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本犬》泠萸

73、第 73 章

　　稍晚，江蓠打给了江小年，他站在锦鲤池边，手里拿着把鸡毛掸子，一边用掸子把敲背一边用嘤嘤嘤的腔调道：“年年，老头把我扣下了，还用掸子抽我，你快来接我吧。”
　　江小年今天正常班，正在宿舍午休，尽管被电话吵醒，脑袋迷迷瞪瞪的，还是没有听信他家大狗子的一面之词，问他干了什么把宁老惹恼了。
　　江蓠不装可怜了，憋不住坏笑了起来：“我陷害他，还笑话他怕媳妇儿，他脸上挂不住了，抄起掸子找场子，被我空手夺白刃了，脸上更挂不住了。”
　　江小年哭笑不得：“你就熊吧。”
　　“你来接我吧，你不来他不让我走。”江蓠说着话垂眸看了眼张着大嘴游过来的锦鲤，欠嗖嗖的把掸子把伸进水里豁楞它们。
　　“臭小子，你干嘛呢？！”老爷子原本只是吓唬吓唬他，老太太一劝就顺势让他把掸子抢走了，隔着窗户看到他霍霍自己的鱼真急了，要冲出来抽他。
　　老太太沉了脸：“行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跟个孩子折腾什么？”
　　“他霍霍我的鱼！”
　　“他还给你买酒喝呢，他一个月才挣几个钱？给你买那么贵的酒，你还吹胡子瞪眼的跟孩子折腾，你哪点像个长辈？”
　　“你等会儿再呲得我成么？他霍霍我的鱼！”老爷子真急了。
　　老太太这才回身朝门外说了一句：“江蓠，别玩水。”
　　江蓠答应了一声，把伸进水里搅合的掸子拿起来，甩了甩上面的水，夹在胳膊底下，继续道：“年年，你过来一趟吧，老头有事儿交代，你不来他不说。”
　　江小年的车被江蓠开出来了，他请完假又折回住处取了趟车，第一次开宁江借给江蓠这辆SUV，不太习惯，赶到镇里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家里有外人说话不方便，老太太就让张婶提前回去了，菜都切好配得了，老太太端出两道凉菜，让他们先吃着，自己折回厨房炒菜。
　　江蓠跟进去卖了通乖，出来从酒柜里拿了瓶酒，打开先给老爷子满上一杯，笑嘻嘻的说：“我错了，看在五粮液的份上，别生孙子气了。”
　　宁老没搭理他，招呼江小年陪自己喝两杯。江蓠说我陪您喝，宁老让他帮忙端菜去，江蓠摸摸鼻子，去厨房帮忙了。
　　饭桌上宁老什么都没说，吃饭完又打发江蓠去洗碗。老太太给他们泡了壶茶，送进书房就带上门出去了。
　　江小年问：“不叫江蓠过来吗？”
　　宁老摇了摇头：“我之所迟迟没有告诉他当年的事，一方面是怕他接受不了，依他的性子，怕是会走极端，再来就是自觉有负所托，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江小年端坐起来：“既然您信得过我，那就交代给我吧，我再转告给他。”
　　宁老这才娓娓道出江蓠的身世。说起来这孩子也实在命不济，他还在娘胎里，他父亲就殉职了。狼族比人族更加重视伴侣，他母亲不堪丧夫之痛，在孕期里患上了抑郁症。
　　封狼的孕期长达十八个月，为了保全他这个遗腹子，他母亲一直没有用药治疗，只做心理疏导收效甚微，待到生下他，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
　　他爷爷虽然已经脱离一线，但警队里工作还是很忙，家中妻子已经过世，只能请人照顾他们母子俩，自己勤去探望。
　　因为封狼一脉是狼族里号召力和凝聚力最强的，被誉为天生的狼王，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监管部门的重点监督对象。即便不是燕家这种情况，他们也会在幼狼出生半年后将其接走，交给下属的抚育机构，由专职的抚育员抚养、训导，以便他们日后更好的融入人类社会。
　　燕家情况特殊，监管部门便提前派了人过来，以代为抚养烈士遗属为由，劝说江蓠的母亲将江蓠交给他们。
　　他们是照章办事，也算是对烈属的关怀和安置，但对于江蓠的母亲来说就是雪上加霜了。不要说她本就精神状态堪忧，即便她没有病痛困扰，丈夫尸骨未寒，又要骨肉分离，做母亲的也很难接受。
　　虽然监管部门没有强硬的勒令她交出孩子，但她知道他们还会来的，直到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交出孩子为止。于是她带着孩子逃走了，她故意支开了看护和保姆，离家前没告诉任何人，连孩子的爷爷都不知情。
　　意外就发生在途中，他们撞上了一辆要命的渣土车，车头严重变形，消防员把门切开才把江蓠的母亲抬出来。医护人员自然以抢救重伤患为先，都未必留意车里还有头幼狼，即使留意到了也会把他当成小狗崽，就像捡到他的江小年那样。
　　“潮斌赶到医院时，婧岚已经不行了，强撑着一口气见了他最后一面，交代了后事。”宁老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潮斌发动了所有关系去找燕钊，被监管部门告诫不要那么张扬，注意影响，他也没收敛。我以为他是担心孙子，自责没有照顾好他们母子俩，才会发了疯似的，什么都不顾忌了。后来才知道，他早在靖岚过世不久就找到燕钊了，他只说孩子被照顾的很好，没告诉我燕钊在哪，直到临终前才托孤给我。”
　　江小年早就从江蓠那听说了宁老和他爷爷是老战友，交情匪浅，所以没对宁老所言的这些感到十分惊讶，只喃喃的说了一句：“难怪……”
　　难怪江蓠跟着建筑队去镇里干活，那么巧的被宁老看到了，莫名的一见如故。明知道他没干过庭院装修，还是坚持请他来家里干活，甚至把他让到家里住，对他处处照顾。原来宁老一直都知道这个燕家遗孤在哪，受老友临终托付，默默关注着他的动向。
　　“我知道你们日子过的不容易，但我没法接济，我身上也埋着芯片，走到哪里都有眼睛看着，万一把监管部门的人引去，让燕钊被带走，燕钊会怪我，他母亲在天有灵也难以安息。婧岚的遗愿就是，她的孩子能远离身为异族的种种约束和不得已。”宁老看着这个未曾受过任何托付，却不负所托的年轻人，为老友心怀感激，也为自己明知他们艰辛不易，却迟迟没有施以援手，而心怀愧疚，“小江，你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吗？不怪爷爷吧？”
　　“您是为江蓠着想，处处照顾他，连我也受了您不少关照，我怎么会怪您？即使他没有这样特别的身世，我也愿意养他一辈子，他给我的陪伴和安慰已经是一种回报了。”别说宁老在可以接济他们后对他们关照有加，即便老爷子什么也不做，他也不怨不着人家。无论是在自顾不暇时收留江蓠，还是此后数年的照料和教导，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好孩子，爷爷代燕家谢谢你。”宁老说着话竟然站了起来。
　　江小年以为老爷子要给自己鞠一躬，惊地跳了起来：“您别这样，我受不起。”
　　宁老失笑，摆手示意他坐着，回身打开保险柜，拿出一个手提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