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天堂之门(ＭＡＲＳ番外故事）》zita

7、第 7 章

　　自从那次和太皇太后娘娘的谈话后，访竹整个人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不安、焦虑及消沉里。
　　她的不安，是因为太皇太后的请求。但似乎，在那不安的最低层，仍觉得也许，是历史记错了，也许，是太皇太后多心了，这个看似平静无波的皇宫，应该不会有事情发生的。但是，随着冬天的到来，年终的接近，整个皇宫的人，都处于一种近乎于低气压的氛围里，因为，入冬后，太皇太后娘娘就卧床不起了，太后宫里的人都忙出忙进，连访竹，也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太后娘娘。但是，太皇太后娘娘的病依然毫无起色，这也似乎让访竹微微地感觉到，这对于整个皇室的未来意味着什么，也似乎在那一刻，她才知道，太皇太后之前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当今的朝政，是大司马王莽把权，而能牵制住此人的，也就只有太皇太后而已，如果太皇太后有不测，那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这个，访竹连想都不敢想，她只知道，如果要改变，就必须要治好娘娘的病，可是，如何治？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很大的难度，这里没有医院，没有顶尖的科学医疗设备，只有这尚未进化的医术，即使是有先进的科学医术，心肌梗塞（真心痛）这个病，也能很快要人性命，如今，她唯一能作的，只有拖延死亡时间。
　　“皇后，你要老实告诉我！”汉哀帝一把捉住她的手，充满了不安和焦灼，“太皇太后娘娘倒底如何？是否还能治好？”
　　“回皇上！”她挣脱开他的手，竭力地使语气保持平稳，“臣妾曾经就说过，太皇太后娘娘的病，根本无法根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惊怒地叫，“什么叫无法根治？你那天不是也能将她救活吗？为什么你还说无法根治？”
　　“那天的急救只能救一时，不能救一世，”她说，“况且，太皇太后娘娘的病，遇寒而发，得冷则剧，再加上年老体弱，脏器虚损致心阴、心阳不足，心脉瘀滞。这连神仙都救不了！我唯一能作的，只能拖延死亡时间！”
　　“拖延死亡时间？”他无法置信地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你有种就再说一次！”
　　“这是事实！”她说，直视着他，眼眶酸涩，“我也没有办法！你以为我不想救吗？一个人的生命，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即使今天病重的不是太皇太后娘娘，而是一个不起眼的生命，我也会竭尽全力，因为，对于我来说，这是我的责任 ！但是，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这是事实！”
　　“住口！”他大叫，一把捉住的她胸前的衣襟，紧紧地，紧紧地，“你听着，皇后！”他的眼睛血红，他的脸色惨白，眼光狞恶，整个脸上的肌肉都扭曲而变了形，他凶暴的，粗鲁的，沙哑的，颤栗的说了：“如果太皇太后娘娘有不测，我会要你和张护卫，一起陪葬！”
　　说罢，他用力地甩开了她，转身大踏步地冲进了太后宫。访竹被他甩到了地上，他的力量之大，她张大眼睛，惊恐万状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张开嘴，她吐不出声音。恐怖和震惊使她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就变得惨白，血色离开了嘴唇，就在这一瞬间，她怕他了，她真的怕他了。她开始颤抖，不停地颤抖，以至于在这巨大的恐惧中，她不知是如何走进太后宫的，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太后，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思想：我要她活下去！她想着，一定要她活下去！改变历史我也要她活下去！
　　“皇后，你怎么站在那不过来？” 太皇太后看见了她，终于微展笑颜，但是，那笑，是那么的气若游丝而了无生气“皇后，你过来吧！”
　　她抬起眼睛，眼眶，已被雾气充满了。她竭力地想阻止那夺眶而出的泪水，深深的吸了口气，走了过去，握住了太皇太后娘娘的手。
　　“别哭啊，傻孩子！” 太皇太后看见她的泪，心又开始痛了，“皇上，”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汉哀帝，“请皇上不要责备皇后，这孩子比任何人都尽心了！如果连你也责罚她，恐怕，哀家到了九泉之下，亦不会安心！”
　　“娘娘！”访竹哽咽着，祈求的，悲切的，哀恳的，“请您不要放弃！因为，我们所有的人都不会放弃！只要我们都不放弃！就会有希望！”
　　“哦！好孩子！” 太皇太后也开始哽咽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坚强！皇后，你可曾记得，小时候，是如何对我撒娇的吗？那时的你啊，” 太皇太后，又陷进她那份回忆里去，“你是我唯一的侄女呢，一见到我这个姑姑啊，就会在我身上撒娇，连你娘都妒忌了呢！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儿，所以才会将你嫁给皇上，因为，你是世上最可爱的女孩儿！”
　　“娘娘！”访竹闭上了眼，泪，却疯狂而下。
　　“不知道是不是苍天弄人？还是我真的错了呢？皇后！” 太皇太后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就让哀家再欠你一次吧，答应哀家上次的请求吧！皇后！”
　　“娘娘！请不要再说了，”访竹跪了下去，抽泣着喊：“请您好好休息吧！只有休息好，才能恢复体力啊！只要娘娘你好好休息，侄儿什么都答应您！”
　　听到访竹的话，太皇太后那声长长的叹息，终于是如释重负。似乎，等这个承诺，是那么的来之不易，她微笑，望向访竹。
　　“有你这句话，我心足矣！皇后！”她叹息，再长长地叹息，“谢谢你！”
　　访竹震动地看着太皇太后，这个承诺却对于她来说，是如此的沉重。不！她想着，不！不！不！这不可能！她做不到！根本无法做到！不！不！不！她觉得自已快要疯了！不行，要想办法补救！会有办法补救的！只要太皇太后不死！是的！只要太皇太后现在不死！只要治好太皇太后！她猛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皇上。
　　“我要你一句话！”她说，几乎是斩钉截铁而不容拒绝的，“让我出宫！我要去找药草！我一定！”她喘息着，“我一定会治好娘娘的病！”
　　所有的人都因为她的话而全部怔住了。
　　“你说，你要出宫亲自去找药？”汉哀帝无法置信地盯着她。
　　“是的！”她站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于誓死如归的悲壮和决然，“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是非去不可！我现在就去。不找到药草！我就饿死在山上！”说完，她一甩头，转身冲出了太后宫。
　　所有的人看着她冲出去，完全呆住而说不出话了，好半晌，才听到汉哀帝暴出一声怒吼：
　　“马上通知张护卫，护后出宫！”
　　坚野圣并没有及时护后出宫，当他快马加鞭赶到宫门时，守城的士兵说皇后娘娘已拿着令牌出宫多时了。
　　她疯了！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几乎也陷入了一种近似疯狂的状态。他几乎是彻夜地翻遍了城中的每个角落，打听了每户人家，甚至于惊动了附马都尉董贤之府，真是冤家路窄。虽如此，但最后连董贤，也加入了寻人之列，派出了数名家丁，从城内寻到城外，从这座山寻到那座山，连连两天，几乎所有的人，都疲备不堪，几乎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了。他的眼睛，更是红肿，布满了血丝。但是，他仍然无法放弃，他的脑中，始终都是她的脸，她的眼睛，他几乎可以想象，当访竹冲出宫时那股曾经那放弃一切的毅然决然的坚持。他知道，她一定在某座山里，坚持着那份坚持，等待着他的到来。
　　“张护卫，这是最后一座山了，”董贤策马上前，“还要找吗？这座山是最大的山，不易找寻！”
　　“要找！”他咬着牙，“我必须找！她一定在这山里，一定在！”
　　“大人！大人！快看，那儿有匹马！”有人惊呼。
　　他大吃一惊，一看过去，果然，有一匹马正向山下狂奔而下，但马上，却空无一人。
　　“那是宫中的马！”董贤大叫。
　　宫中的马？他的脸，刹地变得苍白。“拦住那匹马！”
　　于是，众人一拥而上，齐心合力，好不容易将马给拦了下来，他一跃上马，喊道：
　　“走！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吧！”
　　那马似乎通于人性，听见他的话，立刻回转过身，狂奔上山。于是，所有的人几乎都受到了激励，也跟着狂奔上去。几乎绕遍了整座山，才在山中密林中崖下，发现了访竹。访竹躺在石头的夹缝中，几乎已奄奄一息，她的脸色惨白，脸上，手臂上全是被划破的伤痕，衣衫满是泥土，裙角下摆破裂不堪，她死了吗？看到这样，使他全身一颤，不！不！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你说过，要活下去！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所以，你怎么可以死？他跳下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崖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她面前，当他抱住她时，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访竹的手里，握着一扎药草，紧紧地，紧紧地握着。
　　“访竹！”他痛楚地低喊出声，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自已全身的颤抖，“求求你醒来！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醒来！访竹！”他把她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似乎，要把她整个都紧紧的揉进他的身体，要把自已的体温传送给她，“你说过的！你说过要活下去的！访竹，求求你！求求你醒来！”
　　好几个家丁也冲了下来。
　　“护卫大人！请放开她！她还活着！我们要赶快带她回去找大夫！”
　　“水！”他大叫，“我要水！”
　　一个家丁把水壶递上。他急忙接过，拧开盖子，把水放到访竹的嘴边。
　　“求求你喝下去！喝下去！喝下去！”
　　访竹的确并没有死，在那模糊而冻僵的意识中，她依稀还清醒着，她记得她找到了药草，她找到了可以救太后娘娘的药草，可是，在返回的途中，她不知为何摔下了马，然后，她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然后，饥饿和寒冷使她开始意识不清，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死！是的！不能死！不能死！她答应过圣的！她要活下去！她要活下去！她努力地维持清醒的意识，她努力地想爬起来，但是，她全身无力，她爬不起来。但是，她仍在努力，努力，努力……不知过了多久，多久呢？她听到了马啼声，听到人声，听到说话声，然后，她感到自已被揉进一个温暖而颤抖的怀抱里，她听到圣在喊她的名字，她想睁开眼睛，想说话，想动动身子，可是，她却无任何力量。她知道他想喂她喝水，可是她却无力张开嘴，然后，她接触到一双火热的唇，她感到冰冷的水，从那双唇里流进她的喉咙，一股温暖的气息也流进了她的整个身体，她开始觉得力气回来了，温暖回来了，意识更清淅了，她动了动身体，终于，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接触到的，是圣的眼睛，那对漂亮的，布满血丝的，闪亮的眼睛。
　　“老天！你醒了！”他狂喜地喊，似乎所有的疲备和劳累在那一刻已化为乌有，天与地，在那一刻也化为乌有，“老天！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圣！”她喊出了他的名字，那一刻，她觉得她的力量都回来了，她想说话，他却轻掩住她的嘴。
　　“别说！我都知道！”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我现在就带你回宫！”
　　于是，他整个抱起她，在众家丁的协助下，爬到崖上，回到马背上。于是，一群人快马加鞭赶回咸阳，赶向皇宫。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当他们回到皇宫，回到太后宫，迎接他们的是太皇太后娘娘的死讯。太后宫内外，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哭声四起。访竹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不！不！不！她无法相信！不！不！不！这不可能！她推开了坚野圣，挣扎着跌下马，挣扎着冲进了太后宫。当她看见太后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时，她跌坐在了地上，几乎整个要崩溃了，她哭着爬了过去，捉住了太皇太后的尸体，疯狂的摇撼着。
　　“求求你醒来！娘娘！你睁开眼睛！求求你睁开眼睛！臣妾已经找到可以治疗娘娘的药了！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求求你醒来！醒来！醒来！醒来！醒来！……”
　　她一连喊十几个“醒来”，她感到天在转，地在转，一切都在转，她的耳边，回旋的全是那哭嚎的声音，她无法承受地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她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