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编瞎话的本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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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马蹄声伴着嘶鸣远去。凉风拂面，叶疏觉得自己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寂寥，那一瞬间，他脑海闪过无数骂人的话，但这些都比不上一拳头实在。
于是，他转头，就狠狠揍了这个坏他好事的小子一顿，左右开弓，直冲对方门面。晏离不敢反抗，只伸着两只胳膊挡脸，“不是说打人不打脸吗？你这样很卑鄙。”
打人不打脸，那是没气上头，还卑鄙，“有你卑鄙吗？坏我大事！说，你到底是谁，打哪来的，跟本世子有什么深仇大怨！”虽然叶疏武力值比较弱，白玉般瘦弱纤细的胳膊似乎一扭就断，但论打人的熟练程度，连武堂里的弟子都比不上他。
没一会儿的功夫，晏离脸上就挂了个乌眼青，被巴掌扇了的左半边脸二次重创高高肿起，原先俊朗英气的脸被毁了个彻底，看不出半点帅气。他知道他爹现在在气头上，不能对着干，得迂回！
他哭丧着脸，做出可怜委屈的模样，“我错了，我那是一时手滑，谁能想到这马就惊了。”
叶疏停下手，抱臂怒瞪他，缺了一截的袖子露出白色的里衣，“手滑地这么刚刚好？我现在也手滑一下。”
“别别别……”晏离连忙阻止，他双手举过头顶，“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他的袖子顺着胳膊滑下来，叶疏眼睛闪了闪，落在了晏离手臂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上，看上去应该是树枝刮得，他见对方刚才走路，也有点不自然，似乎右脚受了点伤。
“你到底是谁？说实话。”他开口询问，探究似的看进对方看似天真无辜的眼眸里。
晏离愣住，双手放了下来，背在身后绞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实话他刚才都说过了，是您亲儿子晏离，来自十八年后。但……叶疏不信，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他在丞相府长大，两个爹爹性格迥异，在教养晏离的时候也因为观点分歧经常闹矛盾，但晏离能很清楚感受到爹爹们对他毫无保留的尊重和关爱。
现在突然面对叶疏怀疑的眼神，他有说不出来的沮丧。从小到大，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他知道如果自己坚持“疯言疯语”，他爹肯定还要揍他，揍完还得赶自己走。于是，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准备开始耍滑头。
“其实，我是今天逃难到京城里的流民，无家可归，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急需认个爹解决下生存问题。”他爹吃软不吃硬，晏离故意摆出一副楚楚可怜，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样子，巴望叶疏心软。
“哦？逃难的流民，”叶疏眉目凌厉起来，直截了当戳穿他的谎言，“你知道光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了吗？”那锦袍柔软顺滑，虽然衣服表面沾上了许多湿泥和尘土，仍能看出价值不菲。
好歹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哥儿，衣服质量的好差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晏离没想到他爹十六岁的时候就这么不好糊弄，硬着头皮又往下编了编，“衣服是我……捡的，应该是哪户的大少爷不要了的。”
“说谎。”叶疏反驳，周身气场全开，一双美目上下扫视，“这衣服分明很合身，连配套的腰带都不长不短刚刚好，分明是量身定做的。”
晏离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但又自信地觉得……还能再挽救一下，于是他握紧了身侧的拳头，再次坚定开口，“恰好合身，我自己也觉得蛮意外的。”
输人不能输势，在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前，所有证伪的话都是扯淡，这是叶疏教导他的。
叶疏却不慌不忙，神态悠闲地像是在汴河上泛舟，像是审讯犯人的语气，“既然是逃难过来的流民，那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河西还是河东？”
晏离没犹豫，斩钉截铁，“河西！”他记得十几年前河西的经济发展还不好，地界上也难种粮食，流民数量最多。有那么几个逃难到了京城，也没啥奇怪。
叶疏一合手，吊着眼斜睨他，“又说错了，河西方向过来的，怎么会经过苍鸣山。”
晏离眉心一跳，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苍鸣山？”
叶疏伸手，从他乌黑浓密的头发上摘下来一小片叶子。那叶子通体碧绿莹润，叶形呈水滴状，叶边一圈却是黄色的，还带着锯齿形细小的凸起，很是奇特。
“这是棘叶，附近只有苍鸣山上才有。”
直接的证据明晃晃躺在叶疏掌心，晏离面红耳赤地低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叶疏：“当你想圆一个谎而不得不编更多的谎言时，你就很容易露出马脚。所以，宁愿不说全，也不瞎编。话，永远是说多错多。”
职业病上来了就不自觉想多问，毕竟当下，是西域众小国来邦赴百花宴的日子，京城内外安防加倍，巡逻队伍从早到晚分三批巡查，一遇行踪诡异的人就会被盘问，查验通牒，就怕有刺客混入其中，这个当口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有损虞朝国威。
但见对方抓耳挠腮的样子，不过是半大的孩子，眼睛干净纯粹，行为举止却没有要加害他的意思，应该不是刺客一类。“你是叫叶离是吧，帮我个忙，就算你将功补过了，之后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晏离连忙点头，“行啊，什么忙？”
大概十分钟后，两人又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原点。还是那条幽僻的小巷，杂草丛生，表面爬满了一层青苔的墙角。叶疏指地，示意晏离正对着白墙蹲下。
马没了，临时起意的离家出走大计泡了汤，叶疏自然得回去，从长计议。只是梯子在墙内，不借力不太好爬。晏离自然也明白，老老实实蹲下，任叶疏踩在他肩头，动作不太文雅地开始往上爬。
叶疏体型偏瘦，但也是个十六的少年郎，整个身体压在了晏离身上，再加一个塞满了银票衣服的包袱，分量属实不轻，但晏离却一直咬着牙，没喊一声。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将包袱往上提溜了一下，手脚并作地上了墙头，“行了，我上来了。”
晏离揉着两边的肩膀，转了转胳膊，又朝叶疏一伸手，那意思，该轮到我了。
趴在墙头准备下梯的叶疏看到他伸手，愣住。
“什么意思啊，你这是。”
晏离：“拉我上去的意思啊，这墙太高，我腿有点伤，跳不上去，你得拉我一把。”
哦，这样啊……
“……你上来干嘛。你放走了我的马，我让你当我的人梯，这就算扯平了。我们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你认你的爹，我回我的家。”
“现在你就是我亲爹了。”晏离双手叉腰，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和叶疏平时在太学“招摇过市”的样子像了个十成十，“爹，快把您儿子拉上去吧。”
“我呸，谁是你爹，好生不要脸。”叶疏站上面就开怼了，他一身青绿竹纹长衫，被风吹得衣摆翻飞，那双蕴着怒意的眼眸里闪着灵动的光，红唇微启，就是一顿高输出，“你有想当别人儿子的癖好，我不予置评，但我可不想当你爹。”
晏离狡黠的会心一笑，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碧绿的麒麟玉佩，“爹，你不想拉我上去也得拉我上去。”
叶疏一摸腰，抓了个空气。原本悬在腰侧的玉佩不知何时落到了对方的手里，他穿越前一个警察竟反被贼偷了东西，而此时那个贼还一脸得意冲他晃着赃物。
“你什么时候顺走的？”叶疏问。
晏离耸肩，“你揍我的时候。”
啧，刚才揍他的时候就该往死里揍，下手轻了。
“你当我爹，我把玉佩给你。”
叶疏拧眉拒绝，“你还赖上我了不成？嘴里一句真的都没有，还编瞎话骗我，把玉佩还给我，我还可以网开一面不把你送官。”
晏离撇撇嘴，“你到底拉不拉我，你不拉我，我现在就把这玉佩摔了。横竖我不吃亏，但这玉佩既然被你随身携带，对你一定意义非凡，这要是碎了，你会心疼的。”
叶疏咬着唇，眼神意味不明。他说对了，这不是普通装饰用的玉佩，是他爹娘派人从苏陵挑的最好的玉石打磨出来的，他从出生起就一直戴到现在，他实在没办法割舍。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是来京城寻亲的，找到人我立马就走。再说了，是给你当亲儿子，又不是给你当爹，吃亏的可不是你。”
叶疏的唇死死抿成一条线，心疼地看着被对方拿捏着左晃右晃的玉佩，闭了闭眼，咬牙道：“行吧，我今日就认下你这个干儿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编瞎话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