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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佳人 ...

  •   花满楼再见到汀上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这半个月里,他一直感觉很奇妙,有的时候会想起这个少女,想起她的声音,会在脑子里想像一下她是什么样子的。
      他觉得有如此干净快乐笑声的人,一定是很美的,很纯粹的美。
      江湖风平浪静的时候,也没有太多事需要操心,他就在百花楼里,照顾着他的花,还有那盆姹萝,弹弹琴,喝喝茶,卖卖花,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陆小凤最近来的不是很频繁,花满楼能猜出他在做什么,不过既然陆小凤不说,他也不会戳穿。
      陆小凤对于他的闲事,从来都是很热衷的。
      陆小凤是一个会全心全意对朋友好的人,花满楼从不会拒绝他的好,有陆小凤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而陆小凤没有给他说任何关于汀上沙的事,就说明,汀上沙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陆小凤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当然他打心眼里相信她不会有问题,她给他感觉,是一种直觉上的信任,她很干净,甚至是清澈。
      他每天的生活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地等待,等待一个很奇妙的少女的登门拜访。
      那也一定是很奇妙的,他想。
      汀上沙来的时候刚刚日落,彼时花满楼正在阳台给花浇水。
      百花楼的花是永远不会凋谢的,因为他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圃,种着许多许多的花,随着季节的变化,总会有不同的花盛开,看上去,参差错落,美丽极了。
      这真是极其奇妙的重逢,花满楼微笑着给自己一个肯定是结论,他的预测是多么准确。
      少女是带着满身的臭味进的百花楼,而且她是使轻功一路飞檐走壁来的。
      花满楼最先听到的是她的银铃声,完全没有了节奏,丁泠泠乱响一气,他心生疑虑,然后在他开口之前,他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他素来爱洁,他从来不知道这么浓烈的味道可以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
      少女很着急,她的声音听起来简直要哭了:花满楼,你能借我一个有热水的房间和一套衣服给我洗个澡么?
      花满楼回过神来,微笑:下楼,左边最里间,那里有温泉活水。
      “我的衣服也在那里的。”他补充道。
      少女一听,噼里啪啦就跑下楼去了,银铃叮呤叮呤乱响,显得少女慌乱极了。
      “我要被臭死啦。”她大声嚷嚷,听起来她简直是忍无可忍,愤怒极了。
      花满楼侧耳听了一下她的动静,摇摇头,然后愉悦地笑起来。
      多可爱的姑娘。
      “花满楼,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荡漾。”陆小凤从醉仙楼打酒回来,就看到花满楼兀自微笑,忍不住又打趣一番:“春天已经过去了,你这心还这么荡漾是不合理的。”
      “她在楼下。”花满楼笑道,继续给花浇水。
      陆小凤挑挑眉毛,他的眉毛真是灵活极了,花满楼一直觉得,陆小凤的眉毛是可以跳舞的,但是陆小凤从来没有在花满楼面前尝试过,他觉得有辱他大侠风范。
      毕竟对着一个瞎子挤眉弄眼,多少会被人诟病为——脑子有毛病,人品有问题。
      不过他私底下尝试了一下,他觉得他的眉毛真是太厉害了,居然可以跳出那么欢快的舞,他都佩服他的眉毛。
      陆小凤的眉毛已经有跳舞的趋势了,控制不住地抖动,他的确很惊讶:汀上沙?
      花满楼含笑点头:对。
      陆小凤恍然大悟,然后眉毛恢复了正常的形态:她怎么来了。
      “带着一身臭味,飞进来的。”花满楼想起汀上沙火急火燎的模样,心情愈加敞亮,他补充说:“熏煞人了。”
      “那不是苍蝇么。”陆小凤摸着胡子煞有其事地思量半晌,然后郑重其事地得出结论。
      花满楼心情极好地附和:说起来还挺像,没头没脑地就进来就乱喊一通,不就是无头苍蝇么?
      花满楼的心情真的很好,整个人环绕在一种暖洋洋的光晕之中,虽然说陆小凤和花满楼认识的这十多年里,从来没有见过花满楼有过不开心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微笑从容,风度翩翩的样子,他很豁达,很会控制他的情绪。
      他常说你过得好不好,并不是取决于你是不是一个瞎子,而是取决于你的心境。
      但是很少会有现在这样,欢喜到忘形,甚至还有心情嘲笑一番。
      满心欢喜地宠爱地嘲笑。
      陆小凤觉得这个时节真是不太好,花满楼都春心荡漾了。
      于是陆小凤摇摇头,取了酒壶,喝酒。

      陆小凤看见汀上沙的时候,他惊讶得眉毛都要飞起来。
      同样的,汀上沙看见陆小凤的时候,她也很惊讶,不同的是她的惊讶里带着怒气,连擦拭头发都忘记了。
      汀上沙及腰的长发披散着,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穿着花满楼的衣服,她身量娇小,而花满楼实在是长得有点高,她穿着显得有些宽大,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前一片洁白无瑕的肌肤。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脸,完全不是陆小凤在前几日看见的平淡无奇的样子,分明就是两个人。
      绝艳无双。
      都说刚出浴的女人是最美的,这句话,在她身上也不例外,更何况,这人本来面目就是一个绝世佳人。
      陆小凤默默哀叹,他真的要嫉妒花满楼了。
      而汀上沙则是完全懵了,她不知道陆小凤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这里,还被他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不过她气愤的是,她才刚刚洗好澡,衣衫不整,她简直想把陆小凤的眼珠挖出来。
      她冷哼一声,一挥袖,下了楼,银铃丁泠泠地再次远去,她决定等陆小凤走了再上来找花满楼。
      花满楼察觉到两个人不对劲,转向陆小凤:发生了什么事?
      陆小凤简直有些哀怨了:花满楼,我真的要嫉妒你了。

      花满楼明白了,他笑:她是易容的?
      陆小凤看上去真的很失落:花满楼,我要冷静冷静,我先走了。
      花满楼微笑:节哀顺变。
      陆小凤道:我要去找我的紫鸢安慰我一下。
      花满楼笑:慢走不送。
      陆小凤懒懒地挥袖,有气无力的样子——连轻功都忘了使,边往楼下走边道:我心情好了再来找你。
      陆小凤刚走,汀上沙就上来了,银铃丁泠泠,身上带着花满楼特制的香胰子的味道,是檀木香,柔雅而厚重,她站在花满楼旁边,看他仔仔细细地打理花。
      被两个人这么一搅和,他现在还没弄完。
      汀上沙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眼神温柔而宁静,隐隐欢喜。
      他微笑侧首向她:你怎么不说话。
      “怕打扰你。”她轻声说。
      “不会,我喜欢你和我说话。”他笑道。
      “我喜欢安安静静地看你。”她说,很柔软的声音。
      他温柔地笑:我长的很好看么?
      “好看。”她直言不讳,“比天下所有人都好看。”
      “比你也好看么?”他问,“陆小凤说你长得很好看。”
      “你不可能长得比我好看,天下没几个人可以长得比我好看。”她很是自负地道,但是她说的的确也是实情,“所以我才易容。”
      “可惜我看不见。”他微笑。
      “哦?难道你看不到我,就不能认出我了吗?”她扬眉一笑,“莫非我如此没有特点?”
      “如果遇到一个女孩子银铃不离身,银铃里放着解毒丸,走路踩着节点,菜自己做,菜一定要讲究色香味俱全,吃饭一定要嚼二十下,轻功独绝,而且无论如何,衣服一定要漂亮,那一定是你。”他说。
      “你看,你虽然看不到,但是你知道得比别人还多,我一点都不担心你认不出我来。”她嫣然道。
      “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他问她,“我以为我还要等更久。”
      “其实我早就想来啦,不过一直没有时间,今天恰好在这附近,然后被一个病人吐了满身,我简直等不及回客栈,所以就来你这里,我想你肯定不会介意。”她理所当然地道。
      “当然不会介意。”他说,“不过今天你可真臭。”
      说起这个,她皱起了鼻子,一脸嫌弃:我也觉得,恶心死我了。
      他笑:所以你才用轻功?
      “当然,走在路上会臭到别人,而且,我也忍受不了那么久。”她长出一口气,又嗅嗅空气里的花香,心旷神怡,然后懒懒地伸个懒腰,心情愉快地道:“这里真好,我喜欢有花的地方。”
      “你搬过来吧,我不收你房钱,而且,”花满楼微笑提议,“你还可以用我的温泉洗澡,还有百花可以观赏,还可以听听琴,品品茶,或者我们还可以探讨一下医理,甚至也可以结识我的朋友。”
      “这个提议很让人心动。”她嫣然一笑,婉婉道来,“虽然我不喜结交朋友,但是你的朋友我很乐意结交;我厨艺不错,至少你不用担心饿肚子;我不擅长琴棋书画,但是我很乐意你教我;最关键的,就是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你最近都在给人治病吗?”他问
      “嗯,所以我前几日在城西郊,都不在城内,两天前才回来。谷里的规矩就是要为穷人免费诊治。”她边擦拭头发边回答。“不过等到为富人诊治的时候,我就有钱啦。”
      “你很善良。”他微笑表示赞许。
      “相比于善良,我比较喜欢厉害。”她骄傲地一扬头。
      “你轻功很好,武功也很厉害么?”他显然很关心她的安全。
      “我轻功很好,追得上我的人不多,我蛊术和用毒很厉害,不过功夫很一般,只有一个拿得出手。”她老老实实地交代,丝毫不介意的样子,然后她笑道:“我的轻功叫鸿雁长飞,武功叫做春江流水,还有一个独门毒药叫做闲潭落花。”
      “春江花月夜。”花满楼笑道。
      “这是我为数不多知道的诗词之一,我没有太多功夫学这些东西。”她羞涩地道,从这小楼的布置就能看出来,这里的主人一定是极其风雅的。
      “我可以慢慢教你,只要你喜欢。”他微笑着询问,不动声色地期待:“你会喜欢么?”
      “那你要做我的师父么?”她的声音轻快,带着一点调皮的笑意,像是在阳光下,微风里探头探脑的花骨朵。
      “我想,并不是只有师父才可以教你东西,很多人都可以。”花满楼含笑道,几乎要忍不住去拍拍她的脑袋。
      “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身份总是有那么一点尴尬的。”花满楼含蓄地补充道。
      不过显然汀上沙并不能理解:“万一拜的是个女师父呢?”
      花满楼微笑:“所以才尴尬。”
      “你去了不少地方吧?”他岔开话题道,“而且一定去了苗疆。”
      “你说对了,我在苗疆学了一年的蛊术,这花是我偶然间遇到的。”她笑嘻嘻地道,“他们说,能遇到这种花的人一定是极幸运的人,果然不错。”
      “嗯?”他带了一点疑惑。
      “因为这盆花,我认识了你啊。”她笑得好听极了,当然,她说的话更好听。
      花满楼也微笑起来。

      “你出来多久了?”他问。
      “还没有很久,我十五岁出的谷,又到苗疆学了一年蛊术,从苗疆到这里也才一个月。”
      “蛊术?”花满楼显得很有兴致。
      “对,我学的大部分是白苗蛊术,就是解蛊的,有时候蛊虫比刀子好用。”她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道,“比如说,人体内长了瘤子,可以用蛊虫一点一点地吃掉,而且蛊虫体内带的药还可以更好地治愈伤口。我就不用给他们动手术。”
      花满楼微笑:没有缺点么?
      她翻个白眼,不过想起他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扑哧一笑:有,蛊虫也要排泄,另外,你会有挠不到的痒痒。
      花满楼失笑:那一定是极难受的。
      少女叹口气:所以只能在尸体上试验。
      “你几岁开始学医的?”他说,“你很有想法。”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已经在学医了,我七岁就开始给人看病。”她笑,“那时候对救死扶伤没有什么概念,就想着治好了病人就可以出去玩儿,所以学得很用功。”
      她轻叹:幸好我喜欢玩儿,不然还真出不来,要一辈子老死在谷里啦。
      “谷里规矩很严么?”他问。
      “不算严,凡事靠自觉,反正只有最优秀的才可以出谷,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出谷,他们说江湖险恶,可能我算是不正常的。”她自嘲。
      “其实江湖上有很多好人。”他说。
      “嗯,你就是一个啊。”她笑。
      花满楼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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