个最符合时间段的,就只有北蛮的前太子了。
      虽说那太子是个男子,不过元宁也没有提及过他的天神是何性别,那人又是被自己亲手所杀,倒是最有可能的。
      所以,元宁恨她,亲近北蛮,要毁了大梁,都是因为北蛮那位前太子吗?
      元夕私以为这些猜想离真相不远了。
      “不娶妻,那就纳妾,他就算是当最下等的侍女对待,也得给我把人娶了领回他那去。”眼神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狠戾,元夕的语气倒是颇为轻松。
      “姐姐这招有些阴损啊。”
      “他先背后使阴招,就别怪我以牙还牙,”得意的扬了扬头的大灰狼像在期待着兔子的奖励,眼睛里的亮光明艳夺目:“他欺负我可以,利用你,我不准!”
      元夕入冷宫的第四个月,她找回了她的宣佳,此后日日相对,坦诚相待,她不再觉得自己孤单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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