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马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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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丽驾着来之不易的马车，匆匆挤进五角场的人流中。许多人都在那儿自顾自地在那里奔来奔去，跟许多满载伤兵的大车、救护车、牛车、马车不住地碰撞着，一阵喧嚷之声从人群中发出来，仿佛一个巨大的波澜正在破碎似的。*
长行列的士兵正从那里经过，满身都是灰尘和疲倦。看那人似乎有几千，都是拖着长胡子，稀脏的，肩上挂着枪，急忙忙地走着。随后是炮车，赶车的拿着破皮条将那些瘦骡子拼命抽着。再后面是差委队的大车，盖着破烂的蓬布歪歪斜斜地辗过。再后面是骑兵队，一路扬起令人窒息的灰尘＊。这就是所谓的撤退，合着“北佬就要来”的节奏，人流更是拥挤和慌乱了。当这些行列加入后，斯佳丽不得不退到一旁，不时被迎面而来的车流撞得晃晃荡荡，或者被从旁突然冒出的几个人挡住了去路。她费了很大劲才把马控制住，手掌都被缰绳勒得一道一道痕：‘啧，早知道就戴手套来了。那些人该逃不逃，偏偏都挤到一块来了——喂，你们不好好走人行道，要不小心撞上来，我可不会认账的。”
这样一直到了迪凯特街道，她看见人群里有许多涂脂抹粉、穿得花花绿绿、戴着闪亮的首饰的女人，她们仿佛是休息日在街上游玩似的，跟周围的景象完全不调和。这些女人大多数是喝醉了的，她们臂膀上挂着的士兵比她们喝得更醉。然后她瞥见一闪红光，原来那个红头发的贝尔也在里面，只见她由一个独臂的士兵搀着，已经醉得歪歪倒倒，口里不住嘻嘻哈哈怪笑着。＊
‘只有不正经的女人才会喝得那么醉，’斯佳丽不屑地撇撇嘴，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也就那样，还不止一次，又不自在地想，‘看来瑞德没跟她一块，他上哪去了？真是天晓得。’
‘无论如何，只要有马车和蒂娜，就是战胜失败的武器，’斯佳丽握紧缰绳，‘瑞德不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挨过了五角场一条横街，那人群才渐渐稀落下去，过了威斯礼教堂，她便扬起马鞭让马跑动起来。当远远看见梅兰妮的房子时，她同时看到一个小黑点慢慢往这边移动。两者靠近一点后，便见瑞德赶着一辆马车往这边驶来，很快两人就在大门那儿碰头了。瑞德从一辆小小的载货车上跳下来，他身上的衣服仍旧是漂漂亮亮的，仿佛要去上舞会一样，是白麻纱的外套和裤子，灰色水绸有着镶绣的背心，胸口上还打着皱褶。一顶宽檐巴拿马帽子歪歪地搭在一侧，裤带上挂着两支象牙柄的长筒决斗手枪，衣服口袋里饱饱装着两袋的弹药＊。他碰了碰帽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今天的天气真好啊，斯佳丽小姐，听说你计划出游了？看来你已经准备得妥当了。”
斯佳丽看到他无所谓的态度和体面的装束，对比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不由得无名火起：“我之前派人找你找不着，连贝尔•沃尔林那里也不见着，你上哪去了？”
‘如果他胆敢说是因为换衣服的缘故，我就把他轰出去！’
“我能冒昧地认为这是吃醋的表现吗？”瑞德一副殷勤的模样。
“拜托，你可真会往脸上贴金。少废话，上哪去了？”
“哦，我又坠入深谷了，小姐。”瑞德故作失望状，嘴角往下撇着，“不就为了保住自己剩余不多的信誉吗？我本想把马车赶到别处，没想半路就被传令兵强行征集了。我不好对‘维系南方邦联命运’的他们出手，回去便听到你派人留的口信，唯有潜伏在暗处看大本营里有没有落单的马，好容易才找到这个。只是我很好奇，能有这个荣幸知道你是如何弄到这的吗？”
斯佳丽对她刚刚听到的还算满意，冷不丁给瑞德一问，突然记起她是如何弄来这马车的，脸上就有点不自然了。她胡乱地咕哝了一句：“也算是你弄来的——先进去吧。”
等斯佳丽把瑞德往仓库上引时，瑞德已经明白过来了：“你拿了我的货？”
“严格来说，还没有；退一步来说，这是亨利伯伯的，只是他还没有结清款项而已。”虽然当场被人抓包有点底气不足，斯佳丽还是硬挺着。
“既然他认为从我这样心无大义的投机客手上买卖是有失体统的，既然他没有付款，那这货就是我的。坏借口不如没借口①，我的小姐。”
“反正我就拿了一点做诱饵，其余的你爱送不送，我可管不着。”斯佳丽立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哦？你拿了马车就要过河拆桥了吗？原以为你是出于爱国之心，才顶着‘贼’这个头衔做这个创举来着。”
“得，五十步笑一百步，你都囤积了那么久还不动，想干什么？卖给北佬？看这阵势，北佬一来就会抢得干干净净的，连个子都不用出。”
“我这货不多不少，没有也不打紧，反正即使卖了，北佬铁定也把我身上值钱的玩意都搜走的，早晚都是空。倒是你，那些被你甜言蜜语所惑的医生们正在翘首以待呢，让我猜猜你是从谁下手的——米德医生？那只神气的老山羊？哦，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了。我真不知该对你的胆量表示激赏，还是该为你可喜可贺的脑袋叹息，若是别人还容易摆平，要是他——你可以做好跟整个亚特拉大为敌的准备啦。这下，你的行为就与提包党无异，以后也进不了亚特拉大体面人家的大门了。”瑞德怪模怪样地咧咧嘴。
斯佳丽见不得他那副模样，本想逞强说可以把马还回去，再告诉米德医生是瑞德压着这货不放手。可若她这样做了，回头瑞德用马车把货弄走，她还真里外不是人，还把好不容易弄来的马都丢了。
这一切很有可能发生，她脑瓜子一转，那双绿眼睛便流露出猫一样的狡黠：“到底亨利伯伯还欠你多少联邦钞票？我来还上，把它们买我。”
瑞德大笑：“真有你的，现在的联邦钞票还值当初那个价吗？比起我，你更像提包党。不过你不用急，对我而言，与其用那些纸币来点烟，倒不如送你来得干净。”
斯佳丽眼前一亮，刚想说什么，就看得他一脸坏笑不像是为她魅力倾倒的模样，不由得满腹疑惑：“每当你笑成这样准没啥好事，你想干嘛？”
“没什么，你不知道送小礼，往往能得大回馈吗②？”他俯下上身，在她耳边低语，“记得吗？我说过早晚我会送你拒绝不了的礼物……”
斯佳丽偏过头瞪他，而瑞德就像守在洞口等候耗子的老猫般审视着她。半响后，斯佳丽问：“你该不会是特意放在这，看什么时候我或者梅兰妮她们发现的吧？”
“机会制造小偷③。”瑞德无所谓地耸耸肩，意有所指地说。
斯佳丽听到“小偷”一词，以为瑞德讽刺她，如此一来，反倒扬脸一笑：“好啊，既然你那么慷慨，我也就收下了——你也别忘了，我吞进去的，也就不会吐出来。”说罢，她毫不客气地往仓库一指，趾高气昂地下命令：“你就把这些都运到车站那儿吧，也省得我花力气了。快去快去，米德医生正在等着呢。”
她发完命令后，刚想抬脚走人，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待会送完后，那马车就不用赶回来了——反正已经有一辆了。”
瑞德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斯佳丽就瞪了他一眼：“笑什么？若是这辆马车又被军队征集了，你还得给我弄一辆来！”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马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