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信念（４２０加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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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谈了战争艳事、战争婚礼、为伟大事业献身的人、战斗和行军时的种种逸事，无论是悲凄苦楚的，还是幽默有趣的，始终不竭的便是希望——坚决的希望，不因去年夏天屡次失败而动摇的希望＊。
凯里•阿什伯恩队长说道：“我已经去请愿要求从亚特拉大调到道尔屯去，而且已经得到允许了。”那些女客便都拿眼光去亲他残废的臂膀，纷纷表示如果他去了，那么亚特拉大的女人们还能指望谁照顾呢？听了这些上等女人的话，凯里队长不由得受宠若惊起来。特别是他倾慕已久的斯佳丽，虽然他一直都拿不准这美人儿的想法，但他希望他的追求能早日得到她的青睐。
米德医生对于女人们那么紧张兮兮的话表示不满，他一方面用揽住凯里队长的肩膀表示对他的赞赏，另一方面则对女人们微微露出责备的意思。他表示两军只需要稍稍一接触，那些北佬就得滚回去，而且弗勒斯将军一定把士兵们都护得好好的，女人们那些担心根本是多余：“北佬打不到我们这边来的。因为约翰斯顿将军的军队驻守在山上，简直跟铜墙铁壁一样。”他觉得这句成语很有趣，因而又重复一遍＊。
斯佳丽暗自翻了个白眼，她相信若是能一直在山上，当然没问题。可难道北佬就得从这儿来吗？不久将来，驻军不得不来到平原上，好像隐约记得是为了保护铁路还是什么的。她扫了眼在场的女士，她们都微笑着表示赞成，因为她们以为男人的见识总比女人的高，所以如果米德医生那样认为，那事实便是如此。斯佳丽不由得害怕梅兰妮傻乎乎地被他说动，还特别留意了一下她，还好那个傻妞似乎根本没有留意米德医生刚刚说了什么。
此时的梅兰妮当然在想着阿希礼，最近只要不遇到紧迫的事情，或是有趣的谈话使得她分心时，她都照例如此。梅兰妮时时企图压伏心中的恐惧，现在她对自己说：“他决没有死，我知道——倘若他死了，我一定会感觉到。”＊
瑞德懒洋洋地躺在黑影中，交叉着两条套着雪亮长靴的长腿，他原本一直毫无表情沉默着，此时终于开腔：“我听见外边谣传说，舍曼的援军到了，他现在有十万人呢。＊”
“你想说什么呢，先生？”米德碍于贝蒂姑妈的面子，不得不压住自己的厌恶情绪。
“我听见刚才阿什伯恩队长说，约翰斯顿将军部下有四万人，还连回来的逃兵都算在内，据说这些逃兵是因上次打了一仗胜仗才回来的呢。”＊
基于爱国心和对丈夫的支持，米德太太愤然指出南方部队没有任何逃兵。瑞德谦恭又讽刺地表示抱歉：“我说的是那些请了假回来一时忘记归队的，以及那些医治好了六个月还留在家里做着平常业务或是耕田的①＊。”米德太太立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刚刚什么也没说。
“巴特勒船长，你得知道两边人数的相差是向来无关重要的＊。”米德医生连忙救场，他说出人所共知的“事实”：“一个联盟州的士兵可以抵得过一打北佬。”引得一些女士们纷纷点头，这话从战前就流传来，好像这是真理般的存在。
而这句“真理”让梅兰妮骤然沉默下来，恍惚间想起两年前阿希礼的来信：“我们是被出卖了，被我们这种傲慢的南方自我观念所出卖了——我们是相信一个南方人可以扑灭一打北佬的，相信棉花大王可以统治世界的呢！”
‘他明知道这战争全然是错的，但他仍旧愿意替它打，愿意替它死。噢，阿希礼……’
“这话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是正确的，”瑞德说。“或许到现在也仍旧可以正确，如果南方邦联的士兵枪里有子弹，脚上有鞋子，胃里有食物的话。你认为是不是呢，阿什伯恩队长？”＊
凯里队长对巴特勒船长这种温和但充满虚伪客气的语气，感觉非常糟。虽然他很厌恶巴特勒船长，很想声援米德医生，但他无法说谎②。
米德医生怒不可遏：“我们的人向来是赤脚打的，空肚打的，却已打了许多胜仗了。以后他们还是这么打，还是要打胜；我告诉你，约翰斯顿将军是打不退的！那边的山峡自古以来就非常险要，敌人绝对攻打不破的！＊”
米德医生的这番话让梅兰妮和斯佳丽都各有所思。
梅兰妮想起阿希礼信上说的“我们对于那姓巴特勒的冷嘲派，倒应该加以注意，因为象他那样的人是确实有所知的，不像那班政治家们只能有所感，只能说空话的。”但米德医生是全亚特拉大人最受人尊敬的绅士，在梅兰妮眼里几乎是个完美的人。‘那米德医生和巴特勒船长，为什么说法完全不一样？’她很想相信米德医生说的是真的，那样就表示她的家园是安全的，可她又无法消除这种不安③。
而斯佳丽不由得想起上辈子白天挨饿，连梦里也要发噩梦遭罪的经验：‘米德医生能说得那么轻巧，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饥饿的滋味。’回想起那年士兵给她尝那个南方部队特殊的食物“通卷条”④——那是连常常被饥饿困扰的她也无法下咽的食物，‘如果仅靠这种东西维生，他们怎么能继续打仗？’
正当她想得出神时，突然听到贝蒂姑妈要她为宾客弹琴唱歌的提议。她回过神来，发觉场面有点剑拔弩张之势，大概贝蒂姑妈害怕他们一发不可收拾，便像上辈子那样让她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斯佳丽顺从地走进客厅，她身后留下了一个搏动着对瑞德愤恨的静默。在这时候，信念便是一种神圣的义务。谁要是没有爱国心，甚至于没有信念，那他至少也得闭着口不说＊。所以，斯佳丽选择了沉默，而瑞德选择了正视。
上辈子斯佳丽不懂得为什么瑞德好像是故意要惹众怒般闹事，当初以为他只是像孩子那样逗着大家玩从中寻找乐子，她以为瑞德不爱国，虽然她从来没有说出来。可是若真的如此，那为什么到最后一刻，他明知道这是一场必输的战争，他反而投军去了？斯佳丽搞不懂，她原以为经过上辈子的婚姻，她已经对瑞德有相当了解了，再活一次，她还是搞不清这个男人。
斯佳丽翻开钢琴盖，心神不定中，下意识地弹起杰拉尔德每次喝醉都会唱的《挽歌》：“她远离她年轻的英雄长眠的国土，恋人们围绕着她叹息唏嘘……”贝蒂姑妈忙阻止她，请她再唱点别的。于是钢琴声嘎然中止，斯佳丽一下子羞愧难当，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想象到梅兰妮和范妮的脸色会多么苍白。
只是现在流行的歌曲都不外乎死亡、离别和伤感之类的，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唱点什么。‘当时我跟瑞德唱的那首叫什么来着？’
才想着，瑞德已经大步走进客厅：“弹一曲《肯塔基的老家》吧＊。”斯佳丽欣然地弹唱起来，而瑞德也以他的低音相和：
“再有几天，这沉沉重担便可以歇肩！
然而这担子的份量依然不减！
再有几天，我们就可上路返家园！
回到肯塔基的老家去高枕安眠！”
‘上辈子，没多久之后我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带着梅兰妮回塔拉的，只是——’斯佳丽甩掉那个不详的念头，努力为自己打气，‘总之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塔拉也会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信念（４２０加更）
