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本犬》泠萸

52、第 52 章

　　封狼族一胎只能孕育一个孩子，而且孕期长达十八个月，种群数量自然不比一胎多生的类狼族和亚狼族，江蓠是同期受训的学员里唯一一名封狼族。
　　这些刚成年的狼族青年都是在人类社会出生的，自幼适应的便是人类的生存法则，不似古狼族那般好勇斗狠，放眼望去就是一群稚气未脱的狼崽崽。来基地前还被父母反复叮咛，不要做出头鸟，不要惹是生非，切忌挑衅教官，若在受训期间表现不佳会记入档案，一生都会受其影响云云。
　　这群已经被成长环境剔除了大半狼性的狼崽崽，将种族天性体现在了对领秀的渴望与敬畏上，于是江蓠很快便成了头狼，教官格外留意的对象。
　　基地的管理模式与部队一般无二，教官大多是转业军人，有抓训练的，有管生活的，还有负责思想政治工作的。除去体能训练之外，他们还要学习针对狼族的法律法规，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爱国主义教育，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民族观等等。
　　狼崽崽里有不少宁海那挂的，家境优越，父母娇惯，没吃过苦，没受过屈，冷不丁把他们丢到受训基地，被冷酷的教官往死里操练，他们哪里受的住？
　　在适应基地生活之前，欠练的狼崽崽们每天都被练的鬼哭狼嚎，怀疑人生。
　　抓训练的教官也是狼族，因为怒其不争像仇人多过像同族，用繁重的训练狠狠地苦其心志也就罢了，还对他们言语侮辱，叫他们狗崽子、菜狗、娘炮。
　　体能达标的江蓠也没被落下，而且从一开始就被格外“关照”，稍稍表现出一点不服就受罚，加练、写检查，严重的话还会关禁闭。
　　他很难不去想，这种从行为到精神的双重训练，是为了把狼族规范成遵纪守法的人类，还是为了把狼驯化成狗？
　　江蓠在这样的质疑与揣测里，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为什么要为对他们另眼相看，把他们当异类的人类去涉险？为了维护人类社会的秩序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还有同为狼族的教官，他为什么要替人类驯化自己的同族？他被驯化了吗？
　　江蓠结束十公里的负重跑，气喘吁吁的解下绑腿的沙袋，平复着呼吸。
　　教官掐着表点了点头：“不错，有长进，下次可以加码了。”
　　江蓠满头汗水，作训服已经塌透了，浓密的眼睫也沾着汗水，闻言扬起眼帘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教官，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种生活？是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教官扬了扬眉：“哪种生活？折磨你们向人族献媚？”
　　江蓠抓下头上的迷彩帽，甩落了一地汗珠子，吁了口气：“我不想再来一圈。”
　　教官笑说：“好小子，学乖了，不过你还能有这样的疑问，说明我失职了。”
　　江蓠一听就知道这是要加练，果不其然，笑吟吟的教官忽然面色一凛：“立正！”
　　江蓠心里翻了个白眼，同时依言立正。
　　教官重新掐起表：“五公里，起步，跑！”
　　他就知道这厮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腾他的机会，江蓠心里问候着他祖宗八代加练去了。
　　陪读陪了个寂寞的江小年在大年夜接到了江蓠的电话，江蓠用基地的座机打给他的，后面还排着一队要给家里拜年的学员，他不好占着电话诉说想念，只道一切都好，让江小年不要挂念，又问了问江小年的近况，便挂了电话。
　　江小年不知道江蓠打个电话都要掐时间，挂了电话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有种孩子长大了，不再亲近父母的落寞感。
　　跟不再对他撒娇耍赖的儿子通完电话，同为人子的江小年就给他妈发送了视频通话，给老俩拜年，拉拉杂杂的闲聊，应着江蓠放假就一起回家看他们。
　　老俩听他说年后带江蓠一起回来，对视了一眼，江妈问：“你们和好了？”
　　江爸江妈只知儿子换了工作，却不知他因何换工作，江蓠受训的事也被谎称为入职前的培训，每次视频通话都看不到江蓠，打给江蓠也打不通，二老便想多了，以为两人吵架了在闹分手。
　　江小年之所以迟迟没澄清这个误会，是因为起初被被出柜的事震惊懵了，没顾得解释，后来就没再回家，当着江蓠的面，他也不好解释这事，想着既然他们觉得江蓠实诚可靠，自己跟江蓠在一起他们放心，那就暂且让他们这么认为吧，等自己跟江蓠出了柜，再跟他们解释也不碍事。
　　直到前段时间被老妈关心追问他和江蓠是不是分了，江小年才哭笑不得的解释，他和江蓠不是一对。老俩居然怀疑他在撒谎，认定俩人就是一对，只不过现在分了。
　　江小年不知道他爸偷偷让江蓠去看房的事，他早在那时候就再度被出柜了，对老俩的怀疑既不理解又好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执拗的认定他和自己儿子是一对，禁忌恋吗？他连出柜的勇气都没有，哪来的胆量去搞禁忌恋？
　　江小年简直有嘴说不清了，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嗯，和好了，放心吧，别惦记我们了。”
　　江妈又嘱咐了好好的别吵架之类，这才结束通话，然后连着发了俩红包，给他和江蓠做压岁钱。
　　江小年刚要卖个乖做结尾，同事就来敲门了。他平时就住在度假村，不回宁江借给他们住的小公寓，一来是上班方便，二来是自己住在陌生的房子里，回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的挺寂寞的。
　　江小年从宿舍出来，跟一班年轻爱热闹的客房服务生一起去度假村的小礼堂看歌舞表演。
　　这么热闹，却还是觉得寂寞，还不如和江蓠窝在他们的小破房子里，围着暖炉，捧着手机，借着那巴掌大的小屏幕看春节联欢晚会，守岁，来的舒心。
　　却不知江蓠怎么想，有没有想家，是不是长大了，不再需要他这个养父了，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依恋他了？
　　这样想来，落寞更甚，江小年不禁叹了口气，是他矫情了吗？为什么孩子长大了，自立了，他不是欣慰，而是怅然若失呢？
　　一晃到了正月下旬，元宵节都过完了，与江蓠同期的这一批学员才第一次休探亲家。若非生活教官带队出来安排他们乘车，这群狼崽崽怕是群狼出笼一般，找爸的找爸，找妈的找妈，没人来接的就一窝蜂的往回市里的大巴上涌。
　　江小年要上班，抽不出身来接江蓠，江蓠就自己乘车去了度假村。占地面积颇广的度假村依山而建，酒店在半山坡上，江蓠走进大堂四下一扫，没有看到江小年的身影，便奔前台了。
　　他连衣服都没顾得换，穿的是基地统一发放的学员服，利落的短靴，外面搭了件卡其色的冬款大衣，肩宽背阔，眉目英挺，乍看就像个休探亲假的大兵。
　　前台的接待看他这副装扮就不像旅客，听闻他来找人倒是不意外，随即用对讲通知了江小年前台有人找。
　　江小年刚从楼上下来，还没顾得看看自家大狗子胖了瘦了，江蓠就把搭在肩上的双肩包一扔冲了上去，一把将江小年抱了起来，双脚离地的那种抱法。
　　江小年手忙脚乱的按住他的肩膀，笑斥：“放我下来，像什么样子！”
　　江蓠这才放他下地，但还是两手抱着他不放，也不管大堂里人来人往，就埋头在他肩膀上磨蹭：“年年，我回来了，想我了没？快说想了。”
　　江小年抵着他的下巴应：“想了想了，站好，别犯赖。”
　　亏他还担心孩子长大了，不亲近他了，看看这赖叽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撒娇，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