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舟乐》院子yuanzi

3、第 3 章

　　他失去了时间，空间的概念，被血液的气味蒙蔽所有的感官，只知道抱住那个模糊不清的陌生人，不断地吸食。
　　最初的摄取最为困难，吸尽那个人的血，他就用尽了全部力气。
　　但所有的不适都消失，再也感觉不到寒暑，饥饿，疲劳，种种比死还要令人苦恼的日夜折磨，海渥曛恍然丢掉了沉重的躯壳，充盈的力量感奔赴四肢。他体会着仿佛生来从来没有过的愉悦兴奋。
　　温暖的液体给予他新生，治愈他一切伤痛。所谓的完整，就是这种感觉吧？
　　脑海里但絮语渐渐沉默，让人大脑放空的快乐也随之平息。漫长的混沌，但海渥曛终于还是醒了。
　　四周寂静无声，甚至没有呼吸和心跳。他抚上胸口，那里的确毫无起伏，可是身体却可以动。锁链被拖拽发出声响，他回头看了一眼，发觉锁链嵌在墙上的部分，在他撒疯时被硬生生拽了下来。
　　他缩起四肢，蜷在墙角，手臂抱紧头，不去看地上一动不动的躯体。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却有一种更为持续的冲动，提醒他还活着。
　　他变成了什么？！
　　吸血鬼？难道从此以后，我必须依赖别人的血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活到什么时候？藏头露尾，像阴沟老鼠一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怎么办！！
　　都怪她！都怪她！！
　　他发出啜泣。
　　门再次打开，光线出现又消失。莫许还是穿着那身潜水服，走了下来。
　　“完事了？”
　　她靠近地上的人，海渥曛蓄力扑了过去，抓住双臂将她压倒。
　　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海渥曛，无法理解他是怎么被撞出去的，更不明白连锁链都能挣脱，为何会被一个小女孩踢飞出去。他还怀着人类时想法，对全新的自己一无所知。
　　“海渥曛，你好歹也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做事动手前先用脑子不会吗？”
　　她一边平淡地说着，伸手摸了一下人的脖颈，直起身，垂目看向他。
　　“不过这是你新生的第一天，我应该对你包容一点。否则就你刚才的以下犯上，是不会被血族社会所容忍，你要记住这一点。”
　　海渥曛捂着腹部紧贴墙壁站起，想要尽量离她远一点。
　　“……这是什么玩笑？怎么可能真的有血族，吸血鬼？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他反应过来，“你调查过我？”
　　“总算开始动脑了。看来我们可以正常交流了。”
　　海渥曛厌恶她的语气，被盯着的感觉也恶心。
　　“海渥曛，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句话也很恶心。
　　“感到未知，害怕，没关系，我会教你。”她沉下嗓音。
　　“我创造了你，自会教你生存的方式，规则，而相对的，我希望你能听话。”
　　海渥曛想冷笑，但莫许走近他两步之内，朝他伸出手，海渥曛惊恐地挤着墙壁，拼命避开。
　　她顿了一下，继续向前将他们的距离缩到一步，捏住海渥曛的下巴，蹭了蹭，“放松，只要听话就没什么可怕的。现在，坐下。”
　　海渥曛惊疑不定，垂眸顺着肩膀上的力道屈腿坐到地上，靠着墙。
　　“很好。”莫许松开手，“等我回来前，都保持这个位置，明白了吗。”
　　海渥曛握紧手，装作默认的样子，但身体蓄势待发地绷紧。趁她转身抱起地上的人，他窜起来越到莫许前面，抢到通往出口的路。
　　差一点就能碰到门板，身体硬生生停在原地，他不敢回头。莫许一瞬间出现在他背后，她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他还不知道的血族能力？
　　她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间，有了一点回声，“看来……你不擅长适应。知道吗？血族也能痛苦，也能死，比为人时糟糕一百倍。”
　　在他以为要被再扔一次，身体以难以理解的高速后撤，对折，扭转。
　　他听到骨头咔擦折断，迟钝的感知才将巨痛传输上来。
　　海渥曛在清醒时听到了自己失控的嘶鸣。

　　他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前流下泪。
　　这幅样子修复如初费了不少时间。等他能转腰，扭回脊椎骨，指挥四肢，已经又是数小时之后的事。在此期间，他反正也动不了，莫许没有再去找来新的锁链，只是把他独自扔在黑暗的密室里。
　　随着身体逐渐好转，炽热的干渴感却回归了。这次他不用谁来说明，本能地明白是先前摄入的血液逐渐消耗殆尽。现在他体内寄宿着一种魔鬼，需要不断献祭，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平静安宁。
　　可是哪里去找血液？他控制不住去咬自己，手臂上留下虎牙的尖锐痕迹。身体的触感也与过去不同，青紫色的血管变得干瘪发黑，咬破之后，有微量漆黑的液体，迅速气化消失。
　　门开了，外面没有光射入，只有一盏烛光，莫许一手提着烛台，一手拿着一样东西，走下楼梯。
　　海渥曛喉头上下滚动。
　　莫许盘腿坐在他面前，将烛台置于一边，对坐立不安，又不敢靠近的海渥曛翘了下嘴角。
　　“吃的教训还算有效。记住这种感觉，这是你与我应处的位置。”
　　她举起另一只手，“想要吗？”
　　海渥曛目光如钩，盯向色泽浓郁的透明血袋。
　　“手伸出来。”
　　“两秒。”
　　海渥曛抬起手，没有了心跳之后，越是焦躁不安，喉头的干渴越严重。
　　“下次让你干什么，别让我给出时间，马上去做。”
　　莫许一把抓住他的手，拉向自己，一面拿起烛台。
　　“……你要干什么？”
　　莫许看着他的眼睛，“我发现你这个孩子，有点苦头，学起来最快。”
　　海渥曛一瞬间想起无数吸血鬼传说，想要抽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外焰接触到指尖，他下意识地叫了声好烫，但指尖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疑惑了半秒，然后注意到，指尖已经变得焦黑，火苗刚才还在烛芯上安静燃烧，却攀上手指，沿着手背瞬间蔓延上胳膊。而他还是没有痛感，但耳边幻听数不清的尖叫，喉咙更是像在被抓挠。
　　海渥曛惊恐地甩手，惊慌呼救，却无法挣脱莫许的桎梏，只能眼看着火点吞没了他的手臂，还在继续不断前进。
　　莫许冷静地挤爆血袋，淋在燃烧的手臂上。
　　火立刻熄灭，恐慌也慢慢褪去，血的气味熏得他昏昏然，手臂上他咬出的口子似乎成了一张嘴，贪婪地吸收着周遭能及的液体，但更多的流到了地上。
　　真浪费，他忽然想。
　　莫许松开胳膊，扔掉血袋放下烛台，“虽然人也会着火，但一个饥饿的血族完全是易燃物，这不难理解吧。想要在这个城市作为血族活下去，记得别做让人察觉的事，其中包括做好饮食管理，别饿成一条干巴巴的肉干去点火。”
　　手臂面目全非，袖子也不见了，海渥曛内心凄惨，觉得可笑，“那么多吸血鬼的故事，我老是觉得奇怪，那么厉害的生物，怎么就被人类踩在脚下？你不是很强吗？”
　　“不被察觉和屈居人下是两种概念。”莫许平静地说，“对于现在的你，或许还太难理解。毕竟你又忘记了自己的位置。”
　　海渥曛噤口，在压力下拱起肩膀，想要逃离注视。
　　莫许看出他眼底的心思，毫不在乎地一哂。
　　“所以，在我认为你能独自行动前，你都必须在这里，接受教育。时间长短看你自己的表现。”
　　海渥曛瞪眼，“你要把我关……”
　　莫许沉下目光。
　　“关……我……”海渥曛声音低了下去，闭上嘴。他想：要不了三天，这里一定会被发现……难道说，这才是她的目的？
　　莫许看着他变幻的神色，翘起嘴角，拉开上衣拉链，掏出一个手机一晃。
　　如此微弱的光线下，海渥曛还是辨认出了背后的刻纹，是一匹跃起的马，这是他的手机！
　　当着他的面，莫许直接怼脸，解锁屏幕。
　　海渥曛慌了，试图起身，“求求你不要……”
　　“我有让你起来吗？”
　　海渥曛咽了口水，扶着墙靠后，“我会听话……我会听你的话，请你不要……”
　　“怕什么？我难道会告诉人类你是血族？放心，为你的失踪请假而已。”莫许扫了两眼手机里的内容，往回一塞拉链一拉，不为所动地站起，俯视他。
　　“我需要一个同伴。你可以尝试逃离我，但是你不会找到另一个能托付信任的血族，我是唯一与你血系相连的亲族。想开点，人类出生时也没人要他同意。你无法反抗我，你只是个孩子，只要听话就行了。而我需要考虑更多东西。”
　　海渥曛绝望地仰视，“为什么是我？我是个人类，我不是无亲无故，走投无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么？那为什么我观察你的这一年你总是无所事事，没有明天似的玩乐？”
　　海渥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跟踪了一年都没察觉！
　　烛火闪烁不定，莫许双目阴森森。
　　“海渥曛，你摆出一副游戏人间的态度，给谁看？你只是想反抗一下看不起你的父辈。因为你还年轻，久了你就会看清，没有什么值得留下。你迟早要明白，你已经不再是人。血族的社会对无主的新生儿可不像人类社会那么温和，你也不能为我们提供劳动力，不过是多一张分享食物的嘴。如果你太调皮，我不会把你丢了了事，何皋会来找我麻烦，我会好好地，负责地，把你大卸八块扔到焚烧炉里烧成灰送给你活着的家人。”
　　“不如未雨绸缪，把烧你的钱给我余出来。”
　　海渥曛手指紧抠着地面。
　　莫许一面侧身，看了他一眼，“不过你也别担心，我的确是想要你。比起那些宁死也不吸血的人类，我相信你，你迟早能融入我们。”

　　危险动作，切勿模仿，预防血液疾病的传播
　　开始日更，系好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